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泪喷涌而出,呜咽出声。
什么言传身教,她疑心谢明峥就是肆意报复,想要折磨她。他一定是在记恨她刚才对他发脾气,拿亵裤扔他的脸。他这么小心眼的人,很爱记仇。
“我……错了,方才不该扔你,不该怪你。”临春试图认错求饶,请求他放过自己。
好难受。
心惶惶落不到实处的感觉,仿佛一只脚悬在崖边,将坠未坠。
谢明峥动作停了一瞬,轻笑声就在她耳畔炸开,“为何认错?这不是惩罚,阿宝。”
不是惩罚才怪吧。
她哽咽着,偏头看谢明峥,已经满脸的泪。
临春坚信这是他的报复与惩罚,就是为方才的事,“你就是为刚才的事生气,你别不承认。”
“没有。”他淡声开口,“刚才的事,我一点也不生气。”
反而觉得挺受用的。
谢明峥喜欢她的小性子,多么鲜活生动。她合该鲜活生动,金枝玉叶,娇宠无度,那几分娇纵,正如画龙点睛之处。
“你就是生气了……”她呛声,一边哽咽一边说。
他生气一向也不爱承认自己生气,还老是莫名其妙地生一些气。
谢明峥笑意从点墨的眸中翻涌而出,仿佛墨色倾洒在白色宣纸上,行云流水写就一个极好的字。他嗯了声:“好,我生气,我在惩罚你。你满意了吗?”
嗯,怎么不算一种惩罚呢?
惩罚她恣意入梦,夜夜扰眠,自己却无知无觉;惩罚她勾起他的爱与欲,却不安抚;惩罚她不以平等的爱回应他。
便算惩罚吧。
临春吸了口气,哭得要喘不上气,她从谢明峥怀里起身,意欲离开。但被谢明峥拉回来,不许她走。
“还没教完,不许走。”
临春嘴角更撇,马上落泪更凶:“我不想知道了。”
“不行,你必须想知道。”谢明峥蛮横地反驳她的话。
而后,谢明峥问她:“你方才有什么感觉?”
临春听他语气有些凶,哭声小了些:“感觉很难受。”
难以形容,如果一定要形容,就是要死了。
可和那次落水时的窒息感又不同,她讲不清楚。
“哪里难受?”谢明峥追问。
临春觉得他莫名其妙,难受还分哪里难受吗?当然是全部都难受咯。
她情绪有些上头,比平日里大胆了些,就这么用那双含水的眸子轻瞪了他一眼。
谢明峥也不恼怒,只觉得心痒。
心底那股躁动便愈发明显,难以忽视,膨胀而出。
临春感觉到了,带着哭腔开口:“你……今天的病不是治完了吗?”
他这么频繁起立,真的不是已经好了吗?
谢明峥道:“现在是为了教会你一些事。”
他宽厚手掌蓦地掐住临春的杨柳腰,如同三月里春风,拂动杨柳。
临春想到白天在船上的事。
她眼泪还沾在睫羽上,哭声止住,渐渐觉得奇怪起来。分明夜里没吃葡萄,更未曾喝太多水,不久前她沐浴时还去解决过一番,怎么好像又有些内急似的?
她有些茫然,抬眸看谢明峥,等待他的答案。不是内急的话,那应当是什么?
谢明峥见她情态,明白了她的茫然与思忖,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开口:“这是寻常的反应,你可以理解为,当你遇到危险时,便想逃跑,想活下去。”
她懂这个道理,正如她不想死,所以求谢明峥放过自己。可是,又不太懂这个道理与现在的境况之间的关系。
临春瘪嘴,就不能说点她能听明白的话吗?
谢明峥没继续说,只是抖她抖得更厉害,她感觉自己仿佛在骑马,还是一匹不怎么听话的烈马,马上就要将她从马背上甩飞出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最应该做的便是抓住缰绳,但没有缰绳,只好扣住谢明峥的肩。
感触很明显,临春忽地想到那本医书。
玉瓶与匕首,匕首马上要戳进玉瓶里似的。她顿时感觉到危险。
于是乎,恍恍惚惚明白了些谢明峥的话。
因为玉瓶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也想逃跑,于是……?
这样吗?
她看向谢明峥,撞进他眼底,又窥见了他那种肃杀的眼神。
现在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不成器的学生?听不懂他教的东西?正如从前先生教她功课,见她顽劣不听那种生气吗?
临春闷闷开口:“我好像听懂了。”
所以,他可以不必生气,亦可以不必再教了吧。
“嗯,真聪明。”他嗓音微微沙哑,这语气听来像敷衍地哄小孩子。
“我真知道了。”临春有些不满,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她都十七了。
“你可以不用教了。”她又补充。
谢明峥却没有松手,反而扣她更紧:“教学时间结束,现在又是治病时间了。”
什么呀,不是已经治完了吗?怎么又开始?
谢明峥没再说话,临春也挣脱不得,只好安静承受。
可谁都不说话,幔帐里分外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感觉很怪异。临春便又开口:“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若是找个妃子侍寝,应当不会有损你一世英名了,要不……你试试?”
试个鬼。
他从来就没有那种病。
“闭嘴。”谢明峥终于开口。
临春乖顺地闭上嘴,看,又开始生气。
他生气的程度和她爱哭的程度根本不相上下嘛。
可是不说话之后,幔帐里又过分安静,临春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被戳戳戳的地方,感觉……还是很像内急……
好夸张,一直不停。
有没有可能她现在确实内急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谢明峥,你能不能停一下?”万一她真是内急,岂不是很丢脸,而且会弄脏的。
“不能。”他短促开口,呼吸有些急。
“可是……可是……”她急得声调都变了,挣扎要起身,但被谢明峥拦住,这种起身的动作反倒更像主动。
谢明峥几乎要失控。
临春也急,挣扎得更为厉害,“真不行……”
她又要哭了,完蛋了,忍不住了。
她泄愤一般,在谢明峥肩上咬下一口。
谢明峥抱她更紧,几乎要叫她喘不过气来。他头靠在临春肩上,心跳仍有些快。
二人抱在一处,一时间寂静无声。
转瞬,他听见少女低低的啜泣声,以及对他的指控:“都说让你等一下了……”
“所以?”她好像还是不太明白嘛。
-
重新沐浴过,临春躺在床上,背对着谢明峥,还是有点不悦。尽管谢明峥说,不是内急,是一些寻常的玉瓶遇到危险的反应,可……真的好夸张。
她甚至看见了谢明峥寝衣上的水渍,好烦,没脸见他了。
夜渐渐深了,蝉鸣躁动起来,在这夜里格外吵闹,听得临春心烦气躁,根本睡不着。
还是都怪谢明峥。
若非他,她又何必要学这道理?
这般想着,她钻进了被子里,兀自羞恼。
身后谢明峥看似闭上眼,实际上也毫无睡意。进一步的结果,是想更进一步,人总是喜欢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第35章 第 35 章(修过嗷)
至后半夜, 临春才因难抵困倦睡着。
这一日里发生的事太多,纷纷扰扰入她梦境。
临春先是梦见自己在骑马,似乎是随先帝与另外几位皇子公主们去了行宫围猎。因临春懒散, 连骑马也学得马虎, 不过她的骑术虽不算上乘, 却也不算太差, 平日里围猎骑行什么的都够用。
且围猎时用的马多性情温顺, 不会轻易发狂。可在她梦里不知怎么回事, 那匹马忽然发狂,死活要将临春摔下来似的。
临春害怕极了,扯紧了缰绳, 生怕从马背上摔下来。若是被马甩下来的话,定会受伤, 轻者肋骨断掉, 重者死掉。
梦里的一切都像真的似的,临春死死扯着缰绳, 在林间疾驰狂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纵然如此, 她还是被马摔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 甚至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而那匹马的马蹄高高扬着, 马上就要踩下来。
临春吓得不轻,心慌不已,眉头紧紧皱着, 嘴里呢喃着:“不要……”
夜色沉酽,谢明峥仍未睡着, 听见身侧少女的呢喃时睁开眼。
少女似乎是做了噩梦,柳眉拧着,身体都蜷缩成一团。谢明峥剑眉微蹙,伸手从身后将人拥住,轻声在她耳畔安抚:“阿宝,阿宝……没事了,只是做梦而已。”
少女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来,似乎已经从梦魇中脱身,口中呓语也渐渐小下去。
她似乎明白身后的怀抱是坚实可靠的,往里更缩了缩,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沉睡梦乡。
第二日醒来时,临春发觉自己在谢明峥怀里,吓了一跳。她猛地瞪大眼睛,一把将人推开,指着他道:“你……我怎么会在你怀里?”
他们同榻而眠这么久,她可从来没有钻过他的怀里。怎么今天好端端的,会发生这种事。
谢明峥睡在床榻边沿,被临春一推,顺着滚下床榻。
一声闷响。
临春又有些懊恼:“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明峥掀开幔帐,坐回床上,答她的问:“你昨夜做了噩梦,往我怀里钻。我见你嘴里说着梦话,十分可怜,不忍心推开你。”
临春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她没有这种习惯,怎么会无故滚进他怀里呢?可是她确实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个噩梦,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被马踩到。后来似乎听见母妃唤她阿宝,这才从噩梦中醒来。
“我……我……”她突然没了底气辩驳,只好转移话题,“你该去上朝了……”
临春侧过身,抱起手边的枕头,在试图回忆昨晚睡着之后的事。难道真是她自己滚进谢明峥怀里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临春直到谢明峥走后,倘若是平时,她滚进谢明峥怀里便也罢了,可昨晚他们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她实在觉得丢脸。
早膳随意用了几口,后听得通传,说是四位美人前来请安。
如今这宫里冷清,先帝后宫的人她们新人不必多管,那些太妃之类与她们牵扯不大,平日里若遇上,打个招呼便罢了,不必特意去结交。
纵然有个太后在,可太后身子骨不行,并不管后宫事宜。且听闻不久前贵妃与二公主闹了一通,陛下向着贵妃,落了二公主脸面。二公主是太后嫡出,而陛下与太后并无血缘关系,宫中的事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既然落二公主面子,想必对太后也不会太过重视,不过碍于情面。
盘算一番,如今阖宫上下,自当以贵妃为重。几位美人便相携来给临春请安。
甘露殿前,夏日炎炎,几位美人的宫婢撑着遮阳伞也挡不住燥热之气。
“你们说,贵妃会见咱们吗?听闻这位贵妃不大好相处呢。”说话的是姜美人,她年纪尚小,美丽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稚嫩。姜美人是她们五人中年岁最小的,刚及笄,她与王美人交好,而与崔惠儿和林如锦关系一般。
林如锦站在最末尾,看了眼甘露殿的大门,她今日其实并不想来,她入宫不过是林家示弱的棋子,从未抱有争宠的心思。不过入宫以来,她还未正式拜会过贵妃,改了主意,决定走这一趟,请个安便走。
崔惠儿答姜萝的话:“姜美人不必担心,贵妃人很好,想必不会为难咱们。”
姜萝觑了眼崔惠儿,轻笑了声,转而看向王意棉。姜萝一贯瞧不起崔惠儿,觉得她太小家子气,又极爱表现自己,与她不是一路人。
她们之间暗流涌动,林如锦只当不知。
终于,甘露殿的人出来,请她们进去。
临春正巧闲着无事,便叫她们进来。这几位美人里,临春只记得卫翎,其余几位都没什么印象,或许从前宴席上见过,但也已经不记得。
“嫔妾等给贵妃请安。”几位美人进来,福身行礼。
“免礼,赐座。”临春借着这机会,将她们都打量了一番,都很漂亮,不愧是她亲自选的。
几位美人落座后,一时沉默。
只有崔美人与林美人曾见过贵妃,其他两位王美人和姜美人是头一次见到这位贵妃。不过关于贵妃的传闻,她们听得不少,因此见到真人,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崔惠儿自觉与临春关系更亲近些,且上回临春安排的赏花宴,当真给她薄面,叫她家中那位姊妹也来了,想必对自己有几分好感。
便开了口:“贵妃娘娘真是好气色,今日瞧着,格外明艳动人些。”
这话一出,王美人与姜美人对视一眼,更觉崔惠儿谄媚。临春虽也听出了崔惠儿的奉承,但漂亮话谁都爱听,还是高兴的。
“妹妹真会说话,妹妹今日瞧着也甚是好颜色呢。”
“娘娘说笑了,咱们哪里及得上娘娘风姿?”崔惠儿继续奉承。
虽说一两句漂亮话听着很开心,可听多了,还得寒暄,倒没那么轻松。临春有些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林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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