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静谧,故而他那长指轻扣之音尤为清晰,一声一声敲在了沈青枝心坎上。
她捡起地上潮湿的长裙,鸦羽般的长睫微颤,“大人,可闭上眼了?”
“嗯。”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看都不敢再看那人一眼,将那潮湿的长裙遮住抱在手上往衣匣处走去。
这屋小巧精致,五脏六腑俱全,即使有屏风做挡,沈青枝还是羞得脸颊通红,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换下去。
她娇滴滴地咬着红唇,手中那件孔雀蓝裙快被她攥烂了。
“大人,奴家可是要换衣了,大人可万万把眼睛闭上了......”“嗯。”那人又低低应了一声,沈青枝对江聿修颇为信任,当即歪着脑袋解开挂在脖子间的细带,随着她动作的弧度,那万千青丝也垂到了身侧。
每换一秒,她的呼吸便一窒。
天爷,她都快窒息了。
虽两人也隔段距离,她却感觉一道暗沉的目光扫过她每寸肌肤。
纵然隔着一道屏风,但也是在一处屋子里,偏生那人沉默不语,她又不敢赶他出去,这人就不能自觉点吗?
好歹她是他甥媳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江聿修那暗沉的眸中闪过一丝欲*色。
今日休沐,他来兰时序看会儿账簿,却不料撞见如此活色生香一幕。
任他权倾朝野,看见心爱的姑娘如此这般,还是忍不住动了心思。
但他极能忍耐,虽动*情,但那双乌黑深沉的眸子仍一片冰冷。
“大人......”一道娇滴滴,妩媚动人的声音响起,男人眉头一跳。
“嗯?”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像一把羽毛拂过她的心头。
“奴家头发好似打结了,能否......”她欲言又止,那尾音勾着媚,让人浑身酥软。
江聿修放下手中的账簿,起身朝她走来。
沈青枝垂着眸子,掩住眼眸里的羞涩,她已经穿上衣裳了,孔雀蓝裙穿在她身上尤为惊艳,衬得那肤色尤为白净。
她背对着那人,长发披肩,蓝裙遮住了那身白得晃眼的肌肤,以及那漂亮迷人的腰窝。
江聿修目光却仍停留在那腰窝处,上次天黑,他竟不知,她身上还有这处美丽妖娆之处。
“哪处打结?”他哑声开口。
“这里。”小姑娘葱段白嫩的长指落在了脑勺处。
她一头青丝乌黑浓密,时常换衣裳时不小心打结,故而总是身边跟着冬葵。
今日冬葵不在,她竟胆大包天喊了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替她整理发丝,她真是嫌活得太长了。
她敢喊这人来伺候她,就笃定他会帮她,果然,男人弯下腰,极为耐心地捋着她的青丝,滚烫的呼吸落在沈青枝耳边,冰凉粗糙的指腹碰着她的后颈,她缩了缩身子,耳根子竟红透了。
“好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甫欲道谢,却见那人转身离开,低沉悦耳的声音落在耳畔,让沈青枝下意识羞红了脸。
“下次别随意在门口脱衣,毕竟可不是谁都像吾这般正直。”
沈青枝:“......”/江聿修回了堤柳街,甫沐完浴,那池和砚便寻上门来。
他手上拿着现下上京最为盛行的香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花影书院。
江聿修听见门口的动静,眼眸微抬,就看见了池和砚那张清隽白皙的脸,他皱眉,将手中的书搁下,“又不务正业了?你那大理寺干脆关门算了。”
池和砚没理他,自顾自地晃了晃手中的香囊,笑道,“你这四姑娘倒是厉害,连音尘都夸她制的香好闻呢!不过那姑娘好好千金大小姐不做,在你那兰时序作工?你给人开多少月钱啊?”
江聿修漫不经心地靠在垫上,神色淡淡,“整个堤柳街够不够?”
池和砚:“......”被这腹黑首辅说得哑口无言,池和砚眉头轻挑,决定扳回一局,“我看你这追妻之路遥遥无期啊?人说不准还瞧不上你这堤柳街呢!”
江聿修不理他,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池和砚眼尖,一眼看出他看的是《茶经》,轻嗤一声,“读这书,还不如让音尘给你一些追妻话本,比这有用多了。”
江聿修冷哼,不搭理他,倒是也让下人送来了两杯茶水,“这是北边新鲜进贡的茶叶,喝喝看。”
“无事献殷勤。”池和砚接过那茶,茶盖在面上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什么,顿了顿,抬眸望他,“不过兰时,依我看那美人性子软,你使点劲儿,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嗯?”江聿修将《茶经》搁下,神色淡漠地看向他。
饶是一同长大的池和砚,也被他那冰冷凉薄的眼神打了个冷颤。
这逼人的位高者的霸气,真是令人心惊。
稳定心神,他方开口道,“兰时,你太无趣了,你看你容姿英隽,身姿挺拔,不妨试试以色追人?”
江聿修:“……”
“胡言乱语!”
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朝他扔去,池和砚躲了躲,那奏折从他头顶飞了出去。
他忙摆手,一向清隽的脸上闪过慌乱,“我不是胡说,不信你下次试试看!你俩相好一段时间,保证她爱上你,就算爱上你那强壮威猛的身子也好啊!”
“名不正言不顺,我不逼她做那荒唐之事!”他眉眼清冷,语气很淡,“原来你都是这般对音尘的?胆子真大!”
江聿修话音刚落,池和砚就吓得忙摇头,“没有,这都是音尘讲给我听的……她那民间话本子可多了,还说这姑娘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不想就是想的意思,总归姑娘家爱说反话,而且行过一次那事之后,姑娘家总归是想的,你总归要娶她的,早晚的事,怕什么!”
“滚!”
江聿修的眉眼越发清冷,池和砚见他下一秒就要将手边的茶盏砸过来,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屋子恢复静谧,江聿修感觉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不过他还是蹙了蹙眉。
——姑娘家行过一次那事之后,总归是想的。
这话萦绕在耳边,长指轻叩桌面,那事过去许久,他却仍记得那姑娘在他怀中娇娇柔柔的样子,她是欢愉的,和他一样。
就是不知他家姑娘是否还记得这感受?
/沈青枝纵然忘了那夜的云雨巫山,倒也是时常会梦见。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和那人耳鬓厮磨,夜里她竟在巫山和那郎君云雨遨游。
她竟听见那郎君一声声在她耳边唤着“卿卿,卿卿……”
半夜醒来,沈青枝香汗淋漓,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至极,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行至衣匣处,欲拿件干净清爽的衣裳换上,却是不小心看见了衣匣里男人那件墨色大氅。
小脸一红,美眸起了雾,她连忙拿过衣服,将衣匣关上。
换了身衣,沈青枝坐在榻上思忖了许久,她心里竟是对那不可沾染的权臣起了妄念,实在是羞耻得很。
她起身,将那潮湿的衣裳洗了,才重新回到塌上入睡。
闭眼前,脑海里还浮现出男人那张俊美无涛的脸,以及他薄唇落在唇间的冰冷。
天爷,她的困意又没了。
一夜无眠。
翌日,沈青枝脑袋昏沉沉的,全身乏力发抖,像是被车碾过的酸痛。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还是匆匆赶到了兰时序。
今日兰时序尤为爆满,小娘子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门口排着队买香料。
沈青枝一惊,倒也没多想,穿过人群挤到了屋内。
却不料,甫一进门,就见那俊朗潇洒的小将军站在柜台与那老掌柜的低声交谈,旁边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娘子。
被人群包围的裴安,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沈青枝,本还板着的脸上立马露出清朗英俊的笑容,“枝枝,你来了!”
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沈青枝身上。
“这是……”耳畔喧闹嘈杂,她耳朵都被吵得快听不见了。
“我近日头疼,枝枝可有推荐治头疼的熏香?”裴安笑得灿烂,漂亮的梨涡隐隐若现。
沈青枝蹙眉,“郎君大可找掌柜的买香,这一窝蜂的贵女堵在这,整条街都堵了。”
“不,我就要找枝枝买。”
沈青枝没想到这人竟说得这般直白,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青枝小脸瞬间染上两朵红云。
这小将军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的年龄,哪有那么多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倒让人羡慕得很。
最后沈青枝还是陪着他去选香料,听闻那兰时序的美人是小将军未婚妻,那群贵女们也意兴阑珊地散了。
到了香料柜,沈青枝便埋头寻香去了,那小将军静静站在她旁边,垂眸迷恋地盯着她柔美的侧脸。
她今日着一件开衫长襟,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那处饱满圆润煞为勾人。
娇艳欲滴的红唇更是惹人垂涎,他喉结滚动,心里头闪过异样,全身的火都朝某处涌去。
少年郎年少气盛,当即觉得鼻子都热热的。
他压抑住心头的燥热,开口问道,“枝枝,你觉得我怎样?”
沈青枝正拿着木夹,夹香料,听闻头都没抬下,“小将军年少有为,战无不败,实乃大京之英雄。”
“那我们成亲好不好?我带你去边关骑马,遨游天下,比待在这上京可要快活多了!”少年开口,沈青枝拿着木夹的手一顿,手腕上的玉镯随着动作在腕骨处滑动。
第23章
如若沈青枝再小上个几岁,姑且还能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蛊惑。
大漠戈壁,壮美苍凉。
吃满是鲜肉的馍馍,喝新鲜挤出的羊乳酥酪。
爱张扬英俊的少年。
可是沈青枝已过了及笄之礼,她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动不动乱打乱杀的战场,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满天黄沙飞舞的沙漠。
以及粗糙干燥,发红蜕皮的肌肤。
沈青枝最爱精致,想起这些,她忙摆摆手,“郎君,上京挺好的,西北沙漠太荒凉,我怕寂寞。”
“那枝枝,你等我回来!”裴安又笑,他笑起来极为纯真,晒不黑的肌肤,隐隐若现的小梨涡,都让这张脸更为英俊。
都说外甥像舅,裴安其实是有些像江聿修的,不过却还是没有首辅大人那般耀眼夺目。
沈青枝没说话,她将手中的香料拿起来装到香球里,美丽澄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哀愁。
“日后之事再说吧!”
将铜质香球递给那郎君时,她神色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娶你的!”裴安信誓旦旦。
沈青枝没应声,垂眸看了眼手腕上佩戴的玉镯,她眸色暗了几分。
“这镯子好生熟悉……”裴安的视线也落在那晶莹剔透,材质上好的玉镯上。
沈青枝用袖子将那镯子遮住,她冷冷看了眼裴安,“郎君请回吧,这香球用着,今日这头疾会缓解些。”
裴安目光灼灼地盯在她白如玉的脸上,终是点头离开。
她的冷淡,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谁让他喜欢她呢?
喜欢一个人就要追寻不是吗?
即使再遥远,他朝她狂奔,总会追上的。
/裴安离开后,沈青枝坐在铺子里休憩了会儿,头愈发疼痛起来。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又做了那荒唐梦,她觉得喉咙发痒,浑身酸痛,连这掌心也有些微烫。
拾起糟糕的心情,将账簿整理好,她便回了沈府。
其实她是不愿会那地的,无人喜悦她不说,还整日勾心斗角的,她住着都累得慌。
这些日子,沈青灵安静了一段时日,没有找她麻烦,她也乐得自在。
但今日方进府,便听见沈青灵那尖锐犀利的声音响起,“那贱人终日混在兰时序,做些抛头露面的事,实属辱我沈家的威严!我沈家世代忠良,何曾跟低贱商户有过挂钩?”
话甫落,便响起一阵附和声。
“就是,真当自己是什么女中豪杰,经商奇才呢!”
“不过是一不受宠的庶女罢了,仗着首辅是小将军舅舅便猖狂无礼!灵姐儿莫气,待你那两位兄长回京,定要教训教训她。”
“狐妖媚子罢了,听说去兰时序的郎君众多,这妖精不过是想勾搭贵人罢了!”
“就是就是,尤姐儿说得极是。”
沈青枝何曾听过这般脚下一软,急火攻心,顿感手心更烫了。
她没迎着那些所谓的贵女走去,而是另寻一小道将那处绕了过去。
却在转弯处,遇见了她那中书侍郎父亲,两人撞了个正着。
想必,那些妖言惑众都被他听了去,可他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沈如令今日穿了件月牙白袍,玉树临风,高挑俊朗,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在看见沈青枝时僵了几分。
他手上拿着女儿家的面纱,薄薄的一层白纱落在他修长的手间,暧昧不明。
沈青枝眼睛落在那上面顿了顿,心中虽疑惑,但也还是面不改色地和那人问了安,“爹爹。”
沈如令下颚轻点,将面纱藏进袖子里,面色怔然地看着沈青枝,“枝儿,方才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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