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旎看着它一会儿往丝瓜藤子上蹦,一会儿往番茄秧子下钻,翅膀扑棱着又飞又跑,鸡毛飞絮到处飘。
紧追不舍的林汀越跟在那个鸡身后,抓来捉去,几次都捞了空,又担心踩到菜苗,一边小心抬脚跳着躲避,一边又分心扑着鸡。
后来人直接都趴在菜地里,完全不在意形象。
叶旎几次上去帮忙,都被他叫退,他跟那只鸡杠上了,非得亲自抓了它解气。
叶旎也乐得清闲,退到一边去,搬了跟小木凳坐在门口,扇着蒲扇乘凉,旁观人鸡大战。
小院背靠的山谷里,植被覆盖着漫山遍野,郁郁葱葱,一群鸟从头上飞过,静下来仔细听,还能听见身后山谷里虫鸣鸟叫的回荡。
叶旎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洗肺,那只鸡突然从菜园子里夺路奔逃,咯咯咯的叫着朝她而来,林汀越顿时跳起来一把逮住它的翅膀。
那只鸡拼命扑腾着,扇下一堆鸡毛,落到他头上。
“哟嚯!”林汀越得意站起身,右手拎着那只鸡的翅膀,高高的举起,炫耀似的朝叶旎挥了挥,“抓到了!”
“哇,”叶旎把蒲扇放在腿上,看着他那副狼狈模样,忍笑配合着鼓掌,“厉害厉害厉害。”
林汀越喜滋滋的拎着鸡送去厨房,三下五除二的帮着师母把鸡处理好,等着大厨掌勺做椰子鸡。
“师母做的椰子鸡特别好吃,”林汀越洗了把脸,把手擦干净,给叶旎说,“你有口福了。”
厨房的空间不算大,这会儿站了三个人,一时挤得转不开身。
“你们俩站这里干什么?又不需要你们帮忙,”师母摆摆手,催促着两个孩子,“去外面看电视吧,饭好了叫你们。”
林汀越并未挪步,取下墙上挂着的围裙,给自己系上,“我帮您打下手。”
“打什么下手,我一个人够了,你在这碍手碍脚的。”
师母轻推了他一把,林汀越赶紧凑到她耳边,手挡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悄悄话。
末了,师母意味深长的斜了他一眼,就先招呼叶旎去看电视,把林汀越留在厨房。
等到饭菜做好,林汀越扛起一张木桌子跑去院子里,张罗着铺好桌布,又搬来三张矮脚凳。叶旎帮忙从后屋的厨房里把菜一盘一盘端出来,摆好后又去添饭。
师母最后端着一锅熬好的椰子鸡,放到桌子正中间。
三人就坐,叶旎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忍不住连连感慨,“这么多菜,好丰盛!”
“厉害吧?”林汀越得意的冲叶旎挑眉说:“师母贤惠是出了名的,我们队里的老头都羡慕老余。”
“就你嘴甜。”师母听到这话喜眉笑眼,“赶紧尝尝看好不好吃。”
林汀越拿起师母的空碗,给她盛汤,被师母嫌弃不懂事,“你给我盛什么汤,你给叶旎盛啊。”
“我自己来就好。”叶旎连忙说着,端起自己的碗。
“让他给你盛,”师母阻止道,“男人不能惯,在家里你什么都做好了,那要他来干什么?”
她接过叶旎手里的碗,递给林汀越,“喏,你给她盛。”
林汀越把师母的汤放在她面前后,接过叶旎的碗,一边舀汤一边问她,“您就是这么调教老余的?”
师母笑着打趣,“是啊,跟训狗一样。”
林汀越憋住笑,脑里闪过老余在家跟狗一样围着师母转的样子。
他把盛好的汤轻轻放到叶旎桌前,抬头冲她学了一声狗叫,“旺!”
......
叶旎直觉师母误会了他俩的关系,又不知该不该…
她眼睛瞟向林汀越。
师母一副了然的样子,凑过来叮嘱叶旎,“那就更不能惯着了,规矩得早点立好,以后省心。”而后又转头,见林汀越正埋头大口扒着饭,恨铁不成钢的督促道:“你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她夹菜。”
“好勒!”林汀越应和着,马上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到叶旎碗里。
......
夕阳西下,天空漂浮着几缕丝雾状的云,天光被夕阳染成了粉色。
三人坐在院子里,慢悠悠的吃着晚饭,惬意的享受着此刻恬静的烟火气生活。
山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树木枝摇叶晃,沙沙响,从身后的山谷吹来,带来一丝凉意。
叶旎细细品尝着每一道菜,想要把味道都记在心里,久违的家常,让她心里突然心生无限眷恋。
晚饭后,叶旎主动洗碗,把厨房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师母在外面瞧着,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瞥了一眼在旁边吃果干的林汀越,“你小子眼光真不错!这么漂亮还乖巧懂事,上哪里找的?”
林汀越不置可否,得意的抬抬眼,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对人家好点,”师母不放心的嘱咐他,“女孩子要温柔体贴,多照顾她,得有个男人样。”
“知道。”他满嘴包着果干,慢条斯理的嚼着。
师母见他还在吃,一掌拍在他胳膊,数落道:“我这是给叶旎包的,你都吃完了她吃什么?!”
等到两人准备离开,师母把早就给装好的一大铁罐果干递给叶旎,又找了个袋子,把院子簸箕里晒的果干重新装好,一起给她。
“这都是给你的,”师母凑到她身旁,小心叮嘱道:“自己吃,别给他吃!”
叶旎哭笑不得,左手抱着铁罐子,右手拎着塑料袋,嘴上只得连忙道谢。
“师母你不能偏心,”林汀越不满的抗议,过来一把抱住她,“我也给你带海鲜的。”
“你赶紧加油啊!”师母嘴上不饶他,眼里却尽是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念叨,“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小子已经得偿所愿了。”
“借您吉言。”
车子一路弯拐着,驶离了颠簸的小路,叶旎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师母站在自家院子前,挥着手,目送他们离开。
黄昏的山谷里,景色沿路倒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某一刻,叶旎心里突然有一丝落寞。
林汀越目不斜视的开着车,不经意间瞟见她落寞的侧脸,“舍不得?”
“嗯。”叶旎没有否认,“好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
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在黄昏里,一起吃一顿热腾腾的饭,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都快记不起来了。
“你爸妈呢?”林汀越随口问,“你们没有生活在一起吗?”
“我妈和我爸离婚后就移民了,我爸没多久就再婚,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对不起。”林汀越无意冒犯她的伤心事。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叶旎无所谓,反正早就习惯了,“你呢?”
“我真不是要跟你比惨啊,”林汀越轻轻笑了笑,“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我也不知道我爸是谁。”
第三十二章
夕阳透过车窗,映照在他的侧脸,把眉毛和睫毛都透得黄茸茸的。
林汀越打开车载音乐,自动播放一首老歌。
他似乎心情不错,不自觉的吹起了口哨,手指跟着节拍轻叩方向盘。
叶旎听着觉得耳熟,想起以前每个结束通告后回家的路上,她的经纪人总会在车里放这首歌。
那是她每天最惬意的时刻。
她手肘撑在窗框,侧头看着后视镜里的世界,太阳西斜着靠近山腰,像一颗金色的蛋黄,漫天的晚霞把整片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细碎的鳞云被镀上金边,火烧一般绚烂得让人心醉。
树木参差林立在两旁的道路边,肆意野蛮的生长。
一切都在倒退,逐渐远去。
山风把她的发丝撩起,随风飘散。
林汀越见她沉思,也不打扰她,专注开车。
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开出山里没多久,天边骤然传来轰隆的雷声,听起来低沉而粗重。
“要下雨了?”叶旎不确定的抬头望了眼天空,“不像啊。”
车前的视野开阔而高远,道路平坦,笔直一眼望不到头,林汀越瞄了眼远处天边的几朵乌云,“难说。”
海岛的天气说变就变,常常一个地方东边还是晴空万里,西边已经刮风下雨。
“得开快点了。”
车子蓦地提速,一路飞驰在无人的乡间道路上。
然而没多久,晚霞迅速被墨黑的乌云侵蚀得节节败退,黑压压的积云由远至近,滚滚汇拢,沉重得仿佛随时会破云而落,刚才还被霞光笼罩的天空刹时陷入灰暗。
头顶唰的闪了一道白光,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开,豆大的雨点漱漱而落砸到挡风玻璃上,啪嗒啪嗒的飞溅,风胡乱把雨滴刮进车里。
眨眼的功夫,瓢泼大雨兜头袭来。
林汀越关上车窗,隔绝外面的风雨。
挡风玻璃的视野能见度被雨水模糊,雨刮来回摆动也无济于事。
他打着双闪,降低车速,在暴雨里缓步前行。
“这雨太大,路看不清,”他伸长脖子,探头靠近挡风玻璃,左右瞧着外面的路况,“我记得前面有个废弃加油站,我们把车停那里,等雨小点再走。”
一直开到加油站里,视线才终于清晰了起来。
车内玻璃上起了雾,叶旎打开车窗,外面狂风呼啸着迅速灌入车内,驱散了闷热。
她探出头去,废弃的加油站空旷灰败,隐隐还能闻到汽油混杂着潮湿的霉味,水泥地面上有几个方正的陈年印记,似是摆放加油箱的位置。
雨水顺着顶沿四周哗啦流下,像开了一排水龙头似的,风声雨声在这空间里贯穿回荡。
叶旎趴在车窗,脑袋枕着胳膊,听着外面无尽的风吹雨打,心里寂静无声。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整个世界好像都沉进了水里。
车载音乐播放到尽头,林汀越打开收音机,调转频道。
雷雨干扰了收讯,好几个常听频道现在被滋滋的电磁波扰乱,人声细微到模糊难辨。
好不容易搜寻到一个相对清晰的频道,没听两分钟,切进了广告,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澎湃高呼,“治疗性功能障碍,当然选择海岛男科生殖泌尿医院!让你重振征男人雄风不是梦!”
林汀越连忙去按收音机按钮,一时着急扭成了音量键,顿时广播里的男人声音更高亢了,“男人的问题,到男科医院!电话 400XXXXXXX!”
……
叶旎扭过头,淡淡的瞥他一眼,“你有问题吗?”
林汀越关掉广播,干笑两声。
被搅了听雨的气氛,叶旎再没兴致,她收回趴在车窗的胳膊,直起身靠回椅背。
林汀越反射弧像是慢了半拍,才想起刚刚叶旎质疑他的表情,连忙强调,“我没问题!我健康得很!”
叶旎斜眼睨他。
林汀越自知煞了风景,抬手摸了摸后脖子,生硬的转移话题,“晚饭...吃饱了么?”
“嗯,”叶旎点头,配合着聊,“师母手艺好好。”
“最喜欢哪道菜?”
叶旎回想那一桌美味,纠结了几秒,最终得出结果,“椰子鸡。”
林汀越脸上的笑容倏然漾开,“我就知道。”他笑得自得,“瓜皮海白呢?”
吃饭的时候,看到她一直在夹那道菜。
“也喜欢,特别好吃。”叶旎回味着,“那个瓜好像跟我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那是本地的一种小西瓜,当水果味道有点酸,做菜还挺好吃。”
林汀越眼角弯了弯,那道菜是他做的,师母在一旁手把手教学,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吃。
他心满意足,“你要喜欢吃,我们下次再来。”
叶旎看着他那欣然得意的小表情,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他好像一直有种能力,能把自己身上的快乐感染给身边的人。
炽热却不灼人,像雨后的阳光。
“你呢?我看你鸡肉都没吃几块。”叶旎说,“你自己抓的鸡,怎么不多吃点?”
“你选的那只鸡太小,我要敞开吃,三个人肯定不够,”林汀越抬手摸了摸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经常能吃到,也不差这一顿半顿,”他笑,“我就是想带你出来吃点好吃的。”
她视线落在他脸上,轻轻略过他的眉眼鼻口,最后回到他的眼,好长时间,只是静静的看着。
“你别这样看我。”他眼睛不自在的瞟,又低头摸了摸鼻子。
“谢谢。”
这是她由衷想要对他说的话。
“还有...”叶旎抿嘴,坦诚的开口,“昨天不该冲你发脾气,我给你道歉。”
“你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林汀越敛了笑容,释然的耸耸肩,“我真没生气。”
他后来想想,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跟她置气,那会儿太着急,人也跟着降了智,知道她只是心情不好,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那我也不能冲你发脾气。”叶旎低头抠着手指,为自己的失态反省。
“可以发。”
他接的很快,说这话时,声音轻轻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温柔。
不太像他会有的语气。
外面的风雨声太大,一道炸雷夹杂着闪电,轰鸣到震耳欲聋,几乎淹没了他的说话声。
叶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什么。
“有气不发出来,容易憋坏身体。”林汀越又补了句,“与其让你去祸害别人,不如我这倒霉蛋一起受着算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雨下了好久,久到叶旎一度怀疑她们会不会被淹没。
好在雷鸣闪电终于偃息旗鼓,厚重的乌云缓缓漂浮,逐渐在稀释。
叶旎看着满天的雨水如柱般落下,拍打在对面芭蕉树林,噼啪响,欣长的芭蕉叶被砸下的雨水弄得大幅摆动晃悠。
心里徒生出想痛快淋一场的冲动。
也许是这狭小的空间让她感到安全,人放松下来,心里的话一溜烟就跑了出来,“好想去淋雨。”
“算了,”说完立马觉得不妥,赶紧找补,“淋感冒就麻烦了。”
林汀越松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叶旎疑惑的看着他绕过车头,来到她车门旁,一把拉开车门,“走吧。”
“我就随口一说,”叶旎惊讶,“你感冒了怎么办?”
“大不了回去吃药。”他无所谓的笑笑,指了指她脚下,“把鞋穿好,别磕到脚。”
叶旎慢吞吞的下车,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算了。
他是运动员,感冒了影响日常训练,最主要的是他吃药都有严格管控,很麻烦。
林汀越站在前面的石柱旁,回头招手示意她过来,“看到前面路边那个路牌没?”
二十米开外的路边,铁丝防护网旁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请勿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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