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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绮说得对，在京市，没人能帮她。
无能的愤懑很快转化为一阵深深的悲哀，等沈茉回到房间，反锁好门，那悲哀的委屈就像阴冷澎湃的潮水，瞬间袭遍四肢百骸，将她整个吞没。
她强忍着鼻酸的泪意，告诉自己，不能哭。
因为这种事掉眼泪，岂不是落入了沈思绮的陷阱，她就是想看自己难受。
不能哭，不能哭……
沈茉试图将泪水憋回去，又找些事让自己分心，比如给手机充电，比如整理桌上的书本……
可那句“不要脸的捞女”如恶魔咒语般在耳边回响，掌心肉被指甲掐了又掐。
她妈妈才不是捞女。
如果是图钱，妈妈早就拿了分手费，把她给打了。
哪里用承受怀孕分娩的痛苦，独自抚养她长大，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沈立宏的“沈”，莫可媛的“莫”。
真要算起来，温蓉才是破坏感情的第三者，婆婆说了，当年爸爸妈妈还没离婚，温蓉就几次三番上门挑衅妈妈，挖苦妈妈。
只不过这段本该两个人坚持的感情里，爸爸先投了降，妈妈孤立无援，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妈妈，你真傻。”
可沈茉还是爱她，哪怕对母亲的印象只有五岁时的一些碎片，但莫可媛给予她性命，给予她五年的母爱，足够她用一生感怀。
就在沈茉颓然坐在书桌前消化这负面情绪时，一旁充电的手机忽然跳出条微信消息。
都这个点了，是明栀来消息？
是了，她答应回家后给她发消息报平安的。
吸了吸鼻子，稍定心绪，沈茉拿起手机。
只是没想到点进微信一看，不是林明栀的消息，而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谢绥」
第16章
那条好友申请来自今晚局上创建的小群。
沈茉盯着屏幕愣了三秒, 才按下通过。
列表跳出个新的对话框：「你已添加了Sui，可以开始聊天了。」
要主动打招呼吗？
看着那个灰黑色调的雪山头像，沈茉搭在屏幕的指尖都透着犹豫。
尊老爱幼的话, 是要主动打招呼的吧。
这样想着，她点开表情包, 试图找个礼貌友善又不会太严肃的表情。
不等她找到合适的表情, 对方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Sui：「小书呆, 睡了没有？」
这个称呼叫沈茉愣了下，他怎么也学明栀这样喊她？
她才不是书呆子。
嘴角轻撇了撇，她敲着屏幕键盘回：「还没睡。」
稍顿, 又问：「谢绥哥哥, 你应该还没到家吧？」
距他把她送回家, 才过二十分钟而已。
Sui：「还没到。」
Sui：「你东西落我车上了。」
Momo：「猫猫疑惑.jpg」
Sui：「你的小宝贝。」
沈茉一怔，等反应过来，顿时清醒。
装着小宝贝的那个小竹篓，从傍晚离开林家别墅时就放在谢绥的车后座, 玩了一个晚上, 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小家伙！
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沈茉赶紧发消息：「不好意思, 给你添麻烦了！」
Sui：「小事。」
Sui：「明天给你送去？」
沈茉本来打算明天让司机去谢家取的，没想到谢绥竟然提出要给她送来。
她轻敲屏幕：「不用不用, 那太麻烦你了……」
打字打到一半，脑中忽然想起沈思绮那些辱骂, 指尖不由一停。
沈思绮不是恼怒自己和谢绥走的近吗？如果看到谢绥上门给自己送东西, 岂不是更要气炸？
既然得不到道歉, 气一气她也好。
想到这，沈茉删掉开始那行字, 回复：「谢绥哥哥，我这几天要外出，可能不在家。你可不可以帮我养几天，7号再送过来？」
沈思绮明早就去马尔代夫了，6号晚上才回来。真想要气她，得7号送来才行。
消息发过去后，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可能是在开车，可能是在思考，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等待回复的那几十秒里，沈茉开始后悔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和沈思绮闹不愉快，为什么要把别人牵扯进来。
何况认识以来，谢绥一直对她很照顾，可现在自己却要利用他对付沈思绮？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良知瞬间占据上风，沈茉拧着眉，赶紧撤回消息。
可消息还没撤回，对方的消息跳了出来——
Sui：「好，那7号见。」
沈茉：“………”
一刹那，惭愧、自责和羞愧涌上心头，她坐在书桌前，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捧着手机想道歉，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她纠结回神，距离消息已过去十几分钟，现在再回，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
退出对话框，沈茉放下手机，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是她太无能，只能想到这样卑劣的办法。
大概是心事太多，这晚沈茉做了一整夜噩梦，断断续续，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醒来，半边脑袋也疼，整个人恍恍惚惚。
就连沈思绮吃早饭时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国外度假的安排，她都无动于衷，满脑子只懊悔着自己昨晚怎么就情绪上头，做出那样糊涂的举动。
她这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沈立宏眼中，还以为是不能去度假而失落。
等沈思绮上了去机场的车，沈立宏单独将沈茉叫到书房，又给了她一张卡：“小茉，这卡里有一百万，是爸爸给你的旅游基金。下次放假，你就拿这钱去玩，思绮有的，爸爸也不会亏了你。”
沈茉看着那张卡，愣了愣。几秒后，她伸手接过：“谢谢爸爸。”
沈立宏见她收了卡，心下稍安，又道：“你妹妹那个人，就是脾气被你阿姨养得娇惯了些，其实人不坏。你们都是爸爸的女儿，爸爸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小茉，你是姐姐，也要对妹妹包容些，知道吗？”
沈茉心头微动，没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着沈立宏。
所以饭桌上沈思绮表现出来的敌意和炫耀，他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明白。 而他的解决办法，是叫她多包容些。
就像多年前，沈老太太和温蓉找妈妈的麻烦，他也是叫妈妈忍一忍、多包容。
无非是，柿子专挑选软的捏。
妈妈太弱，她也太弱了。
“爸爸，你还爱我妈妈吗？”沈茉捏着卡冷不丁问。
沈立宏面色一僵，对上女儿那双干净清澈的瞳眸，沉吟许久，才凝重叹气：“小茉，你妈妈是个很好的女人，是爸爸对不起她。”
沈茉没说话，仍旧静静站着。
沈立宏看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沈茉犹豫两秒，才开了口：“昨天晚上，思绮说我妈妈是捞女。”
沈立宏的脸色“唰”得沉了：“那个死丫头，到哪里学的这些话。”
再看面前的沈茉，他又换做一副和蔼神情：“你妹妹在胡说八道，小茉别往心里去，等她回来，爸爸一定教训她。”
沈茉闻言，摇了摇头：“爸爸，还是不要了。你能接我回京市读书，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又因为我的事，让你和温阿姨吵架……我心里过意不去。”
说到这，她仰脸，朝沈立宏故作轻松的笑：“而且爸爸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妈妈是个好女人，不是什么捞女。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看着女儿懂事的脸庞，沈立宏更是愧疚。
毫无疑问，他爱过莫可媛，只是在爱情和家业面前，他选择了家业，又听从父母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温蓉。
但这些年，他从未忘记过莫可媛，那个温柔如水、单纯爱他的女孩儿。
沈立宏望着沈茉：“小茉，你最近有什么想买的？或者我给你定制个贵宾团，你出去玩一圈？”
沈茉本来也没指望从沈立宏这里得到什么公平，但听他这样说了，念头一转，拿起手中那张卡，轻声问：“我能拿这一百万，以妈妈的名义给寨子捐个图书馆吗？”
沈立宏没想到女儿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这一百万是走他的私人账户，单独补贴给沈茉的。
要是以莫可媛的名义捐了图书馆，温蓉知道肯定要和他闹……
可女儿就这么个请求，自己要是都不答应，未免显得这个父亲太过无能。
算了，温蓉闹就闹吧，谁叫她没教好思绮，在小茉面前说那些难听的话，也该给她一点教训。
一番思索，沈立宏终是点了头：“一百万给了你，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沈茉眸光亮起：“谢谢爸爸。”
从前听说钱能治愈世上99%的不开心，她还不信。现在这一百万捐回寨子，压了一整夜的坏心情好像也找到了个出口，冲淡了99%。
至于剩下1%的愧疚——
“爸爸，你能帮我找些细竹条吗？”
沈立宏疑惑：“你要细竹条做什么？”
沈茉：“我想做个礼物……唔，送给朋友。”
沈立宏只当她是要送礼物给林明栀，也没多问，答应下来。
*
愧疚让人的办事效率都变高。
当天傍晚，周管家就按照沈立宏的吩咐，送了一捆细竹条到沈茉卧室。
而沈茉和李文浩初步确定捐赠图书馆事宜后，就盘腿坐在地毯上，认真做起手工活。
那天在林家别墅，谢绥对她竹编的小竹篓好像有点兴趣，那她就送他一个竹编的工艺品好了——
或许这个礼物对出身豪门的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她总得做些什么，心里那份愧疚也能减淡一些。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看书做卷子，沈茉的闲暇时间都耗在那一座等比例缩小的吊脚竹楼模型上。
到了六号晚上，沈思绮从马尔代夫度假回来，在免税店买了一堆礼物，分给沈家每个人，唯独没给沈茉买，沈茉也不在意。
吃过晚饭，她继续回屋搭竹楼。
沈思绮见她这样平静，反倒有些不得劲，嘀咕问温蓉：“她这些天躲在屋子里都做些什么？”
温蓉这几天也过不得顺心，沈立宏不知为何突然和她冷战，已经在书房住了好几个晚上，害得佣人们都在背后议论这事，叫她很是没脸。
现下听到沈思绮发问，只不耐烦地皱眉：“你管她做什么，玩了这些天，作业写完了没？后天就要回学校，到时候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你要是没考过这个沈茉，我看你怎么办。”
沈思绮：“……”
度假的好心情一下子毁了。
这个沈茉也太讨厌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看到沈茉独自坐在客厅沙发，身边摆着个四四方方的礼物盒，沈思绮到底没忍住，走了过去。
“喂，你坐在这干嘛？”
沈茉抬起头，见是沈思绮，一言不发又低下了头。
沈思绮：“？”
被无视的感觉叫她语气更冲：“你哑巴了？我和你说话呢。”
沈茉依旧不出声，低头看手机。
直到沈思绮走上前，伸手要动那个礼物盒，沈茉才有了反应，抬手一把扣住沈思绮的手腕，乌眸定定看向她。
沈思绮被她的手握得很紧，眉头皱起：“沈茉，你松开！”
沈茉抿了抿唇，总算开了口：“道歉。”
沈思绮一怔。
这是自那晚争吵后，沈茉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天，她还执意要个道歉呢？
“道什么歉？你有病吧。”沈思绮挣了挣手腕，见客厅还有佣人在，脸色也不大自在。
沈茉也没打算一直抓着她，松开手，漆黑乌眸一片平静：“你不道歉，我就一直不原谅你。”
想到谢绥上次说的那句“这么乖，会很容易被欺负”，她悄悄捏紧掌心，又补充道：“如果你再来惹我，我也可以变得很坏……沈思绮，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欺负。”
听到这话，沈思绮先是一愣，而后脸上表情也变得古怪。
这个沈茉，最近胆子好像变大了？
“不原谅就不原谅，谁稀罕你的原谅？至于欺负你……”沈思绮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凑上前：“我告诉你，我现在抽你两巴掌，爸爸顶多骂我两句，大不了我跑到我外公家去，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至于你，寄人篱下，就得有寄人篱下的觉悟，难道在京市还有谁能帮你撑腰不成？”
她靠的近，浓烈的花果香气直往沈茉鼻子钻。
沈茉偏过脸，并不想理她，但心里的坏情绪又不可抑止地冒出来。
沈思绮见她垂眸不语，只当她是怕了自己，得意笑了笑。
刚要回身上楼，别墅外突然传来一阵轿车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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