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武侯府面积大,更是得人精心料理,景致很是不错,很快明虞就在这边不远处找到一处赏景的凉亭,妥妥帖帖地伺候“久病初愈”的“兰归”坐好——她甚至考虑到了亭中的石凳冰凉,还让小翠回去拿了个垫子给“兰归”垫好——自己才跟着坐下。
“你说你也是,姐姐,”明虞絮絮叨叨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即便不大操大办地庆祝,在府里办一个小型的家宴,也是好的啊。”
她眨眨眼睛:“而且你不提醒侯爷,侯爷怎么会想起来要照顾你呢?”
听着明虞这毫无保留传授的“御夫之道”,岑归澜不由沉默:“……”
到底人家也是为自己考虑的,他勉强挤出来两个字:“谢谢。”
明虞又道:“当然啦,侯爷不记得,我是记得你的生辰的——看,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虽然今天并不是岑归澜真正的生辰,不过他本人也并不怎么爱过生辰。
毕竟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字,除了所谓的“象征你又大了一岁”,并无其他意义。他爹以前是个工作狂,自己的生辰都不过,更别提给岑归澜过生辰,而岑归澜的母亲还在时倒是会煞有介事地给父子俩一人过一个生辰,不过从她去世后,这项活动也荒废了。
再之后岑归澜入锦衣卫,忙的就是研究怎么拆大臣们的家了,生辰这种东西,更是可有可无。
每年岑归澜过生辰时给他送礼物的倒是不少,有永平帝的,有裴庭那几个少年同窗的,有岑家那几位叔伯的,有怕被他查想讨好他的,但因为岑归澜懒得办什么宴会,这些人即便要送,也不过是差下人送到他府上,丢到库房里吃灰而已。
像明虞这样,当面郑重其事地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的,属实是近年来头一个。
当时明虞打听“兰归”生辰,岑归澜不过是随口一说,毕竟在他看来,明虞此人绝非没有心机——恰恰相反,她非常的有野心,否则一个小妾,还是嫁入镇武侯府的,稍微安于现状一点的,在府里混吃等死过日子也就行了。
现在镇武侯府里不就有好几个小妾是这种状态吗?
至于明虞对“兰归”的亲近和喜欢从何而来,岑归澜猜测,更多怕是因为“兰归”镇武侯夫人的这个身份吧。
总而言之,他是不信对方是真心亲近恭敬自己的。
但明虞连自己随口的一句糊弄,都记得如此清楚,还认真准备了礼物……
明虞将包装精美的礼物推向岑归澜的方向,又道:“姐姐,我进侯府的时候,我爹也给了我些银钱和店铺,这礼物是我用这个月经营店铺所赚来的利润买的,并不算太多,但也是我的一些心意。”
听她这么介绍,岑归澜向来散漫的表情也多出两分认真的神色。
说实话,明虞会这么认真地送他一份“生辰礼物”,岑归澜是真的挺惊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向这份被明虞诚恳递过来的礼物,他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不是很妙的感觉。
而下一刻,明虞骄傲的声音揭晓了答案:“姐姐,这根簪子可是明珰阁这个月推出的新品,我找小翠连夜去排队才买到的呢,超漂亮!!!”
岑归澜:“……”
这边明虞对于自己的努力攻略错了方向还毫无所知,仍在大力拍着岑归澜的马屁:“姐姐,你生得这般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依我看,这簪子是最适合你不过的了!”
“你这表情是不信?来来来,我帮你戴上吧,小翠,快回去拿面镜子来!”
岑归澜:“不用了!!我信!!!”
他光速将那簪子收入怀中,面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妹妹的眼光,我当然是信的。”
岑归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终于回归到“小白花专用款式”,柔声道:“妹妹能记得我的生辰,还专门为我准备礼物,我当然是高兴的。”
“多谢妹妹,实在是有心了。”
明虞嘿嘿笑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
她又凑近了岑归澜道:“那如果姐姐喜欢我这份礼物的话,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呢?”
说着明虞还举起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微微合拢的手势,示意这个要求真的很小。
岑归澜立马联想到之前那半个月明虞想方设法要出门的表现,眉心不由一跳。
说实话,他还是很乐意继续看明虞为了出一趟门而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如果能少跳点到“兰归”面前来的话那就更好了。
只是以“兰归”这个小白花的人设,明虞又做到这个地步,再铁石心肠就有点人设崩塌了。
看样子这次是要放她出去了么?
岑归澜在心里暗暗叹息。
谁知明虞道:“姐姐,我听闻京中的宴会季节快要开始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涨涨见识?”
第17章
如今已是三月末尾,京城中天气早已回暖,加之清明、端午等节日也将来临,等清明祭祖过完,云朝中的权贵们也便将开启一年最为频繁的宴会时节。
这既是给各家儿女相看的好时机,同样也是各大家族、官场新贵之间打交道、往来人情的最佳时刻。
岑归澜要拿“兰归”这个身份,看中的就是这个时刻。
二十年前那场动乱中,云朝中许多大族势力都被清洗了一遍,而今镇武侯府是朝中极少数既有爵位又有实权的——也因此外头那些人才会想方设法地送人进裴庭的后院来——总之,不管“兰归”这个侯夫人冒出来得如何诡异,到时候有些想法的,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来与他打交道。
而明虞——
别的暂且不论,她最大的问题是,她的身份。
云朝女子的地位并不算低,男女大防也不算太严,在永平帝种种政策的推行下,女子上街、做生意什么的都非常正常,她们也有了读书的权力——甚至据岑归澜所知,永平帝最近正在筹谋让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当然,这项政策如果要实行,肯定还需要更精密的筹谋。
但这些东西并不代表着,在云朝,妾室的地位就有太大的改变——毕竟给了妾室更多的权力,就是不尊重正室。
因此,在正式的宴会上,鲜少会有人家的妾室能够露面的。
毕竟即便是后宅交往,也只有正室妻子的言行才能够代表自己的丈夫,若让妾室出面,一是对交往人家的不尊重,二也是反映了这家主人的拎不清。
听见明虞提出的要求,是让自己带她去那些宴会上“涨见识”,岑归澜可以说是相当惊讶的——准确来说,明虞知道宴会季节马上就要来临这个事,就足以让岑归澜感到惊讶了。
毕竟这是不成文的一条规矩,虽然大多数人心里都门清,但肯定有不少没长心眼的——比如裴庭,岑归澜赌五两银子,这货就搞不清楚为什么办宴会这种事还有规律。
更不说明家并非贵族,近两年才迁来的京城了。
如果明虞清楚宴会季节将要来临,还提出要参加,想必,她也是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了,而如果明虞明白这些宴会的意义与价值所在,想必,她不会不明白,如果“兰归”带她去参加这种宴会,可能的后果了。
岑归澜决定收回自己先前对明虞真心的怀疑:很显然,明虞非常有真心,非常有真心地在利用周围的每一道资源。
见“兰归”迟迟没有回答,明虞心里也有些忐忑——说实话,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实在大胆,但所谓“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人们就敢豁上一切代价”,反正提一提要求也是不痛不痒,为了那可能的收益,她当然愿意冒这么一把险。
“姐姐,”明虞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一些,古人不是有个成语叫那什么我见犹怜吗,“可以吗?”
如果要维持“兰归”的小白花人设,那么此时岑归澜应该不谙世事地点头,把这个无理请求答应下来。
然而岑归澜要去那些宴会,也有着自己的目的——如果平时的话他倒是不介意把水搅浑看这个热闹,但涉及到正事,还是大事……
“兰归”眉眼中露出茫然神色:“宴会季节,是什么?”
明虞:“?”
*
明虞曾经预测过,“兰归”在听了她的要求后,可能不会答应下来——但她没想到,对方这不仅是不让她“过河”,那是直接拆桥啊!!
当然,厚脸皮如明虞,在得到兰归“不知道”的回答以后,其实是还想再科普外带忽悠一轮的——本来对方如果知道参加宴会的意义的话,带她的可能性就不高,现在对方不知道,那她岂不是稍微胡说八道一下,事情反而可能变得更容易?
不过岑归澜显然也不会给明虞这个机会,在表示完自己的茫然以后,他很快就以“吹了一会儿风,头又开始痛”为理由,转头打道回府。
——这么看来,从“兰归”这边入手,是不太行得通了。
当然,饶是如此,明虞也不灰心,眼见“兰归”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她还在热情地呼喊:“姐姐!不带我去那些宴会的话也可以,我送你的簪子,可——一——定——要——带——呀——”
“那都是我满满的心意!!!”
然后便见到“兰归”往回走的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小翠:“……”
等“兰归”彻底走掉以后,小翠才敢开口问明虞道:“小姐,那根簪子,不是才售五十两银子吗?”
这价格,虽然昂贵,但以明家或是镇武侯府的财力,买个八百根都行啊。就算是小姐手上这些铺子,一个月盈余的能力也是超过这根簪子不少的。
小姐为什么要说这是她用经营店铺所得的钱买的?还有那什么连夜排队……明珰阁前些日子都被小姐给买下来了,她们拿这簪子走的是内部渠道,还只用了成本价,小姐这么说,不是在撒谎吗?!
明虞义正严词:“是卖五十两,但我的心意是无价的。”
好歹是个现代人,她不敢说有多高的艺术造诣吧,但稍微给自己名下那两家首饰铺子提一些花样的创意还是可以的,送“兰归”的这支簪子就是改出来的头一批——顺带一提,这款簪子的原型就是之前明芝芝想买结果没买成的。
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没送的簪子都送给“兰归”了,这心意不是杠杠的?!
“而且我说是拿我经营店铺的利润买的,又不是全部利润啊!”明虞更加振振有词,“要是算上买店铺的钱,我这个月还亏了呢!”
小翠:“……”跟小姐理论,她好像总是被说服。
“不过小姐,您怎么会和夫人说,想去那些宴会呢?”她以为自家小姐会又请求夫人把她们放出去呢。
明虞耸耸肩:“我不是说了吗,想看热闹。”
小翠投以怀疑的目光,表示自己并不信任这个答案。不过明虞是主她是仆,如果有什么明虞真的不想说的话,小翠也没办法撬开自家小姐的嘴。
时间一天天过去,出门这事像是暂时没有指望了,明虞也间歇性地放弃了努力,外面铺子的事通过小翠能帮忙打理,而她待在镇武侯府里,成天也没什么事干,干脆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了张桌子,把其他小妾喊到自己这边来打麻将。
本来进府的时候明虞是做好了一切宅斗准备的——她虽然是个现代人,但更清楚环境的威力,明虞自己也没什么远大志向,能活着、活得还行就很不错了——弱肉强食的环境里,躺平了就会被吃掉,所以进了人的后院,她早就做好准备在这个有限的环境里,拼命地竞争。
然而进镇武侯府后她才发现,实际的情况,和她的想象,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比如,镇武侯裴庭好像是个性冷淡,从那什么边关回京城一个月了,一个女人都没睡过——别说睡了,后院这些小妾们能见到他的机会都不多。
还比如,没人跟她说,“兰归”长得那么美啊!
明虞对漂亮的东西和人都没什么抵抗力,“兰归”那张脸,光是摆出来就是巨大的杀伤性武器,还好“她”平时都戴着面纱,不然……咳咳,扯远了。
总之,宅斗的基础,是一群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但凭镇武侯的这个大半个月前有个小妾去他那儿自荐枕席然后被丢出来的注孤生表现,他能给出去的宠爱压根就是零,那还抢什么?
所以这一个多月下来,稍微带点脑子的基本都没往这个方向努力了。
当然,没什么宠爱可争,不代表这些妾室们心里对彼此就没有一点忌惮——毕竟彼此背后都有着不同的势力,而且镇武侯现在不开窍,没准哪天就开窍了呢?
于是,这个时候,明虞的巨大作用就发挥了出来——她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有那么点子颜控,而能被送进镇武侯府后院来的,有几个能是丑八怪?
在她的极力呼唤和麻将的诱惑下,本来还各自心有芥蒂的美人们,已经开始养成了每天去明虞院子里打卡搓麻的习惯。
而灵夜姬解除禁足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夫人“兰归”在半神隐的状态,侯爷想接触也接触不到——另外清明将至,听说在外游玩的老侯爷和老夫人这两天就要回来了——而她之前挂靠的段筝,还在那三个月禁足期里没出来。
如今后院疑似一片和乐融融之势,那她——以美貌、舞姿和心机立足的江南头牌灵夜姬,还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灵夜姬辗转反侧,在明虞院外观察敌情数日:事实证明,明虞此人不可小瞧,心机和演技都是巅峰,之前装心脏病吓得她现在都心有余悸,这次自己务必谋定而后动。
终于,灵夜姬下定决心,走入明虞的院中。
此时众人在麻将桌前战得正酣,明虞正在摸牌,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转过头去。
“那个……”灵夜姬道,“我也想来打麻将。”
第18章
伴随着灵夜姬在明虞小院里的入驻,整个镇武侯府后院大一统事业达成阶段性胜利——除了还在禁足的段筝,基本所有小妾都在明虞这里摸过一圈麻将。
镇武侯府后院这些妾室身份不一,有家底殷实的,也有实在没什么钱的,明虞没打算靠搓麻这个项目发上一笔,所以她们玩得也不大,更多时候倒是利用这个大家凑一起的机会,聊聊天、交换一下信息什么的。
而这和乐融融的生活还没过两天,另一件大事就又压上镇武侯府的后院。
——清明时节将至,本来在外游玩的老镇武侯和镇武侯夫人,回京城了。
说起这老镇武侯裴建言和其夫人林珍,也是一对颇具传奇性的伉俪:他们是年少夫妻,标准的包办婚姻,但感情却出奇得好。
早年时裴建言虽然承袭了爵位,但镇武侯府其实早已没落,除了一个头衔好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是林珍在这个时候支持了裴建言进入军中,先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到将军的头衔。
十七年前云朝挥师北上,与盘踞北方的藩王开战,是裴建言在关键时刻稳定住了军心,让大军顺利开拨,最终顺利地收回了北方失地,让云朝重新回到统一状态——这等大功,可以说是让已经半死不活的镇武侯府瞬间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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