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他不能……被刚才那些野猪给……或是被老虎给……哎呀,赶紧去把他给我找回来!不然以后别再想让我信你的疯话!”
说是那么说,怎可能真让一个三岁孩童孤身在外?
刁氏惯来最偏心大丫头,其后便是小老四,连催带吼地把两人赶走。
“您要再多说两句,刻薄黑心的威严形象可要不保……”
沈春行朝扎堆的流放犯们那边努努嘴,没等刁氏巴掌拍过来,便钻进林子。
顺着方才野兽的足迹,没走多久,便在一棵树下找到酣睡的小老四。
傻孩子整个身体蜷缩住,脚丫子时不时往外蹬两下,像是在梦中与谁打架,嘴角边还挂着些许可疑的奶渍。
杨一回头望望,眼神迷茫:“母老虎?”
沈春行掩面。
这她可真看不出来!
刚示意杨一将沈宴冬抱起,便见树后猛地窜出两团黑影。
杨一挡到沈春行身前,伸手去抓,没想到已他的身后竟也扑了个空。
黑影一边一个,直接趴到了他的鞋面上。
“这是……”沈春行迟疑了,“兔狲?”
圆敦敦的小毛球,再加上一张呆萌脸,她觉得她很难认错。
至于旁边那只,就更可疑了。
通体橘黄色,远看像只小橘猫,近看……还是只小橘猫啊!唯独额头上,倔强地写上一个“王”。
两只小家伙冲着草鞋哈了几口,没得到回应,渐渐平静下来,竟坐在杨一的鞋上舔起毛。
沈春行盯了会儿,终于发现哪里不对,把那只小橘子拎起来,轻搓了搓它额间毛发,果然是一手灰。
在用袖子擦干净后,“王”顿时变成了“三”。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想笑。
但忍住了。
小橘子疯狂打起喵喵拳,一拳打到自己脸上,嗷呜叫着落回杨一鞋上。
沈春行……这回真没忍住。
她把小橘子重新拎起,扔到小老四身上,冲着惊醒的傻孩子问道:“老实交代,从哪拐来的?”
沈宴冬揉揉眼,发现是大姐来寻自己,立马开心地扑过去,抱住沈春行胳膊,努力解释。
“猫猫!”
“吃奶!”
“我,最多,老大!”
这回换杨一扯嘴角。
“如果我没理解错,他是说,比赛吃奶比赢了,被认作老大?”
吃谁的奶?当然是母老虎。
最神奇的不是小老四没被老虎吞了,而是两只猫科动物,究竟是如何认虎作母?
还把那么大一只虎给吃的逃出领地……
可惜这终将成为不解之谜。
眼看兔狲把自己蜷成一团,身体压着两只小脚,模样憨态可掬,可只要沈宴冬往前一步,它立马颠颠儿跟上,似已认主。
沈春行略思索后,爽快挥手:“打包带走!”
第44章 夺权
几人从树林里钻出来的时候,现场为之一静。
听闻沈家最小的那个孩子走失后,众人心思不一。
有担忧者,自有幸灾乐祸者,但更多的还是抱着看戏心态。
如今见沈宴冬不仅平安归来,身后还疑似跟着只“小老虎”,再联想起方才那只路过的“大老虎”,他们不由嘶了一声。
“这沈家老四,莫不是福娃转世?”
“谁家福娃从小死爹娘啊!”
“那可说不准,许是被旁人所克……”
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让大伙儿都望过去。
心里极为诧异。
李氏可还躺在树下,又是谁敢挑衅沈家?胆子是真大啊。
等发现是骆金芝后,流犯们静默了。
这人惯来是眼睛长在头顶,赶路时恨不能离他们几丈远,生怕沾染到晦气。
方才逃命时却使劲往人堆里挤,如今安全了,也没有即可远离。
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他们用屁股都能猜得出来!
众人不由往旁边让了让,把骆金芝彻底显出。
“沈家的孩子命再如何硬,也没有故意去害过旁人……”
“总好过那些心肠歹毒,胆敢谋害主家的刁奴……”
“有那泼脏水的心情,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下场……”
骆金芝心头发颤,她当然知自己下场不会太好!
可恨那酸儒竟不知何时练就了如此好武艺,连大公子都被欺瞒住!
先前在临安城却轻易被敲了闷棍,想来是故意示弱,好让旁人放低戒心!
如此心机与手段,岂会容她三番两次陷害?错过方才的好时机,留给自己的,便不是条好走的路。
然而骆金芝到底是从大宅院出来的管家娘子,面上一点不显心慌,柳眉倒竖,大声呵斥。
“尔等一介罪犯,胆敢对朝廷官员的事多加置喙,就不怕罪加一等吗?”
“我乃是国公夫人所亲自委派,你们竟敢如此编排,便是觉得国公夫人想要谋害内侄?”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众人却没骆金芝所料想般露出畏惧之色。
他们也算是与其相处一路,对其往日里的做派本就看不惯。
国公夫人?
如今流放到北境,只怕一辈子也只能面朝黄土,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难不成,国公夫人还能为自己的两句闲话,特地从京城找到这来?
那可忒看得起自己了。
“国公夫人远在天边,就怕某些人阳奉阴违……我反正没见过在贼匪面前故意提起自家老爷的……”
“得亏薛县令身手好,才能让某人如意算盘落空!”
“蔚大人,若是咱指谪一个管家婆子也能定罪,那这谋害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有人大着胆子询问。
正在做安排的蔚达闻言抬起头,冷冷扫了眼骆金芝。
“自是杀头的大罪。”
骆金芝眼角抽搐下,忽得奔出人群,直接哭倒在薛永安脚边。
“奴自幼伺候伯爵夫人,后随大小姐嫁来国公府,二十载间从未出过差错,岂敢随意加害主家?这不是……给伯爵府与国公府蒙羞吗!便是老爷听信了谗言,要将我打杀,等到了地府,我也是决然不会认的!”
薛永安往后连退三步,与其拉开距离后,小心地抖了抖衣衫下摆,嘀咕了句:“真到了地府,谁会管你认不认……”
他说的乃是大实话,判官那自能查到平生过往,容不得虚假。
可落入骆金芝耳中,便是以为他打定主意,要趁此机会除掉自己,忙低声啜泣。
“老爷当真如此狠心,要任由旁人污蔑于我?方才我字字句句中,明明都是对老爷的关心,便是有差错,也不过是关心则乱!敢问蔚大人,无心之失也能定罪否?”
蔚达抿唇,倒也诚实:“我朝律令中,确无此条。”
“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眼啊,定然不会让忠良蒙冤……”骆金芝垂首,眼里闪过得意。
她早就猜到会是这般结果,只要自己不认,谁敢强行降罪?
众人听得直嘬牙花子。
方才兰丫头的事儿便听着够气人,可也没此刻这般糟心。
人不要脸当真天下无敌!
好在沈家永远不会令他们失望。
沈春行在旁边撸了会儿猫,耐心把话听完,缓步走过去,冲仍跪在地上的骆金芝微微一笑。
“管家娘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老爷方才所言,字字句句,何曾有要治你罪的意思?”
“明明是你自己辩解了半天,我还以为你做贼心虚,原来不是啊?”
骆金芝猛地抬起头,蹬着沈春行,眼神轻蔑:“你一个通房丫鬟,何德何能与我对话?”
“那你一个家奴,又何德何能做朝廷命官的主?我这通房丫鬟,还不是你强行塞给他的。”
沈春行直接翻起白眼,“律令虽无法定罪,可人心不得不防。”
“既然官家娘子口口声声是为了老爷好,以后便少管些后院之事,当继续安分守己,也好让老爷能高枕无忧。”
骆金芝脸上的凄婉瞬间转为怒火,“就凭你也想夺我的权?”
“官家娘子这话又说错了,啥夺不夺权,咱做奴才的,只有听命老爷的份儿,哪有什么权可言……”
沈春行柔情蜜意地看向薛永安……把他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背着众人连连拱手。
奴才?
他不配啊!
沈春行……收回目光,见骆金芝还是一脸不服气,又变了脸色。
“这世间的聪明人不算多,可也别把所有人当傻子。有些事儿,大家心里明白便好,勉强也能相安无事。可若真要碰个鱼死网破,就不知那马前卒,到底有没有被救的价值。”
小姑娘面色极冷,连那双天生会笑的眼睛,也在此刻盈满威胁,配合着旁边浑身沾满血迹的男人,似有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而来。
“听闻老爷的一位车夫在混乱中跑失,也不知咱该不该去寻?”
骆金芝彻底败在沈春行的最后一句话中,闷不吭声站起,兀自上了骡车,像是默认了她夺权的说辞。
派去杀人的没回来,该被杀的却毫发无损,想也知结果。
这不比她方才的胡言,若车夫被对方所擒,便是人证。
第45章 混后宅的心都黑啊
看了一场热闹,见骆金芝吃瘪,大伙儿终于心气顺畅,自发地打扫起战场。
虽然眼下遍地血腥,扫上一眼都得多做几日噩梦,可许多人的行礼都在逃跑中掉落,捏着鼻子也得翻找回来。
而且茶棚还在那儿,里面有茶亦有吃食。
方才大伙儿都已尝过,如今仍能跑能跳,想来并无毒,必须带走!
人群散后。
沈春行嗤笑声:“想要以权势所压,也不想想,如果国公府真的与你有亲,又岂会看你被赶出京城?”
方才骆金芝特意提到伯爵府与国公府,便是在提醒他们,打狗也得看主人!
可惜,虱子多了不怕痒,沈家的麻烦早就够多了。
“我都敢在殿前得罪皇帝,还怕这个?”薛永安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当然早听出来,只是懒得与死人多言。
可既然酥酥想留上一留,定然有所谋划。
便习惯性地不做声。
“难得人家特地提醒,索性也不白费她的心思,且先叫人暗中盯着,会有收获的。”
沈春行翘翘嘴角。
正愁着对京城那边所知甚少,这不就送上门来?
既有人将骆金芝安排到薛永安身边,无论一路上如何遭遇,只要人没死,必有后招。
她不是很喜欢被动拆招,可若在这过程中,能换来些自己想要的信息,也未尝不可。
“混后宅的心都黑啊……”男鬼默默飘开几丈远,不敢再听。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得心性不稳,当场化为厉鬼!
也就没敢去问,救下赵四后,该去往何处?
众人收拾好行装,重新赶起路。
男鬼在空中虚发了会儿呆,见沈家大姑娘似忘记自己存在,茫然看看四周,至今未见地府来人,只得咬咬牙跟上。
沈春行漫不经心抬眸,笑得越发明艳动人。
她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只等把老白约来聊上一聊。
不过这是后话,眼下并无好时机。
经过马匪一事,蔚达明显谨慎许多,连番下令加紧赶路。
既沿途并无城镇,便不再刻意寻驿站,只于夜里歇息上四个时辰。
流犯们是苦不堪言。
沈家与村民有马车坐还好,后来的那些,也被准许骑马。
毕竟收缴而来的马匹,总不能奢望其能自己跟上。
可他们却是只能靠步行,便是去了那沉重的脚链,亦是累得够呛。
等到感觉实在走不动时,流犯们便将目光放到李家身上。
见其一干人不光要赶路,还得轮换着去背虚弱的李氏,在那一声声抱怨与互相指责中,他们顿觉疲惫散去,又生出一股子力气。
老李家没一个好东西!李氏那般强势的人,如今落得要由旁人照料的地步,往后少不得要生出间隙。
这瓜能错过吗?
把脚磨没了,也得跟上啊!
如此半月后。
一行人终于抵达赤岭关。
面对着瞭望无边的黄土地,以及遍布旧痕的城墙,众人的心情与步伐一般沉重。
恰逢小雪(节气)。
天气越来越冷,许多流民被冻得嘴唇发青。
沿路所采摘的药包再度派上用场。
在官署交接时,沈春行让知夏去熬了最后一锅药汤。
“人生在世,难得相识一场,又共同走过这许多路,只盼大伙儿往后平平淡淡,吃饱穿暖。”
两百多号人,自然不会都分到一处。
乍提起分别,流犯们还有些舍不得。
毕竟路上见的多了,他们也明白,自个儿能囫囵走到赤岭,除了遇上宽厚的官爷们外,便是沈家的功劳。
别看刁氏性子够厉害,沈家大姑娘又时常“发疯”,可只要不胡乱招惹,反倒能沾些照顾。
什么地里埋的,树上长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沈家寻到,又吃不完,都会随意分给大伙儿,从未有过半分犹豫。
跟着这样的人,肯定饿不死。
于是,当有官差带走蒋家旁系,又领走两批犯人与流民后,告诉剩下的人,将被送往一处村子时,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走出官署时,沈春行并未见到蔚达与薛永安,倒也不意外。
一个是注定分道扬镳。
一个是早已约好,分头行动,他得先去县衙报道,而她则要先顾好沈家这边。
至于丫鬟为什么能不跟着老爷……李氏跟骆金芝闭了嘴,就无人会不知趣地去询问。
快离开时。
忽得有人从后喊住沈春行。
“丫头,我同你们一起走。”常大夫快步走出官署大门。
老头别的没干,竟偷空换了干净衣裳,依旧是一身白。
“您老不用回临安吗?”沈春行转了下眼珠子,不显意外。
“说要把你家老四治好,怎能不算数?丫头莫不是从未信过老朽的话?”常大夫还不高兴了。
“怎么会,您若是愿意屈尊,我去捡垃圾都要把您供起来啊。”沈春行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知夏跟老三把常大夫搀上板车。
打从沈宴冬于树林中回来,刁氏捉着他去给老头看过后,老头便对沈宴冬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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