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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撇撇嘴：“不是要和你算的清。”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现在算得清，是以后需要开口的地方才好开口，白松的病她一清二楚。
不管是时间上还是金钱上，能用到白沐沐的机会还很多，不能因小失大。
谢婉不在乎白沐沐的感受，连她受伤的表情也没放在心上，只坚决道：“反正给你了你就收着。”
白沐沐看着谢婉，她总是这样，耐心很少，脾气很大，要所有人都顺着她的心意做事，不管别人的想法。
她真的受够了对方这样！
想将坏情绪爆发出来时却很茫然，她对上谢婉，重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白松还病着呢。
“姐，妈给你了就收着吧。”白亦鸣想的很简单，白沐沐结婚了，总要顾及一下林路宁的感受。
白松的手术安排在三天之后，很顺利，大部分的病灶清除了，但是后续的化疗和放疗却是个漫长而折磨的阶段。
白松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他面对他们时依旧笑容满面，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捂着胸口，疼的紧咬牙关。
白沐沐看到过好几次，却从不会上前。她知道这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在维持着他自己的体面。
他们不想他担心时，他也是不想他们担心。
一眨眼，九月带着暑气的尾巴悄然而至，白沐沐要上班了，白亦鸣也要回学校去报道。
他暑假的时候在医院找了个护工的工作，病患那边和白松这边两头跑，白沐沐不想让他这么辛苦，他却笑着摇头：“哪里就辛苦了。我只是尽我一分努力而已。”
白沐沐说过一次就不说了，每个人都在用每个人的方式撑着这个家，白松是顶梁柱，他不能倒下。
其实治疗颇有成效，医生也都说了，白松控制的很好，癌细胞并没有扩散，但是谢婉不满足于只是这样。
她想要白松活的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
这天下班后，白沐沐到医院换谢婉回去休息，却在白松睡着之后叫住白沐沐：“沐沐，你和妈出来一下，妈有点儿事想和你商量。”
白沐沐闻言放下手中的水壶，她面对突如其来局促不安的谢婉，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妈，什么事？”
谢婉拉着白沐沐挨着她坐下：“沐沐，妈知道妈先前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妈跟你道歉，是妈不好，妈完全是因为你爸的这个身体，才口不择言的，你是妈的孩子，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白沐沐想打断谢婉的话，但是又止步不前，她推开被谢婉挽着的手：“妈，你就直接说事。”
谢婉脸色一滞，许久之后讪讪道：“我听医院里的护士说，现在有一种进口的特效药，能治疗肺癌，而且后遗症还很小，妈就想给你爸用用。”
白沐沐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婉爱她是假，不，或许可能也有那么一点儿真情，但微乎其微，基本上是可以忽略的地步。
“妈，你问过爸的主治医生了吗？”
谢婉点点头：“当然，就是医生建议的。”
又躲闪着不敢看白沐沐的眼睛：“所以妈才来问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的话，妈明天就让护士来用药。”
“所以？”白沐沐等她说完反问，她在里面需要充当什么角色，不然谢婉也不会如此轻言细语，让她很不习惯。
“妈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亦鸣那套房子因为没交割，无法转卖，现在也才凑到了六十万，一针特效药四十五万，你爸需要三针，妈这里钱不够，所以这剩下的……”
白沐沐懂，剩下的谢婉拿不出，白亦鸣一个学生自然也拿不出，她能求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女儿了。
“妈，你是想让我拿出这剩下的七十多万？”白沐沐问。
“对。”谢婉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就当是妈借你的，等你爸病好了，妈打好几份工还你。”
白沐沐无法拒绝，但又不得不拒绝：“妈，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钱。”
“没有？！”谢婉当即垮了脸：“你什么意思？拿不出来就不让你爸治病了吗！你爸真的是白疼你了，养你还养出来了一个白眼狼！”
“不是的，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爸他现在不是非到用特效药的时候，而且咱能不能再等等，等我凑够了钱......”白沐沐极力解释，奈何谢婉根本听不进去。
“沐沐啊，你每天看着你爸那么痛苦就不觉得难过吗？等你凑够了钱，你爸他不一定有命花！他现在只要用了进口药就有救了，妈求你，妈跪下来求你好不好？你救救你爸啊，你想想你爸小的时候有多疼你?你不能这么的没良心！”
谢婉真的当着白沐沐的面跪了下来，她扯着白沐沐的裤脚，哭的不能自已。
“妈！你别这样！”白沐沐也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把谢婉从地上拉起来，只能和她一起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旋律在哀鸣，心中唱着悲歌。
“沐沐，你去问问小林，你们是一家人，你没有难道他就没有吗？”谢婉她还不放过最后的希望，她从悲痛中抬起头，抓住她自认为的稻草。
她也是没办法啊，她想白松活下去，人活着难道不比死物有用？
她只要白松活着！
第30章 ：巴掌
白沐沐避开她的目光，许久之后才道：“妈，别问他，我会给爸凑齐这七十多万的。”
她不想将纯粹的感情套上利益的枷锁。
她爱林路宁，爱的清清楚楚，求的也只是一颗真心换一颗真心。一旦涉及利益，这份感情还会纯粹吗？到那个时候，林路宁又会怎么看她？
“妈，你安心，我一定会把钱给凑齐的。”
“凑齐？”谢婉冷笑：“靠你一个老师吗？这要等到猴年马月。你如果对小林说不出口，那就我去说。”
白沐沐看着谢婉，心里明白对方真的会这样去做。
“妈，我去说！”白沐沐笑容凄凉：“真的，妈，我会说的。”
谢婉啊，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如果由她去说，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还是她来……她来说吧。
“那你快去！”谢婉一朝得到回应，推着白沐沐离开，变脸比变天还快：“妈就知道，你爸这个女儿没白养，他多疼你啊。”
白沐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亲情的羁绊是一生的枷锁，她挣脱不开，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只是让她开口问林路宁借钱，这个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拿出手机，给几个觉得有可能能借到钱的朋友打电话，白沐沐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不是支支吾吾的说钱不凑手，就是说最近也有需要钱的地方。
“沐沐，你要是只借一两千好说，我给你也就给你了，但是你这三四万、五六万的借，我一时之间还真的拿不出来，抱歉啊。”
“没、”事儿……
连给白沐沐说完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留，对方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又收到对方转过来的一千块钱和一句话：送你了，以后别再联系我了。
白沐沐苦涩，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这一千块钱她没收，走到儿科楼下，心中反复措辞打稿，然迟迟迈不开第一步，借钱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她能问朋友，问其他人，但问她爱的人，她不敢，也说不出口。
在儿科楼下徘徊许久，白沐沐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回去了，谢婉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苹果：“沐沐回来了，快坐，妈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妈。”白沐沐摇头，还是没能硬的过她，被按住肩膀坐在凳子上。
白松只觉奇怪，小声问着两人：“你们俩是不是又事儿瞒着我？”
谢婉干笑：“怎么会呢？没有。”在白松看不到的地方，戳着白沐沐的后背。
白沐沐也笑笑：“是啊爸，没什么事儿。”
等白松被护士叫去做放疗，谢婉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怎么样？小林他怎么说？是不是已经把钱给你了？”
白沐沐摇摇头：“妈，还是我来想其他办法吧。”
“怎么？他没给你？还是说他手里没那么多。”谢婉音调徒然拔高几分，化疗室门口不少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不是的妈，是我还没和他说。”白沐沐说完，谢婉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她压抑着满腔怒火：“你跟我过来。”
白沐沐还维持着被打的姿势，鲜红的印子迅速出现在她的左脸上。
谢婉在前面走着，迟迟没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不满地回头：“你想等你爸一会儿出来看到你的鬼样子吗？”
白沐沐回望过去，眼神无光，没有实质，直愣愣的却让谢婉心中有些惊惧。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白沐沐，你是翅膀硬了是不？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白沐沐从凳子上站起来，无视众人诧异的眼光，左脸开始红肿，迎着灯光和日照，隐约可见皮肤下的细小血管。
“妈。”白沐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两人在一片树荫下站定，谢婉再一次想抬手打她，被白沐沐给拦了下来：“妈，够了。”
“够什么够？！”谢婉猛地抽手：“你之前是怎么和我说的？会拿到钱，然后给你爸治病，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存心想让你爸死！”
无论谢婉说什么，白沐沐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她，谢婉重新换了副嘴脸：“沐沐啊，妈也不想逼你的，但是妈实在是没有办法，每天看着你爸那么痛苦，妈恨不能替他分担你，你是知道你爸性子的，他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会积极的接受治疗吗？”
“他不会，他只会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寻死，他不想拖累我们，可他是我们的拖累吗？”谢婉抓住白沐沐的胳膊抱在怀里：“你告诉妈，你觉得你爸是拖累吗？”
白沐沐摇摇头：“爸怎么会是拖累呢？他不是。”
“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你爸争取一下呢？不过是让你问问小林。”谢婉脸上也是泪：“妈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说不出口，妈去，只要他给钱，妈就算跪下来求他都行。”
“妈，我说，我去给他说。”白沐沐的心已经麻木起来，打伤的左脸又疼又热。
“好，妈再信一次。”谢婉的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见白沐沐的左脸有些可怖，伸手想看她伤的重不重时，白沐沐颤了下身子给躲开了。
谢婉顿了顿，望着化疗室的门口：“你爸快出来了，你也不想他担心吧。”
“知道了，我先回去。”白沐沐如同行尸走肉，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医院。
白松从化疗室出来，瞧见椅子上只有谢婉一人：“沐沐呢？去洗手间了。”
谢婉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后笑道：“我看她太累了，又要上班又要跑医院的，就让她回去歇息了。”
“应该的。”白松不住地点头：“我发现你现在和沐沐的关系好了很多，我就说，母女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怨恨，沐沐又是个好孩子，你对她好，她心里都记着呢。”
“嗯。”谢婉低下头：“都听你的。”
对于打了白沐沐一巴掌的话只字不提，她搀扶着白松回病房，借着上洗手间的空挡给白沐沐发了条消息：别露馅了，等你脸伤好了再来医院。还有钱的事儿一定要要，你爸的特效药，我已经让医生给安排上了。
第31章 ：柠檬糖
回到家，白沐沐用凉水冲洗着自己的左脸，水刚沾上，脸颊一阵刺疼，她对着镜子看，皮肤肿的很高，透亮，仿佛轻轻一戳皮就破了。
脸上也不敢随意用药，白沐沐用毛巾包着一块儿冰贴着，冰冷的触感显然与秋意正浓的季节不适宜，她冻得手指发木，打了个冷颤。
晚饭做好了没吃，吃不下也不方便，左脸上的伤牵扯到嘴角，嘴巴张不开。
十一点，林路宁到家，白沐沐听到开门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捏在手里的毛巾带着沉甸甸的水，掉在地上“啪嗒”一响，只见她连忙弯下腰去捡毛巾。
白沐沐的反应太过激，林路宁脱了身上的衣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滑落到她脸颊上的伤：“受伤了？”
白沐沐本来就局促不安，听到后更慌了，她连忙抬手遮住脸上的伤：“你别看，很可怕。”
“轻伤。”林路宁说完，单手推开她挡住脸的胳膊，只用三根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对着灯光观察她脸上的伤：“刚冷敷了？”
白沐沐点点头，目光跟随着他的一双手游走，林路宁有一双极好看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直到他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喷剂，涂抹在她的脸上，药水刺激的她不停倒吸凉气，也因此能近距离观察到林路宁。
眉山浓黛，棱骨凌厉，像是陡峭的峻峰，嘴角微敛，冷清而独立，一刀一刻都展现出夺目的光彩。
“忍着。”林路宁下手不算很轻。
白沐沐敏锐察觉到林路宁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眼中浮上一层水雾，想低头，奈何下巴被林路宁捏住。
她想起赵长妍住院，她曾借着探望的由头远远地看了林路宁一眼，那个时候，他对待小朋友明明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为什么不肯对她也同样温柔。
药涂好了，林路宁松开手，眉头紧锁，抽出一张湿巾擦着指尖：“你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语气间满是不耐烦，说完把药水丢给白沐沐：“一天三次，按时涂药。等半个小时，开始换热敷。”
白沐沐拿着药，看着他径直走向书房，才想起谢婉交待她的事还没说，连忙叫住他：“你......”后面的话，百转千回却仍旧吐不出来。
“什么？”林路宁回头，目露不愉。
白沐沐被问的慌了神，下意识攥着毛巾，冰袋化成的水全部被毛巾吸收，她这一捏，水滴滴答答地沿着指缝砸在地上，心间一颤，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马上十二点了，别工作了，休息吧。”
林路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进了书房。
白沐沐看着紧闭的门，心中难以自持的痛，再一回想林路宁看她的眼神，心中仿佛破了个大洞，任由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
什么都不去想，白沐沐抱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林路宁刚丢给她的药：对了，他交代了让她热敷来着。
白沐沐左右瞧瞧，找了个宽口的水杯，灌满水后换了条毛巾贴在脸上。
还是疼啊，可是身体上的疼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
刚去洗杯子时，厨房里的饭菜已经凉透了，白沐沐没什么胃口，但身体却诚实地反馈出饿的信号。
她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些菜塞进嘴里，红着眼角小口小口吃着，肌肉牵动着伤口，两滴眼泪滚进盘子中，空盘丢进洗碗池，旁边还有一份完整没动的饭菜。
“林路宁。”白沐沐敲门，许久都没等到回应，她动作轻缓地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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