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外头天光隐隐放亮的时候,魏长稷睁开?眼,瞧了眼怀里正在酣睡的温恋舒,又次静悄悄的起了床。
更衣洗漱。
然后立春端上饭菜。
魏长稷看?到最中间的那碗饺子,挑眉一瞬。
下一刻立春便留意道?:“是夫人交代的,出门饺子回家面,让奴婢做的您喜欢的羊肉馅。”
牛羊肉腥味太重,温恋舒不喜欢,尤其是当初因为?一碗羊肉汤被陆清安识破了计谋,囚禁半晌,故此她?有阴影。
自己不吃,也抗拒魏长稷吃。
但这种事情?限制别人太霸道?了,温恋舒没曾说?过。
魏长稷却不知何时看?出来的,后来慢慢也就少吃,甚至不吃了。
可这回,为?了一句“出门饺子回家面”,温恋舒却打?破喜好,让立春做了。
魏长稷虽什么也没说?,但坐下后,却一口一口把那饺子吃掉,待得没有了,又喝了两口汤,魏长稷漱漱口,再次朝着里面走去?。
掀开?床帐,温恋舒无疑还在睡。
她?昨晚被泪狠了。
怕嘴里还有味儿,扰了温恋舒好梦,魏长稷抓着她?的手背亲了一下。
谁知温恋舒睫羽颤的一下,却是早已?经有醒的意识,见状没睁眼也没抽手,只贴着他的腰间蹭了蹭嘟囔,“我困的紧,就不送你了。”
魏长稷笑,“也不用你们送,大冷的天,好好睡吧。”
“恩。”
“我最快两月,最慢四五个?月,铁定就回来了。”
温恋舒还是“恩。”
魏长稷虽有些遗憾,没有瞧见她?睁开?眼的样子,但是这样也足够了,省的温恋舒起来像昨晚那样哭,他更头疼。
“我走了。”
到底没忍住,亲了亲她?额头。
魏长稷走出去?。
转身的那刻,温恋舒睁开?眼。
隔着被魏长稷放下,摇曳不停的床帐,看?着昨夜还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现在却肩负使命一步步离去?。
觉的高大了许多。
因着梁王毕竟没反,只不过传出一个?招兵买马的谣言。
所以说?是出征,其实魏长稷连出征都不是,充其量只是个?探路的使臣,宫里不能大办,魏国府自然要顺应帝意。
只当魏长稷是寻常出差。
是以马匹之前,女眷都被刻意交代不曾来。
昨夜为?他点?兵半夜才?回来的魏长序,此刻给弟弟牵着马交代,“到了燕地,万事莫冲动,先把事情?搞清楚,奏报朝堂,再行对梁王发兵之计。”
魏长稷踩上脚蹬。
魏长序扶了他把道?:“如今燕地留下掌兵的秦冲,你早年和他有过过节,大事之上,他分得清不会与你为?难,但小事之上,或许需要你忍耐一下。实在忍耐不住,就和王贽去?请他师傅,王贽的师傅成?了秦冲的老泰山,面子会给的。”
“我知道?。”魏长稷接过缰绳道?:“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嗦?”
听了这话,魏长序拍了把他小腿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是为?了谁?还不是看?在魏长稷此番,是真正意义?上的脱离他视线,独自一个?完成?任务。
魏长稷有些狂狷,又有些自负。
魏长序怕他犯什么冲动。
魏长稷“嘶”的一下,“腿打?坏了,我怎么去?燕地。”
魏长序:“……”
魏长序白他一眼,焉能不知自己多少力气,魏长稷又多皮糙肉厚,“行了行了,知道?你不乐意听,最后再说?两句――如今你也成?了亲,是有家室的人,做兄长的只希望,日后不管你行什么事,都多念着这里有想念你的妻子,以及挂念的母亲。有些差事你便是做坏了,也莫担心,我还在华京,便没人拦得住你回家。”
魏长稷抿唇一瞬。
随即几番犹豫,“知道?了,哥。”
魏长序一愣,“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没听见算了。”说?完魏长稷驾马而去?。
魏长序却是看?着他的背影笑了,或许马再慢些,他就能看?到魏长稷表情?的不自然。
等那边人转了弯,消失在崇文街角,与青锋名字相似的青川,走过来跟魏长序道?:“大爷一宿未眠,赶紧回去?歇歇吧!”
魏长序却摆手,一瞬敛了笑。
“我不过一宿未眠,往后小二却要成?宿成?宿不得好眠。”
“……以前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这不一样。”魏长序道?。
青川:“有何不一样?”
魏长序:“他叫我哥了你听见没?他叫我哥了,我就更得对他负责……去?取我的朝服来,今日我要早些上朝。”
第八十一章
魏长稷走后, 立春收拾好碗筷。
这才按着魏长稷吩咐,走进去准备伺候温恋舒洗漱,她其实估摸着温恋舒已?经醒了, 因为方才隐约听到两声“恩”“恩”的动静。
只是本来以为温恋舒只是窝在?床上。
谁知进去一看……
正对着院落的窗户大开。
那处此时俨然站着一个身?影。
薄裳,赤足,散发?,且无声, 仅一眼,便能莫名的感受到她的忧伤。
立春愣的一下,跑了过?去,“夫人舍不得二爷, 去送就是, 又何必如此,不声不响的在?这儿看?”
温恋舒被扶着入内。
虽说屋里铺了地毯,踩上去并不凉。
但温恋舒站了这许久, 被风吹的温度都降了许多。
瞧着立春忙前忙后给她加衣穿鞋, 温恋舒也愧疚,也觉自己任性。
可?方才某瞬,真就没忍住, 听着他逐渐离去的脚步, 一股子冲动跑到了窗边,立春问她为什么不去送?
温恋舒想?送的。
可?不能啊!
一个是魏长稷这不算正经出征,搞太?隆重了唯恐被有心人看到。
另一个, 是温恋舒深知,自己占了魏长稷对华京大半的牵挂。她不去送, 魏长稷尚且能走的干脆利落,她若去了, 舍不得的情绪就会让他优柔寡断。
这是为将大忌。
“我?不想?叫他担心。”
立春叹了口气,“夫人也是……”
也是什么,立春没说,温恋舒也没心情问。
伺候温恋舒洗漱之后,吃了顿饭,却也不知道做什么,温恋舒对着魏长稷的桌子发?呆。
他们屋子里,最先?是有张贵妃椅的。
只是后来魏长稷带着她在?上面?做了荒唐的事,那贵妃椅便再无法直视。
故此在?温恋舒的强烈且不容置疑的命令之下,他亲自把那贵妃椅搬到了别处。
贵妃椅没了,平素温恋舒却需要一个歇晌的地方,总不好每次都去床上吧!魏长稷便直找了人,在?屋里靠窗的地方砌了个炕。
如此既能休息,冬天也不冷。
温恋舒很喜欢的。
现?在?她就摆着两个高高的软枕,斜依在?上头发?呆。
如果是平时她躺着这儿,魏长稷定然就在?对面?陪她说话,或者扯扯她的裙子,碰碰她的脚心。
总之不会叫温恋舒静心。
那时候温恋舒总会拿书撅着嘴丢他,“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
“好好活,我?不说不扯也不碰。”魏长稷服着软,手里会把她的书递回来。
如今打扰她的人没有,温恋舒却也静不了心,十分煎熬的等?到后半晌,直接出了门道:“我?去思绵院看看……魏长稷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多多照顾母亲。”
她这转变的太?快,谁也没曾想?到。
眼瞅着温恋舒那边下了台阶,立春赶忙和立夏拿着披风追了出去。
走到念云院的时候,正巧遇见才下值回来的魏长序,后面?跟着青川和青锋。
青川和青锋本是兄弟,后来又被柳氏分配到魏长序和魏长稷身?边,平素他们总是一个人跟着一个。
只是此番魏长稷离开,怕温恋舒有什么急事。
故此就把青锋留下了。
可?温恋舒虽说有些小聪慧,终究每日?久居内宅,又哪里有很多差事给青锋?
怕他这几个月荒废了功夫,就让青锋来魏长序这边当差,说不定魏长序有些吩咐,还能帮助到出门在?外的魏长稷呢!
此时双方碰到。
立春立夏给魏长序见了礼,青锋青川也给温恋舒请了安。
倒是她和魏长序,一个是大伯子,一个弟妇,除了那回魏长序让她劝黎初之外,还未曾有过?这种相处。
难免无言。
温恋舒规矩道:“大哥。”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魏长序想?起早上走的弟弟,骑在?马上,也是这般淡然自若的一声叫,让他呆滞。
或许是又被触动吧!
本来已?经要走的魏长序,停下了脚步。
注意到主仆三人要去的方向,难得关心了句,“这是要去思绵院?”
温恋舒诧异片刻颔首,“同?心苑没什么事好忙的,我?去陪陪母亲,大哥……才回来吗?”
本来温恋舒是想?问魏长稷的。
毕竟魏长稷一走,今日?早朝定然有谈论他的事情。
但后来一想?,这么一问,倒有些干政的嫌隙。她在?魏长稷面?前敢无所顾忌,表现?出时事政事的理解和分析,可?在?魏长序面?前,却是不敢的。
明明魏长稷更凶,她却不怕魏长稷。
感情这东西,真就挺奇怪的。
魏长序是谁?
是连永平帝都安心让他统帅三军的魏国公世子,也是魏长稷甘心为他藏拙的兄长,心智胸襟与温亭书也不差,自然猜出温恋舒的担心。
但他不能说。
魏长序只当作不知,平平常常道:“城外有些事,回来的晚了,你去陪母亲就去吧!”说完也是不可?能不注意到温恋舒脸上的忧郁,不似小二在?家时明媚。
念及自家小二对温恋舒的在?意,又补充了句:“家里有我?,朝中更有你阿兄,小二不会有事,你也莫多担心。”
温恋舒愣的一下。
随即笑道:“我?知道,多谢大哥。”
“应当的,你们叫我?一声大哥,我?总要多挂念些。”
这句对着魏长稷没来及感慨的话,终于在?温恋舒面?前说了出来,说完魏长序心情颇好的走了。
温恋舒听到他跟青锋兄弟俩道:“小二去了燕地,李玄恩势必生乱,为防他过?早往梁王那边传讯,这阵子的城防必须加强。”
因为有这一场短暂谈话,温恋舒到思绵院的时候又是一刻钟后。
柳氏仍旧在?看账薄。
只是不同?的是,黎初也在?,且已?经能自如的跟着柳氏学些本领,温恋舒还听说,后面?有场魏砚的生日?宴,柳氏想?要黎初着手去办。
你别瞧只是一场生日?宴。
魏长序是世子,作为他儿子,魏砚的身?份自然不同?昨日?之语,介时怕是会有许多官宦家适龄的孩童过?来。
足见柳氏对黎初是真用心且放心。
她们在?旁边做事,已?经四岁的魏晴就在?旁边写写画画。
瞧见她来,黎初抬起头。
柳氏也放下笔道:“今日?我?这思绵院可?是又热闹了,怎的,老二走了,你是不是不习惯?”
温恋舒:“是有些,不过?主要是想?陪陪母亲。”
她既这般说了,柳氏也不戳穿她,“好,既是来了,也别闲着,我?与阿初还有些账没算,晴姐就交给你来带了。”
闻言温恋舒看过?去。
魏晴正朝她笑,是真一点也不抗拒。
温恋舒就走过?去,陪着魏晴画画……实际也就是些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笔画,婶侄俩玩了半晌。
没听到那边柳氏和黎初轻道:“舒舒虽是笑着,兴致却并不高,你觉着呢?”
黎初瞧着也是。
以前的温恋舒承家中教诲,待人接物端方稳重,后来嫁给魏长稷,偶尔这才会被逗的眉飞色舞。
如今魏长稷走了,温恋舒虽还是笑,却恢复了最初的矜持和稳重。
柳氏眼睛凝神片刻。
等?到她们要走的时候,柳氏交代,“你们两个虽都嫁了人,可?毕竟还年轻。母亲也不是那般拘着人的时候,如若有兴致,大可?结伴到外面?走走,你们过?的舒氏,他们兄弟在?华京才算有脸。”
黎初听罢,知晓这是柳氏劝慰温恋舒的手段。
果真下一句。
柳氏说到正题上,“尤其是舒舒,你叔父年纪大了,弟弟也要成亲,得了空可?回去多走走。”
温恋舒一愣。
她本以为魏长稷走了,还是为着梁王,魏国公府这阵子就是装,也要装的低调沉稳些,都做好了不出门的打算。
谁知柳氏却让她们出去,还让她回家。
温恋舒一喜,自然应是。
如此在?同?心苑又安生了两日?,温恋舒便带着立春,在?温明书和沈风雪过?二书的时候回去了一趟。
白天忙的紧,没什么时间说话。
等?到晚上吃了顿饭,大概要走的时候。
温亭书却站起来跟温恋舒道:“我?来送你。”
温恋舒顿的一下……到底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大概猜到温亭书是有什么话。
“魏长稷一走,我?便猜到你会回来这趟。”
听了这话,温恋舒诧异。
温亭书提着灯,照出兄妹脚下的一片道:“是柳伯母叫你回来的吧!”
温恋舒:“……是。”
“柳伯母与魏长序都不错,如今看来,他家的确是个好去处。你好好的等?魏长稷回来,莫要过?多担忧。”
温恋舒点头,“我?明白,这话魏大哥也与我?说过?。”
“我?说这话,不是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有把握,魏长稷不会有事。”说着温亭书偏头。
看到温恋舒惊讶长大的嘴。
他暗自提点道:“魏长稷接下差事那晚,父亲叫他来过?一次。梁王若真有异,你以为他会让谣言传回华京?何况华京还有李玄恩。”
燕王不在?的那几年,梁王几乎被先?帝以储君身?份养大,城府极深。
温恋舒声音一涩,“阿兄的意思是,这是陛下……”
温亭书打断她,没叫她说后面?的话,只隐晦道:“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先?动。”
诚然,先?帝宠妾灭妻,气死了先?皇后。
陛下因此记恨梁王与其母亲,但再记恨,始作俑者是先?帝。
新朝初立时期,若梁王安安心心的,陛下未必不会放任这个唯一的异母弟弟多活个几年。
但谁叫,梁王不安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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