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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潇潇的舞曲早已结束。
黎越知道，就算有王孙贵胄去打探卫潇潇的消息，若颜帝姬也不会直接将卫潇潇卖出去。但他还是不悦。
一想起宴席上那么多男人盯着她隐约露出的紧致腰腹，向她投去的灼热目光，他便觉得喉咙发紧。
“你怎么在这？”
卫潇潇清透的声音突然从黎越身后传来。
刹那间，黎越还以为是自己喝了杯酒出现了幻觉。
“黎越？”
卫潇潇又走近几步。
黎越这才转过身，看清刚从桥那段走过来的卫潇潇。
她还穿着那件舞服，皎洁的月光照得她肤白胜雪。
黎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别过来。”
卫潇潇借着月光注意到黎越的脸颊和脖子有些泛红，仔细一闻：“你喝酒了？”
虽然黎越戴着面具，但她还是在上台前就一眼认出了他。
原本想着等若颜帝姬给自己的“惩罚”结束了就想办法来找他，可下了台，她却找不到黎越了，这才一路寻过来。
“你酒量就那么点，还敢喝酒？”卫潇潇想起在黎越一杯倒的样子，有些担心。
“上官越现在对外是失踪人口，大家都怀疑你也遭了不测，不想被抓去审讯的话，你最好把自己藏好。”卫潇潇打量了一眼黎越的面具，面具遮掩了他的五官，却仍然露出精致的下颌线条。
此时，那面具下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
“管好你自己。”
哟，喝醉了。
身为最亲密的搭档，卫潇潇非常熟悉黎越的酒品——如果说不喝酒的他智商是珠穆朗玛，那喝了酒之后就直接变成马里亚纳海沟。
黎越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要走，结果差点直接撞上树枝。
卫潇潇叹了口气，伸手去扶他。
“这酒是帝姬让你喝的？”
“不关你的事。”
脾气还挺大。
眼看着黎越要走，不远处却突然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
卫潇潇来不及跟黎越置气，连忙敏捷地强行拉过他，躲到爬满花藤的竹竿架子后面。
“你……”
黎越刚要说话，卫潇潇连忙捂住他的嘴：“闭嘴。”
两人离得极近。黎越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卫潇潇身上的香粉味，在两人鼻翼间轻轻交缠。
卫潇潇透过架子的空隙，紧张注视着外面的人走远，全然没注意到黎越此刻的目光。
酒精的作用越来越强烈，顺着大脑一路往下，黎越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烫。
他的脑子里只有三个字——“不可以”。
但究竟是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他不知道，也不敢细想。总之，在酒精作用下产生的一切想法，都不可以。
黎越闭上眼睛，想要强迫自己回归理性、冷静。
卫潇潇见外面的人走远，一转头发现黎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喂，别在这儿睡啊，醒醒。”
卫潇潇小声呼唤黎越，见他不理自己，又用手戳了戳他的脸。
突然，一双手猛地握住卫潇潇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卫潇潇吓得一抖。
黎越睁开眼，波光粼粼的池水映在他的眸子里，似有什么情绪在眼中暗潮汹涌。
“卫潇潇……”黎越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是你先招惹我的。”
？？？
卫潇潇一脸懵，自己只不过是想叫醒他，怎么就成了招——
卫潇潇脑子里的嘀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男人的俊脸忽然凑近，紧接着，一枚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唇间。
脑袋里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卫潇潇整个人僵在那里。
黎越吻了卫潇潇，他脑袋里的思绪伴随着这绵长的一吻而逐渐变得清晰——
不可以。
不可以吻她。
原来是这个。
可他的心和皮肤一样滚烫，触碰到卫潇潇冰凉而柔软的嘴唇时才能缓解，他舍不得放开，便只能饮鸩止渴。
他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内心理性的声音，可生平第一次，他主动选择违逆自己的理性，放肆自己亲吻着面前的女人。
第八十五章 柔珑
浩清殿内觥筹交错。
黎越回到自己的位子，双眼有些失神。他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一旁的若颜帝姬见黎越回来，好奇地打量他：“透个气怎么把嘴磕破了？”
如同触电一般，黎越猛然回神。
他想起刚刚在花架子后面，自己拽住卫潇潇强吻了她。他想起卫潇潇嘴唇柔软的触感、两人错乱的呼吸，以及她用力咬了他的嘴唇才将他推开。
卫潇潇逃走时惊慌的神情几乎刻在黎越的脑子里，黎越的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
“没什么。”
黎越端起茶盏，特地嗅了嗅，确定是凉茶才喝下去。
他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了。
若颜帝姬见黎越一脸严肃，以为他摔倒了却拉不下脸来承认，忍不住凑得离黎越近了些，故意嘲讽他：“还说什么智勇双全，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黎越瞥了若颜帝姬一眼，懒得和她计较。
此刻刚换了一身侍从装扮的卫潇潇也悄悄站到羌国婢女们后面，低调地埋着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的心跳也还没有回归正常频率，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黎越。该问他为什么吻自己？还是该为自己刚刚本能的回吻而害羞，又或是为自己咬伤了黎越而道歉？
卫潇潇想起自己推开黎越时，黎越的眼神那么错愕又懊悔。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而此刻，卫潇潇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过去——黎越正红着脸跟若颜帝姬耳语什么。
即便戴着半张面具，黎越的侧脸线条依旧清隽利落，无可挑剔。而若颜帝姬同他说笑，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容，一冷一热，画面竟意外地和谐。
卫潇潇心里紧了紧，莫名有些不高兴。
这边，若颜帝姬还想说些什么嘲笑黎越，在她另一侧的木戈国师突然起身，走到大殿中央：“陛下，老身此次觐见，除了护送帝姬，还有一件要事禀报。”
众人的视线都被木戈吸引过去。
“要事？”皇帝表面从容而好奇，心里却十分警觉。
二十多年前，他跟木戈就因为周国和羌国的联姻打过照面。虽交流不多，却也能看出木戈此人城府极深。而这次，木戈护送若颜帝姬过来，有那么多机会让人通报安排单独见面，却偏偏要挑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说一件“要事”。
那这件事，要么是天大的好事，要么便是足以让周国掀起满城风雨的大麻烦。
思及此，皇帝蹙了蹙眉，并没有恩准木戈继续往下说。
木戈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以退为进：“此事算得上是陛下的私事，按理不该由老身一介外邦臣子、当着众多人的面讲出来。”
“但此事亦关乎整个周国社稷，乃至未来周、羌两国邦交的大事。选在此刻公布，一是怕有心人作祟、掩盖真相，给陛下留下遗憾，二也是想以这种方式，以老身羌国国师的身份对诸位做出担保，以下所言，句句为真。”
木戈咬字清晰地说完，殿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顺着木戈的视线看向主座上的皇帝。
话已至此，皇帝不可能拒绝。
“国师但讲无妨。”
“陛下可还记得，柔珑帝姬？”
木戈此话一出，皇帝肉眼可见的呼吸一滞。
二十多年前，周国与羌国也曾有过一次联姻。彼时，如今的皇帝楚瑾闻还只是个岌岌无名的皇子，而柔珑帝姬却是羌王最宠爱的妹妹。
两人地位悬殊，却意外结缘，排除万难才得以成婚。
即位后，楚瑾闻又纳世族之女刘氏为淑妃，柔珑帝姬则为贵妃，宫中暂时未立皇后，以此二女的身份为最尊。
柔珑帝姬性格温柔体贴，刘氏则内敛沉默，二人甚少发生冲突，大周后宫祥和美满。
只可惜后来边关战事吃紧，瑾帝为鼓舞士气，亲自率兵出征，大捷而归后却得知柔珑意外失踪的消息。
无论瑾帝派出多少能人异士寻遍整个周国，乃至边疆外族，柔珑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远道而来的羌国公主，就这样在铁桶般森严的后宫中直接消失了。
为此，瑾帝赐死了失职的宫女太监数百人，斩了无数调查不力的捕快，消沉许久，一连半月没有早朝。
周国一时之间内忧外患，时局动荡。后来，因不忍看到山河破败，民间疾苦，瑾帝才强迫自己恢复精神，重归朝堂。
众所周知，柔珑帝姬的失踪是皇帝心里的疤，所以她的名字渐渐就成了周国上下的禁忌，二十多年来鲜少有人提及，便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记忆。
“柔珑……可是有她的消息了？”
时隔二十年，再度喊出她的名字，皇帝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柔情与颤抖。
这个四十出头的大周君王，此刻两鬓嵌着几缕白发，目光闪烁地看着堂下的木戈，无比期盼德等着一个答案。
“是，也不是。”
“老身此番前来，是因为寻到了是陛下与柔珑帝姬的孩子。”木戈的声音很平静，却叫众人大吃一惊。
孩子？皇帝跟柔珑帝姬有孩子？殿内众人议论纷纷。
若颜帝姬猜到七七八八，本能地看向身边的黎越。但此时话题的主人黎越却淡定地喝着茶，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其实自从木戈走到大殿中央说有要事禀报的时候，黎越就猜出了所谓的“要事”是什么。
木戈早已打探清楚黎越的人品抱负，认定黎越登基为帝对羌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他找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想帮黎越恢复皇子的身份，再借皇帝和柔珑的情意以及羌国的势力，让黎越登基为新帝。
“柔珑……怀了朕的孩子？她失踪前明明……”
瑾帝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紧接着，他就顺着木戈的视线，看向黎越。
黎越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真容。
“他不是上官越吗？”人群中有人发问，“上官越失踪已久，在其父上官琅死后都并未现身，怎的突然出现在羌国使节团中？”
木戈淡定解释：“当初柔珑帝姬遭歹人挟持出宫时已怀有身孕，九死一生才生诞下皇子，只不过此事被上官琅得知。”
“上官琅狼子野心，故意隐瞒皇子的身份，将其养在身边，企图谋反之后挟皇子以令诸侯。因此，眼下这位是上官越，也是皇帝陛下与柔珑帝姬的孩子，大周国的皇子。”
木戈的话如同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瑾帝的心脏用力攥住，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羌国国师，休得胡言乱语。”
突然，席上传来一个声音。
第八十六章 认亲
说话的人是刘皇后所生的五皇子——柔珑帝姬消失多年后，刘淑妃终于成功封后，而她的儿子五皇子，也是众皇子之中为一的嫡子。
“父皇，柔贵妃失踪多年，从未听闻过她有孩子，如今随便找个人便说是皇室血脉，儿臣以为，此事极为蹊跷！”
木戈并不慌张，只是点了点头，再次对皇帝行礼：“诸位有疑问也是情理之中，老身斗胆，请陛下与上官越当众滴血验亲，在座的诸位也好做个见证。”
皇帝怔怔地凝视黎越，半晌，才点点头。
角落里默默吃瓜的卫潇潇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滴血验亲不是什么科学的办法，但当初自己写大纲的时候，为了简单易懂，强行设定了一下这个法子可行，为此严谨的理工直男黎越还多次表达过不满。
现在看来，黎越能不能在这个世界“认祖归宗”，还要依仗自己当初的强行设定能不能成立。
宫人们迅速搬来道具。浩清殿区别于方才的歌舞升平，此刻凝重又安静。
一场荒诞却令每个人好奇不已的验亲仪式徐徐开始。
黎越从始至终没说什么话，他知道，在自己的身份被认可之前，多说什么都没用，况且他又不擅长演戏，更别提演一出委屈巴巴的认亲大戏了。
他用匕首将手指割破，鲜红的血掉入碗中。
两人的血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相融。
一同融化的，还有瑾帝眼神中的质疑与冰冷。
“孩子……”瑾帝抬头看向面前的黎越，声音颤抖，“走近些，让朕瞧瞧。”
黎越走上前，瑾帝伸出手，抚摸他的眉骨和下颌，每一处的弧线，的确都那么像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
黎越被皇帝的老手抚摸，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当场就要冷脸。好在他跟卫潇潇混了这么久，不近人情的情商已经稍微软化了点，此刻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强忍着被这个压根没见过面的父皇爱抚，尽量让自己每个毛孔都透露出的“别碰我”显得没那么明显。
好在木戈是个会转移注意力的，此刻已经在旁边开始了絮叨。
“老身已为黎越殿下验明身份，其脊椎之上，有我族的图腾，可以确认为柔珑帝姬的孩子，如今又与皇上滴血验亲，由此可以知晓，他的确是皇上和柔珑帝姬的孩子。”
五皇子面色不善。
普通豪门里突然冒出个私生子来分家产，大家都还得打破头，更何况这里是皇室，没人乐意突然多出个便宜兄弟来。
然而，五皇子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楚云阔已经站了出来：“恭喜父皇，贺喜皇兄，一定是柔珑娘娘在天有灵，让父皇和皇兄失散多年却终究能圆满团聚。”
他云淡风轻，又温润有礼，其余皇子原本对凭空多了个哥哥大有危机感，但既然太子已经做了榜样，.他们也不得不纷纷低头：“恭喜父皇，贺喜皇兄——”
满殿呼声，只有黎越站在中央，仍旧神情淡淡，好像殿中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孩子，你母亲她……”瑾帝握住黎越的手，浑浊的眼中已然蓄起泪水，他像是想要回忆柔珑，又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成形的句子，只发出低低的叹息。
此情此景无比令人感慨，黎越也低下头去，似乎十分怅然。
——但事实上，他只是借低头的动作掩盖自己比机器人还冰冷的眼神。
躲在暗处目睹一切的卫潇潇在心里感叹，演技实在是黎越的短板，好在他足够聪明，知道藏拙。少说，便少错。
她还来不及对现在宫宴上发生的一切进行消化，就突然眸光一动，望向了大殿的侧面——
站在众人后面不远处的长公主悄悄起身，脸色惨白地离开了大殿。
她怎么了？
极度不详的第六感再一次击中了卫潇潇，她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到长公主的离席，便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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