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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藏书阁进了偷书贼，就来看看。”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斟酌着用词：“不是有意要打扰二位……”
黎越冷着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卫潇潇的脑子却轰然一声响。
她试着代入了一下顾霜染的视角——走进偏僻的藏书阁，看到黎越把卫潇潇压在墙上，二人全都喘息急促浑身发热。
黎越的外袍已经脱掉了，只穿着薄薄的中衣。
而卫潇潇的台词是——“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吗？”
……好经典的狗男女偷情场面。
黎越皱了皱眉头，刚要说什么，卫潇潇却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掰进自己怀里。
“姐姐瞧见便瞧见了，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我和上官公子郎情妾意已久。”卫潇潇含嗔带怨地望向顾霜染，“姐姐若是再要他吹什么笛子，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顾霜染眼观鼻鼻关口口观心地后退了一步，淡淡道：“我不曾看到过任何。”
卫潇潇笑了笑：“很好，姐姐是懂事的人。”
她挑起眉，用嚣张跋扈的语气补充道：“倘若走漏了半点风声出去，姐姐在长公主府的安生日子可就到头了。”
顾霜染不愿在这伤风败俗的场合再呆哪怕一刻，她垂着头匆匆行了个礼，便提着油灯转身离开了。
眼看着顾霜染彻底离开了藏书阁，卫潇潇长舒一口气。
随后就被黎越一把推开，差点头没磕书架上。
黎越的语气凉得像冰：“你在干什么？”
卫潇潇玩味地打量了一下黎越，他的中衣在刚刚的拉扯中敞开了一条缝，露出了胸腹漂亮的线条，卫潇潇自嘲地笑了笑：“身材不错，我这个情偷得不算亏。”
黎越冷冷地打量卫潇潇一眼，捡起外袍重新穿好。
卫潇潇一边抱着手臂看他穿衣服，一边讽刺地挑起嘴角：“不然我该怎么办？让你先告诉她长公主跟外敌勾结的信件在这？然后你和女主精诚联合，就此顺利跨入正方阵营，一起斗倒我这个反派？”
黎越穿好了衣服，低声道：“我们两个不是只能活一个。”
卫潇潇笑：“你不用在这里误导我。”
“我们一人写了一版大纲，每版里要么是你死我活，要么是我活你死，没得选的。”
黎越没有反驳卫晓晓，他转身，平静地丢下一句话：“跟我来。”
卫潇潇愣了一下，然而黎越已经迈开长腿朝前走去，她只好跟上。
黎越带着卫潇潇登上藏书阁的顶层，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让卫潇潇往外看。
这个视野对着长公主府的花园，花园中绿茵繁茂，有几株从前朝起便立在那里的古树，树枝树叶遮天蔽日，旁边是一处小湖，湖旁有假山和亭阁——长公主财大气粗，硬是让匠人在这京城复制出了江南园林的美景。
卫潇潇的视线在花园里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黎越低声道：“看影子。”
卫潇潇低头寻找，终于在繁密的树影中，辨别出了两个晃动的人影。
她根据影子的位置再找，终于发现了假山背后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一男一女在并肩走着，从身形来看应当还是少年少女，少年侧过头说了些什么，少女便害羞地低下了头。
那少女的身影似乎有点眼熟……卫潇潇眯起眼睛，辨认了出来。
“那是……小鸢？！”
她的贴身侍女小鸢在悄悄和一个男人私会。
原剧本里好像没有这段？
想想也知道，她锦瑟郡主本身就是个女配，女配的丫鬟更是配角中的配角，谁会给这样一个十八线开外的人物写感情线？
“男方是我的书童。”黎越言简意赅道。
“等会儿。”卫潇潇感觉自己脑子里有点乱，“这俩人不该认识啊……”
这两个小配角在原来的故事线里各为其主，根本没同框过，按理说不该有任何交集。
等一下。
卫潇潇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惊，抬头望向黎越。
黎越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卫潇潇明白了。
是她和黎越相认的那个晚上。
在原剧情里，那个夜晚只有上官公子和女主顾霜染的相遇，并没有锦瑟郡主的戏份。
然而卫潇潇带着小鸢出现在了那里，还让小鸢下去传话。
在小鸢和那书童的一来一往中，俩人不知道在哪个时机看对眼儿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卫潇潇问黎越。
“如果是指他们两个的关系，那么比你早不了多久。”黎越淡淡道，“但我刚来到这里就已经做了一些实验，证明一些微小的行动会随着时间线的发展产生和原剧情巨大的不同。”
卫潇潇低声道：“蝴蝶效应。”
“嗯，而且是两只蝴蝶。”黎越指了指卫潇潇和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们两个不是绝对对立的，如果操作正确，可以都活下来。”
卫潇潇眯起眼睛：“可你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牺牲我，应该是更简单的策略。”
“但你很难搞。”一般男人说这句话时多半会让人想入非非，但黎越语调平静，带着一股纯然的理性和冷淡，“和你博弈会花掉大量精力，忽视掉这个世界的其他外在危险。”
“所以和你结盟共赢，应该是理性最优原则。”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还来藏书阁找信件？”
“我不是来找那个的。”黎越淡淡道，“我要的东西，是《风息术》。”
第四章 我需要看到你的价值
《风息术》，是原著设定中，女主顾霜染最大的金手指。
它由前朝一位高人所著，包含武学、轻功和易容三个板块。
顾霜染一直喜好读书，在父亲留下的藏书阁中，她发现了这本失传已久的典籍，立刻苦读钻研。
她原本智慧便超群，苦练了风息术之后更弥补了之前武艺不高的缺陷，变得文武双全起来。
此后，在宫宴之上，锦瑟郡主有意要折辱顾霜染，特意让她以丫鬟的身份跟随自己出席，谁知宫宴中惊现刺客，直奔太子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顾霜染挡在了太子面前，击败了刺客，就这样，男女主之间的羁绊进一步加深。
而这个刺客到底是谁派的……
在现有的剧本中，还没有确定下来。
反正要么是丞相，要么是长公主，这俩人都不是啥好东西。
卫潇潇大致明白了黎越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你我二人结盟，阻止顾霜染拿到风息术，这样她就无法在宫宴上救下太子。”
黎越点头。
卫潇潇扬起眉，略显犹疑：“不对啊黎老师，身为我的死对头，你能这么快就和我精诚合作了？”
黎越平静道：“理由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信不信由你。”
卫潇潇思索了片刻，点了个头。
“也好，先顾霜染一步拿到《风息术》，不但可以削弱她，还可以增强己方。”
她心里还有个别的心思。
如果她先顾霜染一步学会了风息术，那么到时候在宫宴上飞身救太子的，就是她锦瑟郡主卫潇潇了。
到时候抱紧了男主的大腿，她就不一定还需要黎越了。
不是卫潇潇凉薄，而是她和黎越原本的关系就实在是不好，现在在这个世界中保命是最重要的，把全副信任交给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才是失去理智的表现。
心下已定，卫潇潇开了口。
“那这样，你搜第一层，我搜第二层，每天排查五百本，应该能赶在顾霜染找到这本书之前……”
“来不及了。”黎越低声道。
卫潇潇一愣。
“你没有注意到么，刚刚书阁里那么安静，但直到顾霜染几乎走到我们面前，我才听到她的脚步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已经开始练习《风息术》中的轻功了。”
入夜。
卫潇潇在顾霜染房门口徘徊。
她对黎越很不满意。
既然这么厉害这么能分析，那么干嘛不分析分析怎么把《风息术》从顾霜染那拿回来？.
但黎越两句话把卫潇潇怼了回去。
第一句——“和人打交道是我的弱项。”
第二句——“既然结盟，那么我也需要看到你的价值。”
行吧。
卫潇潇开始调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切换出各种表情，模拟自己需要的演技。
用哪种演法比较合适？
温暖关怀型——“姐姐还没睡呢？我给你送了点心来”。
然后趁顾霜染不注意，把《风息术》顺走。
不太行，顾霜染对自己的提防已经刻在骨髓里了，自己越示好她一定越戒备。
强硬抢劫型——“姐姐看的什么书？我也想瞧瞧。不给？呵，这长公主府里的东西哪个不是我的？！”
然后直接叫下人硬抢。
这个办法好像确实直接一点，卫潇潇活动了一下肩颈，试图找到那种恶毒女配的感觉。
她刚找了一半，门突然猝不及防地被拉开了。
正要出门的顾霜染没想到外面站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也吓了一跳：“……锦瑟郡主，你来干什么？”
卫潇潇张了张嘴，卡壳了。
顾霜染怎么先开口了？自己准备的那些恶毒台词全都接不上戏啊！！！
片刻的空白后，卫潇潇终于做出了反应。
她扑通一声，给顾霜染跪下了。
顾霜染：？？！
卫潇潇垂泪：“姐姐，我跟上官公子是真心相爱的。”
状态不错，抓住那个表演的感觉了。
卫潇潇再接再厉，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含泪望向顾霜染：“妹妹当时只是一时嘴硬，现在深夜来求姐姐，就是希望姐姐不要把此事告诉姨母。”
顾霜染试图把卫潇潇拉起来：“我不会跟长公主说……”
“我不信！！”卫潇潇甩掉顾霜染的手，又扑通下去了，“我也知道，我从小就欺负你，你恨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如今我有把柄落进了你手里，你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卫潇潇抽抽嗒嗒：“除非你发毒誓。”
顾霜染飞来横祸，只想赶紧把自己从这个胡搅蛮缠的小绿茶手里解脱出来，立刻就要发誓，结果被卫潇潇一把按住。
卫潇潇：“不行，你得对着月亮。”
顾霜染一心想要快点结束麻烦，当即就朝院子里走去，卫潇潇赶紧跟上，同时回过头去，望着回廊的暗处。
黎越悄无声息地探出身子来，对卫潇潇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卫潇潇露出满意的微笑。
*
果然，顾霜染和卫潇潇对月发完誓回来后，她扫了一圈屋里，脸色立刻变得不对劲了。
“姐姐怎么了？”卫潇潇表演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顾霜染面沉如水，沉默片刻后，回道：“没什么，誓我也发了，你早点休息吧。”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姐姐了。”卫潇潇并不深问，转身离去。
一切和她预期的差不多。
藏书阁的一切都属于长公主的财产，顾霜染暗地里把《风息术》拿出来，不声张的话估计永远没人发现，声张的话长公主反而要先治她偷书的罪。
*
卫潇潇回到自己的房间，侍女小鸢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丫头脸上带着紧张兮兮的神情，她认真查看了门窗是否紧闭，才凑到卫潇潇的身边：“小姐，偷情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了不得。”
卫潇潇心说你知道就好。
偷谁不好，偏偏去偷黎越的手下。
小鸢拉住卫潇潇的手，恨铁不成钢：“长公主的确宠爱郡主，但世家闺秀的清名是最重要的，郡主怎可如此糊涂！”
卫潇潇：“……”
合着你自己一点儿自我反省的觉悟也没有，反倒提醒起我来了。
“郡主别想瞒着奴婢，奴婢都瞧见了，那一日在江边遇到了上官公子，郡主便一直心绪不宁。”
“奴婢今日还看到郡主和上官公子在府里私会，幸好瞧见的人是我，若是旁人，郡主的清名便毁了，还怎么做皇后呢！”
卫潇潇莫名其妙：“……我啥时候说要做皇后了？”
小鸢大惑不解：“这不是郡主多年来的心愿么？”
喔，确实有这么个设定来着。
“郡主多年前见过太子一面，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一直想要嫁给太子。”小鸢奇道，“难道见了上官公子一面，就移情别恋了吗？”
卫潇潇心里想着赶紧跟黎越会合，嘴上心不在焉地敷衍：“可不吗。”
小鸢愤慨：“郡主是被上官公子的美色迷惑了！太子天潢贵胄，岂是一个丞相之子可以比拟的！”
“没事。”卫潇潇安抚小鸢，“我也可以两个都要。”
小鸢被卫潇潇的雄图伟略震惊了，认为自己虽一心帮扶主子，但实在难以企及主子的格局，跑到一边反思去了。
卫潇潇以为这一番就算过去了，没成想，她半夜偷偷摸摸准备出门的时候，又被小鸢抓包了。
“郡主，你不是要去私会上官公子吧？”
卫潇潇陷入沉默，面对小鸢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忍心说谎。
“算了。”小鸢痛心疾首道，“小鸢既然是郡主的人，那么无论郡主做什么，小鸢都会帮你的。”
卫潇潇白捡了个同盟军，也顾不上高兴，匆匆出了门，直奔城北的深巷。
这深巷是黎越之前踩点过的地方，已经无人居住，破败的朱红大门前立着两只脏迹斑斑的石狮子，石头做的眼珠子在夜里看来带着几分阴森。
这是个得天独厚适用于接头的好地方，不会被任何人瞧见，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卫潇潇如约来到了石狮子旁，风吹了过来，她裹了裹纱衣，感觉有些冷。
黎越还没来。
不应该啊，卫潇潇了解黎越，这个人像架精密的时钟，从不迟到。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卫潇潇站得久了，腿有点酸，索性坐到了石狮子边上。
这个角度下，她突然看到，石狮子的嘴里好像塞着点什么东西。
卫潇潇把它抽了出来，是张团成一团的宣纸，里面显然有字迹。
卫潇潇展开宣纸，随即，她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了。
上面墨色淋漓地书写着两个大字——
“多谢。”
简体字。
那笔迹化成灰了卫潇潇都认得。
把宣纸重新揉成一个团在手心里捏紧，卫潇潇终于意识到，就像她没有彻底相信黎越一样，黎越也没有彻底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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