“张队长,我在想,米迪亚号货轮很可能就是姜广杰最后的藏身之地。”
“他们既然和米迪亚号货轮合作偷偷贩运武器,肯定也能把偌大个活人给偷偷运出去。”
“我们不能因为搜查过米迪亚号,就掉以轻心!”
“必须重新审问一遍船长!”
***
至此,案子的罪魁祸首——姜广杰,终于落进法网。
第二天,全国各地的头版头条都是大连军火案已破,嫌疑人已经被抓捕。
一个犯罪的落网,本来不是什么大新闻。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全国每天都会出现无数个头条。群众面对铺天盖地的信息,早已经麻木不仁。但这一次,几段抓捕的录像公布,直观冲击了群众的观感,还是引起了轰动,再被各大媒体迅速热炒成头条。
但林嘉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抓捕是抓捕,认罪是认罪,作为一个黑.恶势力的首领,这姜广杰可不是个容易招供的家伙。
好在,经过刑讯官一周的软磨硬泡,各种五花八门的手段都怼了上去,姜广杰的几个属下倒是先扛不住了,说明了他们作案的经过_
一个多月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姜广杰出海去接应走私货物。
他们的小艇从废弃码头出发,一路开到了公海区域,这里每天都有固定的海外船只过来运私货物,姜广杰负责把这些货物运送给陆上的走私团伙。
但这一天晚上,他们的小艇意外碰见了另一艘小艇,双方在公海的边缘相遇,对面还是个俄罗斯人。
“他看见我们,就冲着我们扫射了一通……”
“姜哥大喊趴下,然后驾驶着小艇撞了过去,把那个俄罗斯人给撞进了海里!”
——姜广杰的属下,一个小黄毛混混描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幕。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原来这走私军火的俄罗斯大汉发现有人看见了自己,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持枪扫射,于是姜广杰驾驶小艇撞了过去,直接把那大汉撞进了海里。
“他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原来不会游泳。”
“……我们把他捞了上来,双手双脚都捆住,他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好像要吃了我们!”
“他的小艇上有很多很多的枪,我长这么大,就是电视上也没见过这么多枪!”
“我们问姜哥,这个俄罗斯人怎么办,他说得处理干净……”
小黄毛的汗如雨下,说话的声音也哆哆嗦嗦的:“但是扔进海里也不方便,姜哥说,现在是冬天,洋流是朝着海岸方向去的,这么大这么胖的一个人,死了肯定会浮起来,万一尸体被冲到了海滩上就暴露了……索性就把他给弄上岸,随便找个地方给埋了。”
林嘉点了点头,她明白了,这就是姜广杰选择了埋藏尸体,而不是抛尸大海的缘故——他害怕尸体会被冲上岸。
接下来,就是姜广杰杀人抛尸的经过——他们毫不手软结束了这个外国大汉的生命,再占有了那一船的所有军.火。
至于案子牵扯到的其他人,都是姜广杰在处理军.火的途上,牵扯到的人脉关系——凭他一个人,也不能把这么大一批军.火给走私出去,他得寻求援手,于是联系了本家的侄儿姜林虎。
……听完了整个案件经过,林嘉不由得叹息一声:一个外国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中国的土地上。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在意他的下落。要不是他的尸体被人意外发现,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死了——
所以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挣再多钱,没有命花,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026章
然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连码头的走私案还没这么简单。
案子破获以后,扫尾工作也非常重要,从姜广杰身上入手, 专案小组的刑侦人员一连风尘仆仆奔波了好几天,他们连夜摸查了十几个走私窝点, 将大连海岸边上一伙伙不法分子一网打尽。
这天早上,张闻涛刚查获了一个走私窝点,立刻率领专案组马不停蹄赶回市局, 汇报他们最新得到的一条消息。
专案组办公室里,林嘉刚一进来, 就听见张闻涛洪钟般的怒吼声, “妈了个巴子, 这伙人不光是走私贩运货物, 他们还是偷渡人口的蛇头,负责把活生生的人贩卖到东南亚去!”
专案组的王组长连忙问他怎么一回事, 张闻涛顺了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声音里还是掩饰不住的焦躁:“我们昨晚抓到了一个姜广杰的属下, 他以前跟姜广杰、姜林虎都有过合作。他被抓以后立功心切, 告发说姜广杰以前还帮东南亚的蛇头贩卖过人口……涉及到上百号人!”
听到这句话, 专办公室里落针可闻,人人都瞪大了眼睛——上百号人的……走私案?!
……
片刻之后, 一个年纪四十出头, 身穿码头工人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审讯室内。
周围一圈都是专案组的高级警官, 每个人都是严阵以待, 几十道目光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马瑞大概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可怖的审讯场面,进来以后一坐下, 身上的汗水就打湿了衣领,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你就是马瑞?
大连市审讯小组的李组长,今天亲自负责此案。
“是!”
马瑞叫了一声,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你今年45岁,小学学历,生过一个儿子,职业是码头工人,以前在姜广杰手下做过事?”
“是!”
马瑞脸上涨的通红,警察已经把他的家庭情况摸查得清清楚楚。
李组长和刑侦队长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审问道: “马瑞,你昨晚说,你知道姜广杰往外偷卖人口的犯罪事实。如果你坦白交代姜广杰买卖人口的详细过程,对我们警方办案提供重大线索的话,那么你身上的罪名可以酌情从轻。”
“我招,我都招!”
李组长点了点头,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是谁组织你们偷偷贩卖人口的?”
马瑞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了口:“组织我们的就是姜广杰本人,我们都喊他姜哥,他以前在越南待过一段时间,认识一些外国的老板。”
“什么外国的老板?!”李组长目光沉沉盯着他看,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就是东南亚那边的老板。这几年,不是缅甸泰国那边的招工很火热吗?其实就是把人骗到东南亚去……一个人头8八万元,有的是外国的老板来收。”
“这些外国老板是干什么的?!说清楚!”李组长吼了一声,面容不怒而威。
马瑞吓了一跳,连忙加快了语速:“就是……就是那些金三角地区的赌场、电信诈骗产业园、还有……娱乐场所的老板。他们要从国内买年轻人,最好是年轻的女性,越漂亮越好。一个女的十万元,漂亮的还可以提价。年轻的男人他们也要,但大多数男人去了那里就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紧——马瑞的这句话背后有什么含义,大家都能听明白。
李组长镇静自若,继续问道:“那你们手中的走私人口是从哪里来的?也就是说……那些人是怎么被你们骗上贼船的?”
“招工。”马瑞悻悻地小声哼哼:“前几年,姜广杰让我们去偏远的农村地区张贴告示,说是泰国缅甸那边的工厂招收中国劳工,要求是会说中文就行,一个月到手两万,包吃包住。还说……泰国缅甸那边的女人遍地都是,只要他们去了那里,想娶几个老婆都行。”
听到这里,林嘉明白他们的套路了:用高薪+女人来引诱农村地区的年轻小伙去做“外国劳务派遣”的工作,然后把人贩卖到金三角的“黑老板”手中,当做苦力和……人体零件库。
另一边,马瑞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虚:“那些偏远农村长大的小年轻人,他们一来身上没钱,二来咱们这块地方的女娃娃少,男娃娃多,他们娶不起老婆,一个个都做白日梦,一个个想去外国娶个年轻貌美的越南媳妇回来。”
“听了我们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屁颠屁颠就过来报名了,甚至一家三兄弟都来报名。”
“我们常常一天能招……能骗到上百个人。有些男的年纪太大了,我们不要,他们还要求着我们收他去越南泰国。甚至宁可自掏腰包上船……”
“然后呢?”
“然后,姜广杰先安排他们坐大巴来到大连,再组织他们坐上一艘外籍货轮,把人伪装成货物装进集装箱里,再从大连码头出发,历经20多天到达泰国码头。那边有人接应……”
“到了泰国以后,姜广杰就把这些年轻小伙和姑娘交给蛇头。按照人头收费,男的8万,女的10万。这些人在外国人生地不熟的,泰语也不会说,泰国的警察吃了蛇头的回扣,也不管这件事。蛇头们都是拿着枪指着他们,跑也跑不掉……”
顿了顿,连马瑞自己都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继续说道:“他们有的被带进了娱.乐.城,当做小姐和鸭子招待客人,有的被带进了缅甸的电信诈骗园。还有的年轻人……什么用都没有,老板就把他们身上能用的零件给割下来,能卖掉的就卖掉,连人血都卖……”
“我听姜广杰的另一个属下说,都出去三年了,这批人……至今还没有一个回来过。”
……
审讯结束,马瑞被收押进了牢房,专案小组重新集结开会,商讨这个姜广杰身上新发现的案子。
这一回,林嘉也参与了进来,因为在抓捕姜广杰的事上她立了大功,所以当做本案的协助警官。
“没想到,这是个案中案啊……”张闻涛摇了摇头,作为本地的刑警,居然让这样贩卖人口的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姜家叔侄两个猖獗至此,草芥人命,他们警察的面子往哪里搁?又怎么对生活在大连的老百姓们交代?!
“老张,你先别想太多,姜广杰已经落网了,我们也审讯了他,相信这起人口走私案很快就有突破口。”李组长安慰了他几句,走私人口案往往发生在偏远地区,确实很难跟踪调查。
“这些被贩卖出去的年轻人也有家人朋友吧?他们好几年都回不了家,怎么不报警呢?”另一个刑侦警察实在想不明白,提出了自己的疑点。
“他们不是不报警,是不知道这伙人去了哪里,他们还以为自己的亲人在国外安了家!”
张闻涛解释了这个疑点:根据马瑞的口供,姜广杰不是在大连本地,而是在更偏远一点的山区和少数民族聚集区“招收工人”的。
这些地区本来就很封闭,年轻人的教育水平平均只有小学学历。他们都不知道外国的实际情况,只是听别人说“外国很美好”“越南媳妇便宜听话”“外国的钱很好赚”“外国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就这样耳濡目染,这些小年轻人,真的以为出了国——国外就是天堂。
——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一念生死,一念成败。
这时候,姜广杰一伙人伪装成大腹便便的阔老板来招工,他们说着一口流利的洋文,还配几个外国女翻译,村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一个个连怀疑都没怀疑,直接上了他的贼船。
等到得手以后,这些人被囚禁在异国他乡,只能听从蛇头的命令,蛇头会强迫他们每个月打一通电话“向家人们报平安”,让他们打消家人们的顾虑。再过一段时间,蛇头还会安排他们告诉家人“自己在国外结婚了,有了老婆孩子,不回国去了。”
这样一来,国内的家人还以为自家的孩子在国外发达了,成了家,立了业,自然谁也不会往绑架上面去想。
“我们打了几个电话,问了问当地的村民,他们都很惊讶,都说家里人是在国外结婚成家了,娶了个泰国越南的媳妇,没人愿意相信他们是被绑架!”
说到这里,张闻涛倒嘶了几口凉气:“还有几个人家,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接到自家娃娃的电话了。都是听在同一个地方打工的老乡说:自家娃娃过得很好,还娶妻生子安了家。他们也就放心了……其实这些老乡……也都是被骗到了同一批蛇头手中。”
林嘉默然,这些没有打电话回家的年轻人……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埋骨他乡,无人知晓。
最后,本市的公安局长出来发话,他环视着会议室里的同事们,一字一句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抓的不光光是姜广杰的走私同伙,还要抓他们贩卖人口的同伙。这两起案子,都是今年的头等大案,请各位同僚多多努力,早日把这伙歹徒就地正法!”
……
开完了会,林嘉没有立即离开——张闻涛喊住了她,说是有事商量。
“小林,本来我们只想借调你办走私武器的案子,可现在又出了个人口走私案,实在对不住。”
张闻涛先道了一句歉。他们当地的办案人手不足,所以才从各地借调精英人才协助办案。
现在案中案突发,有上百号人牵扯了进来——估计借调过来的警员们,一时半会还不能返岗。
林嘉连忙挥了挥手:“我明白的,张警官,我会留下来帮你们一起查案。”
昨天在会议室里,听到马瑞亲口招供的那些话,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把这伙走私人口的犯罪一网打尽,她就不回去了!
第027章 告别
半个月以后, 大连市公安局给出了一份“跨国打工失踪人员名单”,涉及到全市范围内十多个偏僻村庄,总计共有109人踏上了前往缅北的不归路。
因为事态极其严重, 从大连开始,全省各个地区的公安局、派出所都开始着手摸查此类案件。
结果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这样的“出国打工”骗局,几乎在全省每个偏僻地区的村庄里都发生过,每一年, 都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组团去往东南亚打工,结果陷进去的不计其数。
而究其根本原因, 说起来也相当无奈——改革开放以后, 因为经济重心移向东南沿海的缘故, 东北三省的经济发展, 近些年来陷进了困局,不少大牌工厂纷纷转移到沿海发达地区去。一些“国企”也关门倒闭, 导致了大批工人下岗,社会上出现了大量的剩余青壮年劳动力。
这些人都要吃饭, 上有老, 下有小, 可是他们没有工作, 没有积蓄,生活能怎么办?!
在这种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下, 年轻人想要换一番天地闯荡, 几乎是共通的心理。
说白了, 他们并不知道国外有什么样的新生活, 他们只知道:只有离开这里,我才会过得更好。
故乡, 不是他们的感情羁绊,反而变成了他们心目中,束缚人生自由发展的一道道枷锁。
所以在利益与梦想的双重驱使下,一批批的年轻人背井离乡,去往异国他乡“淘金”,才诞生出了这样的“出国打工”热潮。
像姜广杰这样的人口贩卖团伙,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屡屡得手,不断将受骗者送往境外。
***
但话是这么说,骗局终究是骗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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