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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芊芊拼命咬着牙，克制自己想跟她大吵一架的冲动。
叶嘉茵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一遍遍在心里重复。
她一直都这么粗鄙、自私、控制欲爆棚，你不是很清楚吗？她告诉自己。
和她争吵没有结果，没有意义。
冷静。冷静。
可她无法冷静。
她可以忽略叶嘉茵对自己的刻薄而对叶珩和叶栩的疼爱，可以不在意她多年来的贬损和冷淡。
但无法在她不明所以地羞辱陈诺的时候保持冷静。
那是陈诺。
终于，在叶嘉茵的手指快要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叶芊芊把碗筷一推，腾地起身。
叶嘉茵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怔怔盯着她。
叶芊芊没再看到，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包，推门而出。
*
北京秋意渐浓。夜风拂过，光溜溜的胳膊上一阵凉意。
叶芊芊无神地走在满地落花的马路上，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从小到大都怕麻烦、讨厌变故。
现在，一次性凑齐了。
都怪陈诺。
讨人厌的、乱人心的、她却本能想要维护的陈诺。
叶芊芊不禁苦笑，搓了搓胳膊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却见前方路口，昏黄灯光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倚在车边，微微勾着头，点燃一支烟。
那是陈诺。
她此刻想见又不想见的陈诺。
他一直在这里。
目光中只剩这一人，叶芊芊的视线渐渐模糊。
她停在原地，过了半晌，陈诺才看见她。
他眼中明显有些错愕，同样怔了两秒，才有些赧然地轻轻笑了笑。
大概没想到会被发现一直等在这里。
陈诺远远地朝她张开双臂，叶芊芊笑了笑，跑着扑进他怀里。
他身上的烟味很淡。
之前叶芊芊甚至都没发现，他是会抽烟的。
“一直等在这里？”
“怎么出来了？”
他们俩异口同声，说完又一起笑出声来。
还是陈诺先开口：“怕被你妈发现，但又很想你，只能停在这里了。”
叶芊芊心里一阵泛酸，轻声道：“为什么要怕被发现，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她语气不对，陈诺两手一僵，立刻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握着叶芊芊的手臂想把人推开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固执地圈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陈诺无奈地叫了声：“芊芊。”
叶芊芊不撒手，瓮瓮说：“我跟我妈吵架了。”
陈诺问：“为什么？”
叶芊芊并不打算隐瞒：“为了保护你。”
为了保护我的小孔雀。
他只能在我这里变成眼睛湿漉漉的小狗，在其他人面前，他永远都要是矜贵骄傲的小孔雀。
陈诺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芊芊轻声说：“这次我会赢的。”
陈诺失笑，喟叹似的喊她的名字。
叶芊芊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勾着一双细长的眼幽幽看他。
继而凑到他耳边，轻飘飘地说：“这么好的机会，不带我去做点什么吗？”
第25章 .让他们看看我有这么好的小孔雀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款式略显浮夸，颜色却是好看的暗黄色，浴室里飘来幽秘的玫瑰香，伴着余温尤在的水汽，似乎是提醒刚刚那狭小的空间发生过怎样激烈的纠缠。
四下俱寂，所有灯都亮着，将叶芊芊每一处感观无限放大。
昏黄灯光在身后布满雾气的朦胧镜面上映出交缠的身影、陈诺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沐浴乳的味道、身体相撞时汗津津的响声，和她自己偶尔发出的碎片般的吟哦。
一切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坐在洗手台上，身下垫了浴巾，两手不再攀在陈诺身上，而是向后撑着，仰头承受疾风骤雨般的冲击。
陈诺的额头时不时抵在她的肩窝上，短硬的发茬蹭出一片微红，叶芊芊感觉痒，不满地哼出声抗议，使性儿揪他的头发。陈诺便抬起头来，轻轻吻在她肩膀上。她被吻到战栗，条件反射地弓起腰，又将自己送到他手中。
纠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过了横冲直撞的猛烈阶段，陈诺的动作渐渐温柔，将她“侍候”得太舒服，叶芊芊不自觉地懒散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在陈诺肩膀上摩挲着画圈，思绪渐渐跑远。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没关灯。她想。
也是第一次在酒店，体验倒还不赖。
大概情事也有仪式感，所以刚缠吻着进房间时看到床榻上摆成爱心的玫瑰和浴室里品牌高档的洗浴用品，叶芊芊立刻改变了主意从陈诺身上跳下来，先进去洗了个澡。
之前她本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拿陈诺当炮友，却总是在自己家里厮混；现在正儿八经恋爱了，反倒情人似的上酒店开房来了。
想到这里，叶芊芊不禁一笑。
正想着，忽然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叶芊芊吃痛叫了一声，收回神，正对上陈诺不满的眼神。
陈诺捞着她的腰将人轻松地翻了个身，转而自己半倚在床边，便成了叶芊芊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你不专心。”陈诺控诉。
叶芊芊自知理亏，没说什么，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体力这么好。
天知道陈诺为什么精力如此旺盛，每次停不下来的是他，第二次起个大早精神抖擞的也是他。
每次想到这茬，叶芊芊都觉得很不公平。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冒了头，叶芊芊不干了，就这么坐在陈诺身上，两手一摊撂挑子，“我累了，没劲。”
这个“没劲”，就很有歧义了。
到底是字面上的“没劲”，还是做这件事没劲？
这可是千差万别的意思，关系到陈诺先生的尊严。
陈诺却没追问，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靠着床头，懒懒地牵过叶芊芊一只手，“那就聊会儿天。”
他的刘海还微微汗湿，覆在额前，眼眶是微红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哭过——天地良心，该哭的明明是她。
可叶芊芊发现自己喜欢看他这样的神态，很好欺负的样子。虽然她已经没什么欺负他的力气了。
她也不管这聊天的姿势是不是太别致了，青蛙趴的姿势瘫在陈诺身上，两人的手松松地十指相扣，她的拇指无意识地在他掌心画着圈，问：“聊什么？”
陈诺沉吟一会儿，说：“聊……你刚刚在想什么。”
叶芊芊笑得痞痞的，勾勾陈诺的下巴像在调戏良家妇女，“贤者时间，你说我在想什么？”
陈诺大手将她手整个包住，强硬地不准她动弹，“不是这个刚刚……”
叶芊芊却打断他，“诶诶欸一人一个问题！你不能连着问两个！”
陈诺无奈笑了声，点点头，“好，那你先问。”
叶芊芊眼睛嘀溜一转，“那你呢，微信里说这两天网吧有事要忙，怎么又在那儿巴巴等我？！”
她笑得狡黠，眼波流转，分明写着四个大字——恃宠而骄。
陈诺倒诚实，不卑不亢地轻声道：“骗你的。”
顿了一下，又说：“但确实有些事，不过不是网吧那边。”
叶芊芊问：“什么事？”
陈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微笑着卖关子：“一人一个问题。”
叶芊芊瘪嘴，又不好耍赖，摆摆手道：“小气！行行行你问！”
陈诺说：“我说的‘刚刚’，是刚刚在路上。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晃，在想什么？”
叶芊芊轻叹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混过去了。
差点儿忘了这人死心眼，不好糊弄。
陈诺目光渐渐恢复清明，毫不遮掩地盯着她，叶芊芊思忖两秒，还是决定以玩笑的方式包装一下大实话。
她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轻笑道：“在想怎么跟你分手。”
陈诺神情一滞。
叶芊芊还没来得及插科打诨，陈诺掐着她的腰，猛的又将她翻在身下，咬牙道：“叶芊芊。”
他越是这样，叶芊芊越不害怕。
她伸出两只胳膊吊着他脖子，说：“实话嘛，刚刚确实有那么几分钟在想要不和你分手算了，省得这么麻烦。”
陈诺不说话了，下颌线紧绷着，眼底深沉，没给叶芊芊任何反应时间就突然挺进去。
叶芊芊尖叫一声，还好刚刚已经折腾了那么久，这会儿也不痛，反应过来后嘻嘻一笑，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眼睛。
“我不想对你撒谎才这么说的，你不能生气哦，”叶芊芊说，“而且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陈诺问：“为什么？”
叶芊芊笑眯眯，又开始扯胡话：“因为你表现好，我舍不得了。”
陈诺脸黑，“刚说的不对我撒谎。”
“没撒谎呀，”叶芊芊不置可否，喟叹似的来了句，“白居易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呢，我也算和皇帝感同身受过了！”
说完，又坏心眼地贴近了他的脸，夸赞道：“你对自己的水平没有一点认知嘛……”
还没说完，尾音被掐灭在喉尖。
陈诺猛的又是一下，也不知又从哪儿恢复的精力，攻势竟然只增不减。
又是一番胡闹，风停雨歇时，叶芊芊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趴在枕头上，软绵绵地掐了陈诺一把算是泄恨，半昏半醒地说了句：“陈诺，下个月跟我回家吧……”
陈诺身形一僵，有些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问：“…什么？”
叶芊芊却已经睡过去了，呢喃了句“让他们看看我有这么好的小孔雀”，便没了动静。
陈诺看着她潮红的面庞，轻轻一笑，凑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
“好，跟你回家。”
*
第二天早上醒来，叶芊芊倒是没忘了把昨夜的话题继续。
“叶珩的小孩快出生了，到时候肯定又要摆酒，你跟我一起去吧。”叶芊芊对着镜子描眉毛。
瞥见自己光洁的脖颈，她没忍住笑起来，陈诺这人还真是够细心的，完美避开了所有外露的皮肤。
“陈诺，你怕不是个变态吧？”叶芊芊笑说，“怎么连这个都能控制？还是你不知道女生有种东西叫遮瑕膏？”
陈诺愣了半天，看她眼神所指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一脸平静：“正常的自制力而已，免得你尴尬。”
叶芊芊耸耸肩，意有所指地说：“自制力？看不出来。”
陈诺：“……”
“你还没答应我，去不去？”叶芊芊又问。
陈诺默了两秒，沉吟道：“你确定，我不需要先去拜访你妈妈？”
“不需要！”叶芊芊一摆手，有些不耐烦，“拜访了也没用，她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话。不如直接公开。”
陈诺温和地同她讲道理：“芊芊，她的态度是一回事，我们的礼数是另一回事。”
叶芊芊轻哼一声，“你去见我妈，她也只会让你跟我分手，那你怎么办？”
陈诺：“不分。”
叶芊芊：“那你还去见。”
陈诺：“要见。”
“……”
叶芊芊别过脑袋，态度很明显——“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陈诺无奈了，走上前从背后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委屈巴巴地说：“你不是说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吗，那你妈妈怎么就见不得了？”
“叶芊芊，你昨晚说的可是‘跟你回家’，参加宴席不算。”
“我不怕的，没事。”
三两句话说得叶芊芊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得拿起手机给叶珩先发了个微信，“行行行，我先派个卧底去探探我妈口风好了吧！”
陈诺轻笑，呼吸喷在她脖子上，痒痒的。
“你昨天刚和你妈吵架，不需要回去哄哄？”
“她能听我哄就怪了，让叶珩去吧，他最擅长这个。”叶芊芊忿忿地说，“从小到大都这样，叶珩说什么都好，我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最后出现下个跪认个错就行了。”
又先给他打预防针，“不过我可不保证叶珩就能哄好啊！我从来没这么跟我妈吵过架，估计她现在气得后悔生了我。”
这话说完，又不自觉地愣了下。
说不定叶嘉茵这一辈子都在后悔生了她呢。
叶芊芊自嘲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反正我最近是回不了家了，陈老板愿意收留我么？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当老板娘！”
陈诺轻轻一笑，“求之不得。”
第29章 .唯恐天下不乱
叶芊芊的老板娘还没当几天，老板就跑路了。
陈诺前几个月做的电竞比赛反响很不错，打算下个季度扩大些规模，带着李泽聪去上海出差，考察几家已经成熟的电竞俱乐部。
走之前，还好不脸大地撂了句：“就麻烦老板娘帮忙看两天店。”
叶芊芊看着自己踩着死线刚交的论文，拿枕头丢他，佯怒道：“合着你就是诓我来做苦力的！”
嘴上这样说，但叶芊芊其实很喜欢待在陈诺的店里。
她和几个从一开始就跟着陈诺的男生渐渐熟悉，听他们叫他“陈哥”，也从他们日常的玩笑话中一点一点地了解了那几年的陈诺。
比如，“寻梦人”最初是陈诺在大学里申请的创业项目，可惜因为他只有大一，学分不够，也缺乏经验和人脉，赞助名额最终落到另一位学长手里。后来，他只能自己从校外拉赞助，“寻梦人”也从电竞项目变成商业性的网吧。
比如，陈诺每年都给高中匿名捐款，用于齐老头的竞赛培训。后来被李泽聪发现了，硬是替他留了名。
再比如，“寻梦人”曾经在微博同城火过一把，因为夏乔微把它写进了小说。那算是网吧第一次打开了知名度，为这事，李泽聪又吃了好几个月的醋。
叶芊芊像收集拼图一样收集那几年的碎片，常常为一点小小的发现欣喜不已，好像在玩藏宝游戏找到了宝箱钥匙。
但过了几天，她闲时胡思乱想，又想到另一茬去，莫名生了一场气。
晚上躺在床上和陈诺视频，拉着张脸，把“我不高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就是不开口说。
陈诺和她聊了几件琐碎的小事，见她腮帮子越来越鼓，终于不逗她，正经问：“怎么了？我们叶老板看起来不太开心呀。”
叶芊芊白他一眼，“嬉皮笑脸！”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故意找茬，听他这么哄一句，心里也没什么气了。但不知怎的，像在玩游戏似的，乐此不疲地演出一副愠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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