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归澜“嗯”了一声,明虞连问:“那我们这群老弱妇幼呢大人!”
她掐了一把大腿,眼泪说来就来:“大人呐,先前您也看到了,那伙黑衣人有多凶残!您要是带人撤走了,他们又我们这群老弱伤残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他们当中还有人认出来我了!”
“大人!您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明虞越说越激动,大有扑过来抱住岑归澜大腿狂哭的架势,岑归澜眉心一跳:“……我也没说全撤走。”
“大部队先走,饶以云会带一支小队留下,等雨停后护送你们回京城。”
他朝旁边饶恒使了个眼色,饶恒连忙站出来点点头:“是的!”
“太傅夫人身份贵重,明姨娘你也是……”他话顿了顿,拐了个弯没直接说明虞是暗线,“当事人之一,我们当然也重视你们的安全了!”
得到保证以后,明虞才擦擦眼泪,表情重新阳光灿烂起来:“真的吗?那谢谢大人了!!”
她还不忘朝岑归澜等人挥手:“大人一路顺风!!”
跟着岑归澜一起的饶恒嘴角无语地一扯:“……”
倒是岑归澜翻身上马以后还背身朝明虞等人挥了挥手,而后才同手下一道出发。
路上饶恒没忍住问:“大人,您刚刚那是……在和明姨娘道别?”
岑归澜闻言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习惯了。”
他好像被明虞的跑偏给带得有点习惯了。
饶恒:“……”
而这边,明虞因为最后那几下动作太大,本来包扎好的伤口又有裂开的趋势,张淑宁连忙又让明虞去重新涂药包扎——这次是她亲自和明虞一起了,连小翠都没带。
马车的密闭空间内,张淑宁帮明虞脱下外衣,露出肩膀,又亲自打开了药膏。
明虞露出的肩膀皮肤十分白皙,但此时上面却多了一道约莫五公分长的伤口,鲜血微微渗出。
张淑宁手指沾了药膏,一点一点地涂抹到明虞裂开的伤口上,动作十分轻柔。
她眼底有些泛红:“你这孩子……”
明虞肩膀靠后背的这道伤口是先前挡在张淑宁身前时受的——当时明虞扑到张淑宁,还来不及爬起来,那黑衣人准备把她俩捅个对穿,关键时刻岑归澜一箭结果了对方,那黑衣人没办法再动手,倒下时却划到了明虞的肩膀。
平心而论,这伤口虽然长,但其实并不算深,盖因那黑衣人当时已经死去,剑落下纯粹是惯性,压根没用什么大力。
明虞偏过头安慰张淑宁:“您别哭呀,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伤。”
她半真半假地道:“以前我挨过比这更深的刀呢。”
张淑宁问:“哪里?”
明虞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在胸口,就这儿。”
张淑宁还真凑过去看了一下,然后气得笑了下:“你逗我也不是用这种话!这里若是挨上一刀,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明虞道:“说不定我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呢。”
张淑宁忍不住敲了明虞脑袋一下。
明虞的伤处差不多处理好了,张淑宁又给她细细包扎起来——他们这次出来,没有带纱布,只能撕了件干净的里衣,来给明虞包扎。
包好伤口后,张淑宁才道:“好了。”
她又问:“你看看舒服吗?我会不会包扎得太紧了。”
明虞活动了一下那边胳膊,笑道:“没有,很合适。”
她冲张淑宁撒娇道:“刚刚被您照顾,可真像娘亲在我旁边一样。”
张淑宁微微笑了一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却没有立即下马车,而是问道:“小虞,先前那群黑衣人出现时,曾说你给锦衣卫办事,岑指挥使对你似乎也说得上是熟识……”
“你是锦衣卫的人?”
第55章
“你是锦衣卫的人?”
听闻这句话时,明虞先是紧张了一下,但当她看向张淑宁,并没有从对方的表情或目光中看到逼迫质问的意思,反而极为温和。
而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是锦衣卫暗线这事儿也确实不太能瞒得住,再者,她想要和张淑宁进一步加深关系,继续隐瞒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明虞点点头:“……算是吧。”
她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先前镇武侯夫人的身份成谜,我爹便让我以小妾身份进入镇武侯府,帮锦衣卫探听虚实……”
至于后面镇武侯夫人也是锦衣卫人员,她又被逼上了岑归澜的贼船查高经纬的案子这一系列事情,就不必要细细展开说明了。
张淑宁也知道有些事情肯定不是她方便知道的,所以她没有追问——事实上光是明虞说出来的这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
“你爹让你进镇武侯府为妾……?”她表情惊讶不已,显然是无法理解。
她知道镇武侯府门第比起明家高出许多,能把女儿嫁进去——不管是用什么身份进的——肯定算是高攀,但正所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正经人家,又有多少愿意把自己疼爱的女儿这么舍出去的?
更何况张淑宁想起自己刚刚认识明虞时,对方曾说过的“如果有选择的话,谁又愿意自甘堕落”这之类的话。
当时她还在想怎样才能叫“没有选择”,但而今来看却是很明显了。
张淑宁诧异问:“你明明不愿意,你爹竟然还要将你送去镇武侯府?”
明虞叹气:“他也不过是听人命令行事罢了,再说,爹他养育了我十几年,这恩情我怎么能不报呢?”
张淑宁默了默,最终才道:“哪里有这样的说法。”
做父母的从来都只想要儿女过得舒心快乐,怎么会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还硬把孩子往里推的呢?
张淑宁代入自己想了想,要是是自己的女儿被硬推着嫁给不喜欢的人,还是做妾,她只怕是恨不得要跟那人拼命的。
明虞:“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人只要活着就总还有希望嘛。”
“再说了,”她笑眯眯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用非得听他的话嘛。”
张淑宁脸上的心疼之色微微凝滞:“?”
明虞道:“现下我在镇武侯府的任务快要完成了,以我爹那性子,他肯定是巴不得我继续留在侯府里面为他发光发热的——但我不想再受制于人了。”
她忽而起身,朝着张淑宁郑重行了一礼:“这些日子承蒙您的关照与厚爱,当初您赠我一张太傅府的邀帖,说有需要时可以帮我一个忙——那时我并没有回答您真话。”
张淑宁已经猜到两分明虞想请自己做的事,她叹了口气:“算上今日,你对我已经有两次救命之恩了。再者,即便撇开这些,我对你这孩子也是真心喜欢的。”
“你是想求一份姻缘?”
饶是云朝现在对女子的限制并不算太严苛——但那不过是近十几年才开始改变的罢了,妾仍然算得上是底层,一个做过妾的女子若想再嫁,还是作妻室,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张淑宁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毕竟她身为太傅夫人,若是做主为明虞说一份媒,再不求对方多高的门第,那还是有希望让她做正妻的。
明虞摇摇头:“姻缘倒是不必。”
她道:“我希望您能帮忙,让我单独立女户。”
——立女户,那便是要脱离明家,出来自立门户了。
云朝有不少女户的先例,通常都是丈夫去世且家中也不再有男丁,女子便可向朝廷申请立女户,随着近些年女子地位的提升,也有一些和丈夫和离的女子自立女户,但像明虞这样,本来是做妾,且父亲尚在世的情况还要自立女户的,张淑宁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真没想到什么先例。
也难怪明虞要请张淑宁帮这个忙了。
提出来这个要求以后,明虞目光有些紧张地看向张淑宁。
虽然她确信自己的要求不过分,这对张淑宁来说只是稍微打声招呼的事,对方大概率会答应,但毕竟还是有些忐忑在里头的。
毕竟要是张淑宁拒绝了的话,她要搞份放归书、再自立个女户的话,可就需要再想办法了——先前岑归澜答应她的“奖励”或许可以指望一下,只是岑归澜那人阴晴不定的,明虞也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对方不会反悔。
而张淑宁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只是片刻的思考后,她面上又缓缓露出笑容来:“倒是我狭隘了。”
“这事给衙门打个招呼,倒是不难,”张淑宁道,“不过你若是想脱离镇武侯府的话,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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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藏在长公主庙中的黄金被运回,京城内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便是永平帝本人。
他对长姐的敬爱与愧疚根本无需多言,当年京城世家联合逼杀长公主,最后是个怎样被血洗的下场都不用提了,如今云朝女子地位的提升,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永平帝受长公主的影响。
而现在有人藏脏,还是在长公主庙中,以毁损长公主雕像的基座这种办法——不夸张的说,永平帝在得知消息后差点亲自提着刀去诏狱把高经纬给剐了。
虽然最后被岑归澜给劝了回来,但永平帝本人仍是暴怒无比:“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给朕查!查清楚那群黑衣人背后到底是谁!!”
而其次,便是朝中大臣。
一则,他们消息灵通,岑归澜追回来的这笔巨款不止万两黄金——这是多大一笔钱呐!可以说是近年来云朝的贪赃案金额之最了。会引起朝中怎样的震动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二则,前面永平帝暴怒,没能直接活剐高经纬,怒气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虽然他也不会没事冤枉打杀大臣吧,但谁愿意和一个正在怒气值max期的领导相处?
这几天因为一点小错就吃了挂落的大臣可不在少数,连皇子们都有好几个被亲爹劈头盖脸地臭骂了几顿——大概唯一没有被骂的就是岑归澜了。
哦,不对,岑归澜也被永平帝逮住老大不小还没定亲的小辫子阴阳怪气了好几顿。
最后嘛,就是高经纬本人了。
见到锦衣卫从长公主庙中带回来得黄金,他之前的各种话术瞬间变成了讨饶和认罪。
“下官……不……我之前只是鬼迷心窍,大人您就饶了……啊!!”
鞭子抽在高经纬的身上——这些日子来他身上早就没有了一块好肉,对这些伤口,压根不用上什么重刑,最基础的鞭子沾盐水就够他一顿好受的了。
还不说到这个程度就得行刑的人小心了:伤成这样,行刑的力度可得好好把握,免得一个不小心把人弄死了,那才不好交代。
才从皇宫回来,被永平帝阴阳怪气了一顿的岑归澜则是面无表情:“继续。”
又是一鞭子下去,高经纬再次惨叫一声。
岑归澜问:“给你通风报信、协助你从长公主庙转移赃款的指使者,是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高经纬语气虚弱,“我不知道……”
岑归澜:“打。”
旁边执行的人再次一鞭子挥下去。
“啊!!!”高经纬的惨叫声再次响彻整个牢狱。
岑归澜:“现在还听不懂吗?”
疼痛深入到骨髓之中,高经纬本来就脆弱的防线已经被这段时间的折磨和绝望进攻得差不多崩塌了,他胡乱点头:“听得懂听得懂……”
岑归澜问:“是谁?”
高经纬:“我不知道……”
岑归澜还没发话,那行刑的锦衣卫已经充分领会他的意思,手中鞭子重新沾上盐水,再次扬起——
“我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高经纬眼泪都飚出来了。
泪水划过他脏污带血的脸,冲出两条沟来,显得分外清澈显眼:“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不知道给我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对方很神秘,跟我一直都是单线联络,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啊!!”
他悔恨的泪水一串又一串:“这次我知道你们要抓我,也是参加宴会的时候有人递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说锦衣卫已经盯上我了,别的什么也没说啊!!我真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再说了,这消息递过来了,他不也没跑掉吗?
岑归澜刚刚没来得及说的那个字再次吐出:“打。”
高经纬又响亮地惨叫一声,岑归澜才心满意足地表示:“去的哪个宴会,给你递纸条的人是谁,纸条在哪儿,说吧。”
奄奄一息的高经纬:“……”
很气,但他怕再挨一鞭子,不得不说:“曲觞阁……一个小厮,叫什么我真不清楚,纸条……烧了。”
岑归澜挑挑眉:“烧了?”
高经纬:“毁灭现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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