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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辛夷【探案】/京师诡案录——钱大掌柜/一枚铜钱【完结】

时间:2023-08-17 23:04:24  作者:钱大掌柜/一枚铜钱【完结】
  她定住脚步偏头看向那笑得最大声的囚犯,目光微凝。
  那囚犯见她看自己,舌头舔了唇边一圈,极尽轻佻之意:“小娘子看什么呢?”
  姜辛夷说道:“痰声漉漉似水沸,舌质暗淡苔厚腻,你是不是常觉胸闷乏力?”
  旁人纷纷瞧他,壮汉顿了顿朗声大笑:“我身体这般壮实,怎会觉得乏力。”
  姜辛夷轻笑:“你若再这般亢奋,小心突然昏厥,口吐涎沫。”
  旁人嗤笑声起,壮汉顿觉受到莫大耻辱,气道:“我身体、体……”他一阵气短,竟是两眼一翻,四肢抽搐起来。
  那原本还在笑话人的囚犯立刻散开。
  宋安德一个脑袋两个大,那边囚犯还在疯叫,这边囚犯就晕倒了。
  前辈不是说大牢没什么事发生的么,大骗子呀!
  姜辛夷说道:“开锁。”
  宋安德急忙去开门,姜辛夷走了进去,握住壮汉的手腕,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滑脉。
  “白天见他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晕了。”
  “真吓人。”
  “姑娘你懂医术啊?”
  这会没人再喊她小娘子了。
  姜辛夷取针替他扎了两处穴道,待他平稳下来,起身说道:“明日来药铺给他取定痫丸来,让他吞服三日。”
  宋安德颇紧张地问道:“他怎么了?”
  “喉中痰鸣罢了。肝气失调,阳升风动,但风痰聚散不定,所以发作无固定,少亢奋,少动肝火再配以吃药就能好,不是什么毛病。”姜辛夷又对方才那些吆喝的人冷声道,“你们也想挨针就继续熬夜不休,速速睡去,鬼哭狼嚎什么。”
  众人也不知是见识过了她的针还是见识了她镇定如冰的气场,急忙各归各位就寝去了。
  宋安德暗暗称奇,随她锁上牢门继续往前走时悄声问道:“要不姜姑娘来我们大理寺兼任狱卒,一定能做的特别好!”
  姜辛夷翻了他一个白眼。
  回应尽在白眼中。
  还未走近牢房,姜辛夷已听见那囚犯凄惨的嚎叫,他的嗓音已嘶哑,撕裂的叫声仿佛喉咙都渗出了血。十指因硬生生地抓壁抓门,指甲断裂,鲜血直流。可饶是如此,他仍没有停下,喊着“葡萄葡萄”,十分}人。
  宋安德不敢开门,说道:“就是他,这都快嚎了两刻了,得亏这大理寺建得结实不透音,否则整条街的人都要被吵醒了。”
  恰那犯人靠近铁窗,姜辛夷捉住他的手腕要把脉,可那人反应极快,反手就将她的手捉住,转眼就在她的手腕上抓出了血。
  宋安德一见拿起木棍就痛击他的手:“松手!”
  可犯人已经疯了,他死死抓着这雪白的胳膊,染血的手臂在他眼里变成了一颗晶莹的血葡萄:“葡萄,葡萄!”
  他张嘴就要咬,姜辛夷拿起木棍就塞进他的嘴里,用力一捅,棍子差点捅破他的喉咙,可他没有松口。
  这次连姜辛夷都觉得惊讶了。
  他这不是疯了,他这简直就是失智,失了肉体痛感。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朝犯人身后扔了一个东西:“葡萄在那里。”
  犯人余光瞥见一个圆润的东西抛在身后,他当即松手去接,可手上却觉生硬,低头一瞧哪里是葡萄,分明是一颗珍珠。
  他愤怒得朝铁窗扑去,李非白伸手在他身上点了穴道,令他不能动弹,只能赤红着眼睛瞪人。
  宋安德惊得满头大汗,又觉惭愧:“抱歉大人,是卑职失职了。”
  李非白说道:“他白日尚好,夜里突发疾病也是意料之外。”他看见姜辛夷手臂血红,捉了她的手腕用袖子擦去血迹,便见了几条血痕,“你受伤了,先去包扎伤口吧。”
  姜辛夷盯着那因穴道受困原地的犯人,他似要原地憋得发疯了,像发怒的江豚,浑身膨胀,要炸了般。
  回到房里,李非白端了清水给她清洗手臂,将那不属于她的血水洗净。又给她上药,他看看她,似一直在沉思什么。
  他见过她如此模样,就是那日在聚宝镇上,她沉思驱除瘟疫良方之时。
  “他不是疯了。”姜辛夷想明白了,她抬头看着他,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伤口疼痛,“无论是‘癫’亦或‘痫’,都不是如此反应。他更像是……中毒了。”
  李非白皱眉:“中毒了?白日他精神尚好,体能充沛,连逃十三街道我才将他擒住。”
  “那时他已经中毒了。”姜辛夷很肯定地说道,“他不过是因毒素亢奋而狂奔十里,此刻是发作巅峰罢了。”
  “你可知他中的什么毒?”
  “不知,只知道他一直念着‘葡萄’。”
  “等天亮了我去查查此事。”
  “嗯。”姜辛夷这会才看见他给自己清洗伤口又上药,她收回手说道,“我自己来,你日夜操劳,小心也升了肝火,太过操劳是想四十岁就抓不动犯人了么?”
  李非白听着这话像是在关心自己,心下微觉触动:“嗯,你也早点歇。”
  “知道了。”
  李非白一会又说道:“我现今可有肝火?你看我要不要开些什么药喝?”
  姜辛夷瞥了他一眼:“少卿大人如今很好,不需要吃什么药。”
  “哦。”可惜了,明日又寻不到什么理由去辛夷堂坐坐了。他说道,“你歇吧,我也回房了。”
  “嗯。”
  他从房里出来,走两步就是自己房门,他推门进去,就见宝渡睡在偏榻上,酣睡如猪。
  他给他拾起地上的被子盖上,想了想取了自己的玉佩挂在他的腰间。
  很好,明日就说宝渡睡迷糊了,将他的玉佩拿走了。
  如此就有理由去辛夷堂拿回来了。
  妙哉。
  翌日一早,李非白出门时还看了一眼宝渡,玉佩还塞??????在他的腰带上,他便放心出门了。
  等快到正午,杨厚忠约他用饭,他说道:“今日我在外面吃。”
  杨厚忠说道:“咦,这可不像是一瞬掰做两瞬用的少卿大人啊,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非白说道:“我书童糊涂,将我的玉佩拿错了,带去了辛夷堂,我去拿回来。”
  “李大人说的可是这块玉佩?”说着他从手上拿了出来,一块凤缠祥云玉佩落在他的面前。
  可不就是他那块。
  李非白看得呼吸都轻了,杨厚忠说道:“宝渡说你出门早,又知你喜这玉佩,便让我交给你。诶,这不是忙了一早上都不得空见你,来来,拿好了少卿大人。”
  如果宝渡现在就在面前,李非白觉得自己能把他盯死。
  他接了过来,杨厚忠又说道:“诶,我是不是又忘了告诉你。”
  李非白客气道:“大人请说。”
  “宝渡又说了,午时他和姜姑娘都回来用饭。”杨厚忠说道,“对哦,少卿大人要是再不去,恐怕姜姑娘就吃完回去了。所以……诶,少卿大人等等我啊!”
  看着那脚步极快的年轻人,杨厚忠终于笑了起来,还是年轻好啊,意气风发的,又满怀春心。
  不似他,早就是老木桩一棵了。
第31章 毒物
  大理寺食堂的饭菜并不算丰盛,远比宋安德来的第一天吃的差很多很多,味道也差很多很多。
  今日难得见姜辛夷也在,他话也多了起来。一会李非白来了,他便抬手喊他:“少卿大人,这儿。”
  李非白进门就见宋安德唤他,他旁边就坐着那清冷的姑娘。他点点头,去打了饭菜过来。
  宝渡说道:“少爷你是不是每回都这么晚来?来晚了饭菜都只剩下汤汤水水啦,回头夫人问起这事,我可怎么答啊。”
  李非白说道:“肉多菜好,吃得好。”他又说道,“不这么答以后就回老家吧。”
  宝渡一个激灵:“对对,少爷每回都吃了个十分饱,夫人莫要担心了!”
  见两人说得高兴,宋安德也问道:“少卿大人,那日我来的时候,你们吃的十分丰盛,是过什么节吗?”
  李非白想了想说道:“不是,只是破获了官银案,圣上特地赏的饭菜。”
  “御、御膳?”宋安德惊讶片刻,顿觉后悔,“那日我就该连鱼刺都给咽下去的!”
  一旁安静吃饭如遁无人之境的姜辛夷说道:“鱼刺易卡喉咙,若刺难取,喉咙红肿疼痛。若入腹内,有刮破肠胃的可能。到时肠穿肚烂,口吐鲜血,宛如酷刑。”
  今日的主菜正是草鱼,鱼小、刺多,三人听着,看着筷上鱼肉,只觉上面全是獠牙,要咬破肚子。
  菜――不香了!
  姜辛夷见他们停筷,皱眉:“不吃了?”
  宝渡说道:“姜姑娘,我想问问,你说话一向如此恐怖的吗?”
  “哪里恐怖?”
  “哪里不恐怖!”
  姜辛夷低眉想了想说道:“哦,你指鱼刺一事?那有何恐怖。日后你在医馆待久了,会见到更血腥的病人。单是那农忙时,镰刀割断手指的、风车将谷衣吹入眼眼球破裂的、锄头锄了脚的,都不会少见。除去农忙,还有吐血的、全身溃烂的……”
  “姜姑娘!”宝渡听得骇然,他抱着饭碗直往后退,“我再不要跟你同桌吃饭了!”
  他拔腿就走,生怕走慢了吐出来。
  姜辛夷皱眉:“我说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宋安德咽了咽口水说道:“有点可怕。”
  “不可怕。”姜辛夷对李非白说道,“你找的药童胆子太小了。”
  李非白问道:“可要我换一个?”
  “不用。”姜辛夷见他略有些意外,说道,“他勤快,也细心,除了话多了点,倒都还好。”
  “嗯。”
  姜辛夷说道:“牢房那个中毒之人,你有没有找大夫看看?”
  “请了大夫来看过,但那时他神志已清醒,大夫只说是发狂。”
  “哦。”
  宋安德问道:“少卿大人怎么不找姜姑娘去看?”
  姜辛夷也反应过来,看着他问道:“对,你为何不找我?”
  杀气迎面扑来,李非白说道:“大理寺有个常往来的老大夫,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唤他。”他又说道,“你想去看看也可以。”
  “去看看。”姜辛夷饭也不吃了,她喜欢面对疑难杂症,那是对她毕生所学的鞭挞,每次治好一种棘手的病,她总觉自己对岐黄之术又能加深一分了解。
  人体构造十分奇妙,似一张巨大的图,哪怕是头顶与脚趾遥遥相望,可两者依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沉迷于此,痴迷医术,更惊叹小小药材带来的神奇药效。
  为此她不愿放过任何一种难治的病。
  李非白带她到了大牢中,进去前他说道:“里面有些犯人十分凶恶,他们恐怕会戏弄你,你站的与我近一些。”
  “嗯。”
  进了牢里,依旧是那挥之不散的草腥味,霉味刺鼻。
  犯人见有姑娘进来,立刻来了精神抓住牢门铁柱,就要出言调戏,可一见是半夜那姑娘,神色便恭敬了起来。
  “姑娘你又来了啊。”
  “神医你吃午饭了吗?”
  “神医你怎么老往臭烘烘的大牢里跑啊。”
  李非白:“?”这毕恭毕敬的模样是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余光瞥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猛地靠近牢门,他警惕看着,却见壮汉朝姜辛夷招手,兴奋道:“嘿神医姑娘!我已经吃过定痫丸了!多谢你搭救。”
  姜辛夷没有答话,她的心思全在那葡萄疯子身上。
  李非白边走边说道:“那人原本是个镖局的富家子弟,可后来败光家产,被父亲逐出家门。一个月前就屡次盗窃,被人报官后,我将他捉拿归案。现今还在等他招供失窃物品下落,听候发落。但他始终神志不清,话里话外都是‘葡萄’二字,问他何意,他也不答。”
  “镖局出身?难怪能狂奔半日才被捉住,原来也是个练家子。”
  “是,所以你接近他是要千万小心,早上还有狱卒被他捉住,差点咬碎手骨。”
  “可真凶。”
  姜辛夷走到最里面的牢房,那人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头似无骨支撑耷拉在两臂之间。
  他的身形十分削瘦,手指已包扎过,渗出隐隐血迹。
  李非白唤了声“赵武明”,他也毫无反应。
  可片刻他抬头盯着来者,说道:“给我葡萄,我有钱,给我葡萄!”
  姜辛夷问道:“葡萄?”她伸出拳头,说道,“我有葡萄。”
  赵武明深陷的眼窝突然有了亮色,瞪着眼珠子朝她扑来,一头撞在牢门上,他嘶声:“给我!快给我吃!”
  姜辛夷冷声:“你近来偷了多少东西,又去哪里销赃了?一一说清楚,我才会给你葡萄。”
  “我说,我说。”
  赵武明张口就将东西下落全都说了清楚,他一直死死盯着她的手,嘴里不断闭合,眼睛却没有眨一次。
  好似脑子跟嘴已经分家了。
  “就这么多!”赵武明说道,“给我葡萄!”
  姜辛夷又问道:“你卖东西的钱都拿去葡萄了?”
  “是!”
  “跟谁买?”
  “跟……”赵武明猛地一顿,再次嘶声,“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没有葡萄!”
  他抓住牢门使劲晃动,力气奇大,晃得门框抖动,震得墙灰簌簌滚落。
  李非白抬头看去,牢门年久失修,被这力气一震,仿佛要碎裂了。
  果然,牢门“轰”地断裂,赵武明发了疯似的朝姜辛夷扑去。但有李非白在,怎会让他碰姜辛夷一分一毫。
  不待他走近,已被李非白一招打倒在地,又被封了穴位。
  姜辛夷却从他后面出来,取了银针扎他指尖。只见银针瞬间变成黑色,毒性之强之可怕显而易见。
  李非白说道:“早上老大夫过来时也扎了银针,但针颜色未变,这也是为何他说赵武明没有中毒的缘故。”
  “这毒藏在人的肺腑中,唯有癫狂时毒才会在身体游走。”姜辛夷说道,“那葡萄恐怕就是毒物,假设将它比作酒,少喝不死,可却会让人上瘾,随后日渐沉迷,变成酒鬼。酒瘾退了如正常人,酒瘾犯了便会发狂。”
  李非白问道:“你方才用假葡萄诱他说失窃物品,只是为了激怒他,而不是为了破案吧。”
  “既得到了线索,又让我看了病,不是一举两得么?”姜辛夷说道,“少卿大人有时太过拘泥道德,道德反而会变成枷锁,将人缠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顿了顿:“太过恪守律法的我是像个小老头么?”
  姜辛夷认真看看他,说道:“不像,小老头没有少卿大人这样好看。”
  “……”竟一时不知高兴还是不高兴。李非白说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姜辛夷说道:“大人心中已经有定论了不是么?在方才的供词中,那些被他偷窃的东西几乎都送去了一个地方当,而且那个地方明知是赃物仍愿意收,这已经有很大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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