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才又没忍住,好奇道:“咋地,他们都是福星转世?”
沈春行砸吧了嘴,“也能这么说吧,反正老天爷不收。”
关于沈家的事,多余的她没说。
还不到时候。
正事谈完,吃了一顿午食后,薛永安骑上马,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沈春行让他别忘了小年时来吃送灶粑粑。
俩人不仅爱芝麻馅汤圆,还对这种糯米食没有抵抗力。
之后的日子,狭村归于平静。
一场场的雪下得人心都颤了。
也就是得了沈家大姑娘的保证,乡亲们做饭时才舍得多放些米,肚里有食,身上好歹能暖和些。
王有才对新生活适应极快。
他听不懂白无常宣传时用的那些个话术,可明白一点,在这儿能像个活人。
能吃喝能拉撒,还能阖上眼睛美美睡上一大觉。
这就够了。
至于古代边关的艰苦,对他这种老农民来说,那都不算事儿。
人当天便搬去跟常大夫住了。
老头见老头,两眼懵圈。
常大夫对此不是很乐意,他本就是为了躲清闲,冷不丁塞过来一个老男人,这是要做啥?
奈何王有才太能唠嗑了。
从进门唠到吃饭,顺带给常大夫秀了把厨艺,完事还把碗洗了,就差给人铺床暖炕。
这地界会做饭的男人少,肯做家务活的老头就更少了。
虽然常大夫打定主意要去沈家混吃,可若是能多这么一个会照顾人的“好友”,似乎也不是不可?
他立马就含糊了。
沈春行给俩老头介绍完,没急着走,换她留下来混了顿饭。
见此情形,立马顾不上喝汤,头也不回地跑了。
俩老头“含情脉脉”望着对方,没一会儿,就开始称兄道弟……
属实有点辣眼睛啊!
第79章 小年(一)
王有才就这么在狭村住了下来。
对于他的出现,大伙儿倍感好奇。
等从刁氏嘴中听闻了沈春行的那套说辞,立马把嫌弃写在脸上。
这些人多是农家出身,一辈子在地里头刨食,只单论种田,还真没杵过谁。
好在老头也不是光会吹嘘。
仅靠着“唠嗑”这一项技能,便迅速打入狭村内部。
像谁家有几个孙孙,哪个最得宠;谁跟谁家不对付,起过怎样的冲突;谁家男人有什么本事,媳妇长得漂不漂亮……只不消三日,王有才便已门清。
托他的福,连带着整个沈家都得知不少八卦。
既然能搭上话,许多事就不再是问题。
仅凭着在东北的生活经验,王有才给那道简易“火墙”,提出不少改良意见,又捎带脚透露出,他那儿还有更成熟的火炕砌法,等分明年开春,大伙儿条件好些,怎么着也要给弄出来!
众人被唬得一愣一愣。
最后,老头又去田里转悠一圈,弄了些农家肥,说这菜虽然是冬菜,也得做好保暖措施云云。
大伙儿见他说的头头是道,而沈家那边,亦不曾出来反驳,心里便明白,这老头是真有两把刷子,态度立马变得热情许多。
毕竟是从南方迁移到北方,这地界又常年贫瘠,真要说心里有底,那都是骗自己的,最怕就是种播下去,收成却不及预想中的一半,白忙活!
既有这么个自称很会种地的人,且试一试,也无妨大碍。
于是乎。
常大夫的院子彻底热闹起来。
本来大伙儿就知他是大夫,受了寒,甭管有钱没钱,都免不了要厚着脸皮去讨一碗药吃。
自打王有才搬进去后,那就更简单了!
老头没别的,就是啥都会点。
知此地草药难得,每日天不亮便背着箩筐去采药,回来也不干旁的,就是唠嗑。
边唠嗑边给大伙儿煮药。
还不收钱。
常大夫天天干瞪着眼,拿他没办法。
一不用自己出药,二不用自己煎,至多是借用了院子,谁还能多说句什么?
他只能气呼呼跑去沈家躲清净。
可等到那一看。
好家伙,跟自己那边比也不遑多让。
满院都是撒欢的小萝卜头。
在庄里最不受欢迎的沈宴冬,此刻俨然成了孩子王。
领着一帮萝卜头上窜下跳,追羊撵鸡,愣是让橘猫跟鸡仔成了同仇敌忾的战友。
“你给我下来!长本事了还!你咋不把它翅膀安你身上,你俩一块儿上天呦!”
在熊孩子们的不断骚扰下,才两个多月的鸡仔竟扑腾着翅膀飞到墙头。
瞄见沈宴冬踩着俩孩子肩膀,也攀了上去,刁氏当即撸起袖子,把他们一个个揪下来,喷其一脸吐沫星子。
“鸡,飞啦,浪费呦!”
小老四乖巧地咧开四颗牙,努力卖好。
“抓住,喂肥,卖钱给奶做花衣裳。”
刁氏没绷住脸,轻戳了下他的额头。
“从哪儿学的,油嘴滑舌!”
捧着本书坐在堂屋门口的沈鸣秋,闻言,瞥了眼沈宴冬旁边的萝卜头。
摇摇头,只当没听见。
狭村的孩子是真难带啊。
因着为避免小老四被带坏,沈春行做主,把村里的熊孩子都招来,美名其曰,多教出几个读书人,大伙儿都能多几条出路。
吴敏对此亦是很乐意。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别看这些孩子闹腾得很,在夫子面前,那是绝不敢放肆。
都是苦人家出身,他们也知识字的不易,也会想着要出人头地,当然最重要的是——错过这好机会,回去屁股容易开花!
这不到点儿了,吴敏刚回去做饭,熊孩子们便管不住了。
“去去去,都回家吃饭去!我家可填不饱这么多张嘴!”
见孩子们一边闹,一边偷摸往堂屋瞅,沈鸣秋板着脸站起来轰人。
今儿过小年。
茂平提前几日便送来了糯米。
一大早。
沈春行将糯米跟大米混合,让杨一拿去碾成粉,自个儿则跑去灶房折腾。
熊孩子们是闻着香味后,才赖定不走。
经过沈鸣秋的提醒,刁氏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笑骂:“还真有人上赶着啊……”
大丫头包的饺子,属实让她印象深刻!
今儿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别闻着香,看着倒胃口,吃起来就更……
想起芝麻汤圆的美妙滋味,刁氏一下含糊了,跟着挥手赶人。
“咋滴,还真想在咱家混饭吃啊?传出去,还以为我这村长想拉拢大伙儿!那我成什么人啦?不能够啊,都给我走!”
沈鸣秋半张着嘴,朝刁氏竖起大拇指。
论说瞎话,除了大姐,也就奶最厉害。
小萝卜头们瘪着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沈家,临走前,不忘扑扇着晶亮的大眼睛望向刚认的“老大”。
可惜傻孩子终究还是傻孩子。
早被屋里香味吸引走,连个背影都没给小弟们留。
沈鸣秋冲着快哭的几个孩子怪笑。
只怕这一去,小老四又要成光杆司令。
屋内。
沈春行炒好了馅料,和好了面团,正努力将其揉到一起。
粑粑的做法远比饺子简单,只需把馅料包进去,团成一个圆球,再压扁,收好缝,别有裂口就成。
“啥东西这么香?”
常大夫看了好大一会儿热闹,扶着脑袋进门,见桌上摆有两个硕大的瓷盆,不由耸耸鼻子。
“雪里蕻?”
沈春行抬眸瞥他眼,“您老鼻子挺灵啊。”
“那是……我眼睛又没瞎!”
常大夫都坐在桌边了,左右瞅瞅。
一盆装着雪菜肉沫,一盆装着萝卜虾米。
只看馅料,便足以令人口齿生津。
“丫头这是在做啥好吃的?”他眼珠子一转,不等沈春行回答,先告起状,“老王可是你送来的,你得管管他啊,成天招恁些人来,我还哪来的清净?”
沈春行想想:“那让他走?”
常大夫摸着山羊胡不说话。
其实俩人相处得还挺好。
毕竟一个勤快肯干活,一个肚大能吃饭……
沈春行仿佛看穿了老头的心思,笑容促狭。
“想吃您就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呀,您倒是说说,想不想吃……”
常大夫猛拍了下桌子!
第80章 小年(二)
“还是丫头懂老夫的心,那啥,多包些,我不嫌你手艺糙。今儿就在这吃了,过小年嘛,人多才热闹,我这就去把老王喊过来!”
老头自说自话着走了。
两条腿迈得极快,像是生怕沈春行反悔。
“让你贫啊,又搭进去一顿饭吧。”刁氏给小老四擦干净脸,回头数落。
沈春行但笑不语。
随口让知夏把灶上蒸着的豆沙端来。
其实她一共准备了三种馅儿,有甜有咸。
茂平足送来几十斤糯米,全包完,能做出来上百个,眼下这天气是不怕坏的,平日里或蒸或煎,可充当主食。
也不差俩老头那口。
眼瞅着天色要黑,刁氏看了没一会儿,便亲自上手。
她实在受不了孙女这磨蹭劲,明明是团成球便好,愣是费了雕花的工夫,也不知遗传的谁。
“这玩意你从哪学来的,我咋没见过?”
见刁氏神色狐疑,沈春行淡定道:“薛大人教的啊,他口述,据说还是京城里有名的小吃,我这也第一回 做。”
刁氏嘴角直抽抽,“第一回 就如此敢下料,万一做砸了……”
“做砸了也不是花咱家钱,”沈春行一句话便安了她的心,“我瞅着跟馅饼也差不多,就皮子用料不同,味道肯定错不了。”
鼻尖处仍萦绕着香味,对于调馅料这方面,刁氏没话说。
上回的饺子,虽然包的难看着,吃起来全都竖大拇指。
她转念一想,换了个话茬:“薛大人啥时候来,莫不是今儿又要借宿在咱家?”
“天黑之前肯定到,”沈春行漫不经心地回答,“宿就宿呗,我看老杨跟他睡得挺好。”
话落,换来一大堆白眼。
刁氏可没觉得哪里好!
薛县令虽然在打孙女的歪主意,架不住人家长得好呀,又有学问,年纪轻轻就当了县令。
只在北边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孙女婿……
虽然先前说是当丫鬟,可一没签契子,二来,两人先前也说了只是合作关系。
就薛县令对自家孙女的态度,指不定以后谁当家做主……
老太太这些天是止不住地去想啊,想着想着,忽然就想明白了。
也就更看不得俩大男人“腻歪”在一起!
“不行,最多再睡一回啊,不能再多啦!”
沈春行歪头。
饶是以她的才智,也绝猜不到老太太那转了八百个弯的心思。
索性也不回答。
沈家的那半拉屋子,至今还没修起来。
非是村民躲活儿,实在是,薛永安不让。
他要等闲了亲自来砌,好确保自己的所有权。
那边。
沈鸣秋帮着把豆沙端进来,搓着胳膊离开。
他向来人小鬼大。
跑出去,特地在杨一面前转了个圈,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虽然我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但你好歹算是半个沈家人,若有谁想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你定不能妥协!实在不行,我给你出头……唔……”
杨一正在砍柴,闻言,把臭小子卷吧卷吧,塞进了浴桶。
那是专为他泡药浴而制,平时无人敢靠近——实在太味儿了。
沈宴冬捏着鼻子跑开。
“奶,我三哥掉进粪坑里啦!”
沈鸣秋……还真无法反驳。
那老头平时看起来挺谨慎,偏在自己身上爱剑走偏锋,用的药又腥又臭,浸过一月余,味儿都渗进去了。
这话刚巧被赶来的俩老头听见,常大夫顿时拉下脸。
“瞎说啥哩,那咋是粪桶?明明是……精华所在!”
沈宴冬眨巴眨巴眼,啃了口从屋里摸来的枣糕,懵懂道:
“福气,给你?”
“要不要?”
“你跟三哥一起蹲粪坑?”
常大夫被气歪了鼻子。
却拿这么个拎不清的傻孩子没办法。
转头一看。
老王已经抢先进了屋子,打招呼的同时,顺手拿起一块枣糕,嚼吧两下。
“呦,这玩意你都会做啊,我都好些年没吃过了。”
掺了鸡蛋的发糕,与常见的馒头烤馕大为不同,口感极为松软,空口吃都不会被噎住,再加上用以点缀的红枣,以及提味的红糖,堪称香甜可口。
对于高门大户,或许不算什么,可放到农家,那就是顶好的吃食。
常大夫早年走南闯北,各种稀奇玩意没少吃过,后来归隐于临安城,口腹之欲才少了许多。
如今见老王跟一孩子抢起糕点,他心头亦是莫名痒痒,忍不住掺了一……手。
俩人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块枣糕落入常大夫口中,老头吧唧吧唧嘴,只说了个“还行”。
王有才嘿然一笑。
沈宴冬瘪起个嘴,已然把小手伸向“粪桶”。
“别闹了,等会儿还有好吃的,先把肚子填满了,一会儿还怎么吃菜?”
沈春行赶忙安慰起小老四。
这孩子天生力气大,别把老头吓出好歹吧。
闹腾了一会儿。
米面下去大半,刁氏端了几笼去灶房,打算先蒸一锅出来。
诱人的香气很快飘至满院。
“咕咚!”
土墙外突然传出东西落地的声音。
沈春行奇怪打开门。
外面恰好站着薛永安,他一手拎着礼盒,一手提着个孩子,后面还有匹枣红马在扒地。
“虎子?”
男孩尴尬挠挠头,鼓足勇气问:“春姐,能给我一个那啥粑粑吗?一个就好!”
他双手合十,不断哀求,两条瘦成麻杆的短腿笔直朝向地面,被薛永安提溜着,没有丝毫反抗。
与平日里的调皮反差甚大。
“一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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