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兰归”一出现,明虞本来还算平静的表情便瞬间切换成梨花带雨不胜娇弱模式,嘤嘤嘤地朝“兰归”扑了过去:“姐姐,我好惨呐!!!”
第38章
岑归澜没想到,刚把要紧的事情都处理完,转眼明虞就过来了。
而且一来就是如此惨烈的哭诉。
今天是他和郭氏交割货物的日子,除了说好要拿去售卖的货物以外,岑归澜作为“兰归”,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批押送货物之人,美其名曰郭氏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已经万分感激了,不敢再麻烦更多——当然实际的意思懂的都懂。
不过郭氏比较警惕,并没有答应让镇武侯府的人员随行,只道交给自己这边的人就好。
岑归澜在故作一番纠结后也便答应下去:反正他送出去的那批东西上早就加了锦衣卫特制的追踪之物,让不让镇武侯府的人跟着,影响并不大。
于是几名安排好的锦衣卫现下已经暗中跟着那批货物留下的痕迹追去了,而扮作侍卫的饶以云则跟着岑归澜又回到了镇武侯府当中。
岑归澜进院子的时候饶以云还没有离开,于是他也远远地看见明虞哭诉着朝“兰归”扑过去的动作。
他霎时间便想起前几日岑归澜说的,以为回去时能看见明虞痛哭流涕卖惨的话,眼前画面与脑中画面重合,伴随着明虞那句如泣如诉的“姐姐我好惨呐”,饶以云忍不住朝岑归澜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大人!远见卓识,卖惨虽迟但到啊!!
岑归澜:“……”他倒也没预料到如此。
眼看明虞就要动作精准地扑进他怀里,岑归澜微微一个侧身,恰恰擦着肩膀避开了人。
明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但还好她刹车及时,在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站稳了身体。
她委屈转头看向“兰归”,整个人已然从不胜娇弱进化成凄风苦雨泫然欲泣:“姐姐……”
岑归澜沉默一瞬,随即便用“兰归”的声音面不改色道:“不好意思啊妹妹,我身体不是很好,咳咳,你这么冲过来,我怕……”
说着他还做出一个捂唇咳嗽的动作:“真是对不住……”
明虞瞬间挺直腰杆:“姐姐你这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我不懂事!竟然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
岑归澜也十分谦虚地道:“不,是我这身体不争气。”
明虞:“不,是我!”
饶以云在人群中看得头皮发麻,发达的四肢让他难以理解这谦让来谦让去的一幕,毕竟对他来说,这种画面只会在某个任务做砸了以后他和他哥互相推脱的时候出现。
他不理解。
而这边岑归澜也不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绕,于是他干脆开启了新话题:“妹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明虞也终于想起正事,她表情又霎时间切换回梨花带雨模式,凄凄惨惨戚戚:“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岑归澜眉心一跳。
明虞接着前头语气抽抽搭搭地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平日里不争不抢、与人为善,那是大大的良民啊!”
“结果我昨晚回侯府时,竟然听见外面在传,说我勾引侯爷,唆使他宠妾灭妻!!”
岑归澜:“……?”
听到前面自夸的部分时,他是有些无语的,不过等明虞讲到后面,岑归澜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迷茫。
“兰归”放慢了速度咀嚼最后几个字:“……宠妾灭妻?”
明虞义愤填膺道:“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姐姐,你和侯爷之间我更喜欢谁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又不瞎,兰归和镇武侯两个人谁长得更好看还分不出来吗?
“兰归”:“……”
远处听到这话的饶以云更是瞳孔地震:她说啥?明姨娘在说啥?……不过别说他们大人确实长得还挺好看?
而明虞则是继续努力上眼药:“宠妾灭妻那是多大的罪名,姐姐,背后这人是冲着弄死我,还要狠狠抹黑侯府、抹黑你的名声来的啊!!其心可诛啊简直!!”
她这么一说,岑归澜的神情也沉下不少来。
——当然,不是因为明虞被污蔑,对方要抹黑侯府什么的,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关头闹出这样的新闻,说不定就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
于是“兰归”问:“那你现在来找我,是知道对方是谁了?”
明虞答:“多半就是段筝!!”
段筝这个名字岑归澜是记得的,与之相伴的还有“无脑”“暴躁”“我爹是户部侍郎”等标签。又因为当初是段筝把他遮掩的面纱扯下,进而引出了一系列麻烦,岑归澜可以说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欠奉。
或者这么说吧,对明虞,岑归澜还时常会有被噎住、拿对方无可奈何的感觉——他也因此曾动过弄死她的心思,但对段筝吧……动手都有点影响他的格调了。
明虞则是继续卖惨哭诉:“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段姨娘她前几日还特意从她的住处跑出来,到我的院外叫骂!骂得可难听了!!”
她说得声泪俱下如泣如诉,要不是没带小翠小红出来,怕是还要扯着她们给自己作证——当然,即便没带“证人”,也不影响明虞一边哭一边不着痕迹地凑近“兰归”,企图扎进姐姐的怀抱。
而“兰归”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些人的小心思,再次将自己的袖子从明某人的手中抽出。
明虞也毫不脸红地继续要求:“姐姐,可以把你的帕子借我擦擦眼泪吗?袖子也行……我心里实在难受!”
“兰归”:“……”
*
虽然明虞一口咬定在外面传宠妾灭妻的人是段筝,但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兰归”舍了张帕子出去,又问了明虞些细节,便打发她先回去了。
明虞也不着急要立刻报复段筝,她更关心的是自己在这件事里会受到的影响:不得不说在外面乱传谣言是段筝难得走对的一步棋,所谓言论杀人,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更是如此。
她的身份是妾,换成一般的情况,外面传她引诱主君宠妾灭妻,那基本上是被浸猪笼弄死预定的了——区别只是在于动手的人是主母还是镇武侯本人这样。
不过万幸,真实情况版本的镇武侯本人是个性冷淡,而身为主母的“兰归”实际上隶属锦衣卫,宠妾灭妻的说法更是太监上青楼——无稽之谈,所以她的生命安全应该还是有基本保障的。
只是明虞也拿不准镇武侯府整体的态度,譬如镇武侯和“兰归”都知道宠妾灭妻这事儿不存在,那老镇武侯夫妇呢?
所以她才急急忙忙来找“兰归”,先为自己要一颗定心丸: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的锅不能落到她头上啊!!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明虞还想再写封信去找岑归澜帮忙的:锦衣卫眼线遍布天下,势力又大,要真是段筝传的谣言,肯定一查就能知道,要收拾她也更容易。不过想到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恶劣做派,还有那张冷冰冰不近人情的鬼面具……
明虞打了个抖,将这项从自己的名单里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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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出手,飞快就查到了在外面散布谣言的是谁。
有线人表示自己曾经看见过一位讲“裴小将后院二三事”最积极的说书人,偷偷摸摸接洽一位家丁打扮的人。
而不巧,那家丁身上的服饰被线人认出来了——正是来自户部侍郎府无疑。
锦衣卫出手要清掉这些流言也容易,但他们并没有这个立场。毕竟现在表面上镇武侯府可是还“欠”着岑归澜钱、撕破脸的状态,查提楚走私案的事情和一桩虚假流言,孰轻孰重岑归澜还是很清楚的。
于是这几天裴庭收到了好几次关于他宠妾灭妻的问候。
裴庭很生气,他企图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他身份高年纪轻,平时咸鱼着也没在朝堂上得罪什么人,所以暂时也没人揪着这事在朝上参他一本——虽然也可能是有人参了,但知道内情的永平帝直接压下来没管。
总而言之,这事儿现在还只是以八卦形式在云朝的上层流传,裴庭总不能见人就上去说“我没有宠妾灭妻”吧?
而镇武侯府虽然也在试图浇灭这股流言了,但八卦这种东西就跟野草一样,实在难以除尽,而且一个不留神还能换种传播的艺术形式,所以饶是裴庭相当努力,但收效也并不显著。
最后气愤的镇武侯本人找上岑归澜:“岑归澜,都怪你!我堂堂镇武侯的名声就这么被你败坏了!!”
岑归澜冷静指出他的错误:“流言是段筝传出去的。”
裴庭:“?要不是因为你要演兰归她能进我后院?”
岑归澜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悠悠叹口气:“你说得有道理。”
“这件事,你的牺牲的确不小,”他道,“为了感谢你协查办案的付出,‘宠妾灭妻’这个谣言,我会想想办法,尽量帮你解决一些的。”
裴庭不信:“你怎么帮?锦衣卫的势力又不能动用,你总不能把段家抄了从根源上杜绝流言吧?!”
而且就算抄了段家,已经传出去的那些话也不会从京城百姓的脑海里突然消失啊!!
岑归澜放下茶杯,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似乎是在思索:“所谓‘宠妾灭妻’,无非是在说你和正室的感情不和,反而宠爱妾室——那么,要破除这个谣言,只要证明你和正室的感情很不错就行了。”
他倏忽转过头,朝裴庭微微一笑:“正好,你的假期要结束了。”
“你说,镇武侯返回戎州边境镇守,向圣上请求了携家眷同行,而后在后院的一众莺莺燕燕中,只带了自己的正室夫人一人,以此证明他们感情和睦琴瑟和鸣,这个主意怎么样?”
第39章
裴庭和岑归澜对视三秒,然后“呕”地出声:“琴瑟和鸣?和你?”
岑归澜道:“权宜之计罢了,或者你能提出来更好的主意?”
裴庭想了一想连连摇头:“算了算了你这主意就挺好……不过‘兰归’要是跟着我走了,你接下来的计划怎么办?高经纬的案子怎么查?”
岑归澜扯了扯唇角:“我这不是还找到一个助手了么?”
而此刻岑指挥使说的“助手”本人正在太傅府上。
下人奉来茶水,明虞轻声道谢后接过轻抿一口,随即便眼前一亮,赞道:“好茶!”
她端茶品茶的姿势并不外行,认真的神态也不似作假,张淑宁坐在明虞对面,即使知道这些并不意味着对方就毫无讨好的成分,也还是感觉到了愉悦。
她微微弯起眼睛,也打量明虞的一举一动:“你喜欢就好。”
说着张淑宁也端起手中茶,举手投足间比明虞这个靠原身记忆的半吊子更多几分优雅:“说来,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来找我。”
她给了明虞那张邀帖,是一个人情,但也只能用一次而已,明虞这么快就使用,确实让张淑宁觉得有些惊讶。
张淑宁想到这些日子民间和朝堂上隐隐约约传的风声,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明虞上门来是为什么:“明娘子来此,是为了民间传的‘宠妾灭妻’的事吗?”
老实说,她对“宠妾灭妻”这说法并不怎么相信,一来和明虞的接触中张淑宁并不觉得对方是这样的人,二来她和老镇武侯夫妇也有交往,虽然不能说特别熟识吧,但你说这么对伉俪情深多年的夫妇会养出一个宠妾灭妻的儿子?张淑宁觉得不太可能。
当然,即便这事是真的,倘若明虞要求上来请她帮忙,张淑宁也会看在先前对方确实救过自己的份上,出一次手。
可谁知明虞闻言却笑道:“这事对我来说确实是一桩麻烦,但我并不是为这来拜见您的。”
她提起放在一旁的食盒,打开盖子,一股鲜花的芬芳香味便从里面飘出。
几碟造型精致的糕点盛在其中,隔着段距离,可隐约看见其表皮晶莹剔透,光是看着就让人涌起食欲来。
明虞将食盒递了过去,语气诚恳又关切:“这是明家经营的酒楼新推出的糕点,我吃着觉得味道不错,便想着带来一些给您。”
“您尝尝看?”
糕点的香气馥郁,张淑宁本是个不太重口腹之欲的,闻到香味也忍不住有些意动想吃。
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看向明虞,语气有些玩笑地问道:“这该不会就是你上门来要做的事吧?”
只为了来送一盒糕点?
明虞歪了歪脑袋,也眯起眼笑:“说不定这就是呢?”
张淑宁一顿,却见明虞将双手放在膝上,样子乖巧得像个邻家小姑娘,朝她解释:“您的人情很宝贵,我也有些想不到该怎么用才好,所以想来想去,不如就当是来看望长辈一般,来看看您好了。”
她又殷勤地将糕点推过去,眨了眨眼睛:“您试试吧?”
明虞会这么回答,张淑宁实在是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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