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略带不满:“给你发的消息怎么不回,回宿舍了么?”
退出通话界面,翻了翻聊天记录,一连八条都是沈锐问她,回宿舍了么。
她那时在自习,没留意。
沈锐软了语气:“我不是在怪你,怎么不说话?”
温以宁:“沈锐。”
“嗯?”
温以宁淡声说:“方不方便,借一下你的身份证。”
对方显然疑惑了一瞬,顿了顿,笑道:“借我身份证干嘛,怎么?想通了,觉得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我一般勤劳持家且美貌的好男人,所以想偷偷和我扯个证?”
“不是,”温以宁的声音依旧低落,“我想用你身份证,开个房。”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
如果不是屏幕上显示着的通话时长不断增加,温以宁都要以为沈锐挂了。
她的要求似乎是有些冒犯,可是她的身份证锁在了宿舍里,而沈锐又正好打了过来。
男人低声说了一句。
温以宁把手机贴近耳朵:“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似乎在笑:“好啊。”
温以宁轻怔,他居然说好。
沈锐慢悠悠地声音透过听筒传入温以宁的耳中,带着点蛊惑:“交易地点在师大校门口,十五分钟后见。”
“……”像绑票似的。
事情为什么演变成这样,温以宁也不清楚,她穿着有些单薄,呢子大衣在东泠萧瑟的寒风中不堪一击。
沈锐又开了那辆嚣张的劳斯莱斯。
好像那辆小奥迪,只是勾她愧疚的把戏。
沈锐摇下车窗,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和煦狡黠的眼睛:“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谢谢你,明天我会还你的。”温以宁朝他伸出手。
沈锐笑了一声,轻轻打了她一手板,不疼,更像是一次短暂的牵手。
温以宁:“嗯?我要的东西?”
沈锐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要的东西,不是在这儿了。”说着,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
“……你说的不会是你吧?”
温以宁抿了抿干裂的唇:“沈锐,我没有和你闹着玩,我没地方住了,身份证也不在手里,你要是不想借给我,直说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耍我呢。”
寒风吹来,嘴唇微颤,嗓子眼里好像被泥沙堵住似的拥挤。忍着,真的好难受。
下一秒,她哭出了声。
沈锐呆了一瞬。
温以宁,在哭……
他二话不说开了车门,见她冷得发抖,骂了一声草,迅速地把羽绒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又拉着她的手,坐进车里。
车里开着热气,是暖和的。
温以宁低着头。
她想哭,又觉得哭本来就是一种很丢脸的事,而在沈锐面前哭这种事,简直就是地狱级别。
事情发生了。
她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锐抬手关掉了车内的音乐。
他的声音在车厢内分外清晰,仿佛在忍耐着什么,问:“谁欺负你了?”
少女仍低着头,没看他,却伸手指了指:“你。”
“我?”
“嗯”
“我欺负你?”
“嗯。”
“因为我不识好歹不和你开房?”
“嗯。”
温以宁猛地抬头,变了疑问语调:“嗯?”
“身份证,我带了,没逗你玩,你大概是不会相信,对你,我不敢不认真,只是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想逗你多笑笑。”
沈锐扬了扬手中的浅蓝色证件,在她看过后,又收了回去:“带是带了,不过不准你开房,我沈大善人最喜欢收养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了,给爷喵一声,爷带你回家。”
“沈、锐。”温以宁加重了语气。
她不伤心了,但挺生气的。
不过他居然真的带了身份证,还说什么,对她不敢不认真?
温以宁忽然想信一次,她为这个想法感到害怕,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想要隐藏内心变动的感情。
温以宁低头时有种乖驯的美感,沈锐清楚,她仰头的样子,只会更加惊艳。
沈锐凑近了,像是在瞧她是不是在偷偷掉眼泪:“下回别哭了,怪招人心疼的。”
“……”
“还哭啊,怎么办,要不爷给你喵一声,实在不行,汪一声也成。”
“……”
“喵呜汪~”
羽毛似的,在她耳膜里挠痒。
温以宁呆滞住了,沈锐这是在和他卖萌吗?
她悄悄红了脸。
“……”
怎么办,好像是……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沈·金毛狮子·锐:喵呜汪!
第10章 草莓味
床头灯亮着温暖柔和的光,铺洒在女孩的脸上,她的眉,天生的好看,无须加任何修饰,便是两撇秀气的柳叶眉。
此刻两撇乌眉却牢牢地揪在了一起,紧闭的眼睫上还残余着点点泪珠。
好不容易才睡着,沈锐不敢惊动她,于是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夜里冷,他在她的腿上又搭了一层褥子。
温以宁在梦中呓语,沈锐趴在床头听,却看见脸颊上两行纤瘦的泪痕。
沈锐抬手轻轻触了一下,眼泪是凉的,远不及她肌肤温热。
“同桌,怎么在梦里还在哭啊。”
他顿住,指尖绕住她散下来的发,小声说:“小傻瓜,不会是在梦里又被我欺负了吧?”
睡着了的温以宁,无法回答沈锐的疑问。
灯灭了,房间一片黑暗。
沈锐走到楼下,披了件羽绒服,推开门,坐在了露天阳台的藤椅上。
他顺手在裤兜里摸烟,空空如也。
这条裤子是上次吃饭的那条,兜里的烟都被温以宁扔掉了。
沈锐起身回屋,从抽屉里挑了盒好抽的。
藤椅边的水晶茶几上摆着一个烟灰缸,不一会儿,烟灰缸里就堆满了凌乱的烟头。
手机震动,沈锐瞥了一眼来电人,不疾不徐地滑动接听。
火柴嚓的一声,手指夹着烟管递到嘴边:“喂,恒哥。”
电话那边气急败坏:“你还记得世界上有我这个哥?”
“哥,说事儿,三十八岁以下年轻人的夜生活可是很宝贵的。”
“……”
张恒怀疑沈锐说出了他的弱点,且有证据。
算了,年纪大了,不和小孩计较。
“听王姐说,你花钱赞助一个女大学生办画展?小办也就罢了,你还要办成商业画展,花钱把文艺界的那群老头都请过来?”
他坦荡地承认:“嗯,是有这个打算。”
“沈锐,你不想当明星了直说,别玩我成不,想当慈善家,你没那天赋。”
缓缓吐出一层烟雾,迷了夜色中透着水润的眼眸,沈锐挠了挠耳朵,幽幽说:“什么大明星,什么慈善家,我啊,明明是资本。”
张恒一怔,又笑了起来:“对,差点忘了,你他妈就是资本。”
沈锐没说话,又吸了一口烟,嗓子里顿时烟熏火燎的,并不好受。
他有些倦了,按灭了烟蒂:“行了哥,大惊小怪的,没别的事挂了。”
“等等,”张恒犹疑道,“师大的女大学生,不会是那天那个那个那个温,温小姐吧?”
沈锐没了声音。
“对,我想起来了,王姐跟我说来着,她也觉得奇怪,人家是有天赋,可东泠不缺天才啊,你干嘛偏偏做这赔本的生意,不会是……”
一番有条有理的分析,张恒吸了口气:“沈锐,你不对劲儿。”
沈锐最后说了一句:“实不相瞒,我是温画家的死忠粉。”
张恒顿了半晌:“草,沈锐你个变态,真想泡女大学生啊。”
电话那端已经挂了。
一分钟后,沈锐收到了来自“催命号经纪人”的消息。
张恒:够无耻。
沈锐:?
我拍了拍“催命号经纪人”的帅脸又被他的如来神掌甩飞出去并哭着喊着叫爸爸草我。
“……”
沈锐淡定地给张恒改了备注:
三十八岁没有夜生活的老色批。
-
清早,温以宁被饭香味诱惑醒了。
点开手机。
6:40,闹钟还没响。
她穿好衣服起床,发现床上多了一条被子。
昨天她太困了,看着手机就睡着了,灯也忘记了关,而现在灯却是好好关着的。
难不成是沈锐,半夜进来给她关了灯,盖了被子?
温以宁懊恼地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回想起昨天的表现。
她有点不想走出屋子,可她昨天晚上没吃饭,又饿了一晚上,而屋外的饭香味太过诱人。
温以宁把被子叠好,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灶火上热着蒸笼,电饭煲插着电,大约是时间到了,升起一层层白色的水汽。
男人穿着围裙站在菜板前,他正在切一根胡萝卜,刀工飞快,眨眼间,一根胡萝卜就分成了一小堆圆形的胡萝卜片。
温以宁咽了口口水:“沈锐……”
“醒得这么早,是不是我太吵了?”他转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温以宁微怔:“没,没有。”
沈锐也没太在意:“先去洗漱吧,牙刷洗漱杯还有毛巾,都给你准备了新的,洗面奶和水乳不知道你喜欢用哪个,随便买的,你看着用。”
温以宁:“嗯,好。”
她如临大赦。
沈锐方才用那种目光凝视着她,又是在那样的场景之下,他还用熟稔地语气寻问一些不要紧的话,已是极度的暧昧了。
好像,他们已经结婚了似的。
结婚,和沈锐结婚……
她确实应该洗漱了,好好洗一把冷水脸清醒一下。
温以宁走进洗手间,便看见大理石台上摆满了崭新的尚未拆封的瓶瓶罐罐,水乳洗面奶,国内外知名品牌,应有尽有。
数数,起码三十多瓶。
这就是他说的,随便买的?
温以宁轻叹了口气,环视一圈,拿了旁边还有一瓶拆了封且用过一点的。
大概的沈锐平常在用的,和他身上的清香很相似。
用新毛巾擦去脸上多余的水,温以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太粉了,下回应该随身戴一瓶粉底液。
沈锐拿了两副碗筷,放在桌上,喊她:“吃饭啦。”
“嗯。”温以宁放下毛巾,慢吞吞走了过去。
“牛奶要喝热的,一人一杯,鸡蛋我剥好了,一人一个,拌了盘凉菜,有你爱吃的胡萝卜,昨天下午发好的面,顺手蒸了一笼鲜奶馒头,这可是我的绝活。”
沈锐忽地想起什么,端起碗跑到厨房,盛了两碗粥。
他笑着说:“差点忘了,一定要尝尝我亲手煲得南瓜山药小米粥,你胃不好,多喝点。”
温以宁拉开椅子坐下。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奶香味清甜不腻,鸡蛋被剥得干干净净的,自觉地躺在盘子上等待被享用。
“尝尝看。”
在沈锐期待的目光下,温以宁就着粥,咬了一口鲜奶馒头。
现蒸的馒头,入口松软,奶香味十足。
粥就更好喝了,山药和南瓜熬得烂烂的,掺杂在软糯小米间,多了一份特别的甜香。
沈锐眯眼笑:“好吃吗?”
温以宁点点头,好吃,简直好吃到不能再好吃了。
这些都是他精心准备的……
沈锐没有吃,只是盯着温以宁看,仿佛是在等待她开口赞扬。
终于,温以宁抬起头,说:“沈锐,你当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像你昨天说的什么来着,嗯,沈大善人。”
沈锐眨眨眼,好似没听懂。
温以宁还没有意识到马屁拍到了马骨头上,真切地说着:“其实昨天的事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你虽然时常开我的玩笑,但我从来……一般不会放在心上,我心眼没那么小,咱们还是朋友。”
这席真心话,听进沈锐的耳朵里,便好似是说。
无论沈锐做什么,她温以宁都不会放在心上。
顺带,附赠他一张好人卡。
沈锐忽然没了兴致,垂头喝了两口粥。
“我知道和我没关系,我做饭也不是为了和你赔礼道歉,而是……”沈锐想了两秒,说,“其实烹饪是我的人生爱好。”
温以宁咬到了坚硬的勺子,好磕牙。
来不及感受痛,沈锐的言下之意,貌似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还真挺可笑的。
温以宁舔了舔受伤的牙齿,闷声喝粥。
掠过这个话题,沈锐装作随口一问:“对了,你昨天梦见什么了?”梦见什么,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温以宁:“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总不能说,他半夜悄悄送温暖,恰好看见她睡着了在掉眼泪吧。
沈锐摸了摸下巴,灵机一动:“噢,我最近对解梦颇有研究,看你一觉醒来的面相,我就知道你昨天晚上一定做了梦,还不是一般的梦。”
“你的爱好,真广泛哈。”
“所以,告诉我,你昨晚梦见了什么?”
温以宁顿住筷子。
昨晚,她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啊。
学生时代的大雾,隔了三年长的时光,一次又一次朝她拥了过来……
上课铃声打响。
嗡嗡的走廊顿时鸦雀无声。
温以宁抱着一摞高高的作业本,顺着楼梯往下走。
路过二层楼时,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哭。
二楼还在修建中,温以宁的班级在一楼,时常听到楼上传来的电钻声响。
上晚自习了,施工队早就收工。
教室和办公室都贴着封条,这一层楼都没有人。
温以宁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哭声细碎,是个女生。
温以宁有些好奇,她停了下来,偏头看去。
学校的卫生间分两部分,最里边是厕所,隔着一层帘子,外边是宽敞的洗手池。
此刻,女厕的洗手池边上靠着一个人。
校服外套系在他劲瘦的腰间,下摆挤出好看的褶皱,他微微蹙眉,眼神中透着不耐,嘴唇抿成一条缝。
温以宁知道,当他露出这个表情时,就是极度厌烦了。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沈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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