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想着, 便要跑出去玩雪,堆雪人、打雪仗。被朱弦拦住:“娘娘, 您还光着脚呢,又穿得这样单薄。”
宫婢们好说歹说把她拉住换上防水的鞋袜, 又给她换上保暖的袄子,这才放她出去玩。时辰尚早, 负责洒扫的工人还未来得及将庭中的雪铲除, 白茫茫的雪上只有几行脚印, 是碧云她们踩出来的。
临春看了眼另一边还未被人踩过的雪,一脚踩上去,噔噔噔踩出几行脚印, 仿佛盖了个戳。她回头看自己盖的戳,很是高兴, 笑声清泠地回荡在雪地之间。
碧云她们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叮嘱:“娘娘小心些,别摔了。”
临春才不听她们的话,一下躺进雪地里,吓得几个人连忙跑过来。
她仰面躺在雪地里,抬头看灰蒙蒙的天,“都不许过来!”
这个视角很独特,临春躺了会儿,又自己爬起来,拍去身上的雪,眸色却垂了下来。她想到了母妃,距离母妃去,已经快一年。
临春低叹了声,不知道母妃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如何,开不开心。她的情绪一向写在脸上,中午时去两仪殿与谢明峥一道用膳,谢明峥一眼看出她不高兴。
临春便将自己想念母妃的事告诉他,谢明峥听后,沉默了片刻,道要追封高贵妃。
临春愕然看他:“你疯了吗?”
她母妃可是先帝亲自下旨赐死的,与人私通的罪名,倘若谢明峥给她母妃追封,岂不是打先帝的脸?
“再说了,到时候他们肯定又要骂我,还要骂我母妃。算了,母妃活着的时候便挨骂,她走了就让她少挨点骂吧。”临春怅然若失,转眼又看谢明峥道,“谢明峥,我发现,你好像真的有点像被我迷昏了头。”
好像她提什么要求,谢明峥都不会拒绝。
谢明峥挑眉。
又听临春语重心长说:“你可得励精图治,让大楚繁华盛大,不然日后史书肯定要写我们俩是祸国妖妃和昏庸皇帝了。”
谢明峥失笑,他哪里昏庸?
“写在史书上多好,日后千年万岁,都会有人知道我们的爱情。”
临春跟着笑,眸光一瞥,瞥见窗外又开始落雪。她有些激动地起身,拉着谢明峥出去。
临春站在庭中,仰头看落雪,伸手试图接住雪,但小小的雪花落在她掌心很快便融化成水珠。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谢明峥站在她身边,临春笑眼弯弯,道:“妾为陛下跳舞。”
她繁复绚烂的蓝色裙摆在雪下轻盈跃动,仿佛一个精灵,吸引了两仪殿伺候的那些宫婢内侍,甚至禁军,都朝临春的方向看来。在这一刻,他们仿佛明白了帝王为何如此宠爱这位皇后。
因为她真的很美。
一舞毕,临春拎着裙角以一个完美的收尾在谢明峥面前停住,又道:“臣妾的生辰可马上要到了,不知道陛下打算送什么礼物给臣妾?”
谢明峥握住她被风吹冷的指尖,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小小的手,搓了搓,道:“自然有礼物,阿宝定会喜欢。”
他这么说,勾起了临春的兴趣,她追问:“什么礼物?”
谢明峥卖关子:“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二人郎情妾意,眉目传情,看热闹的宫人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散了。自从行宫回来后,陛下与皇后便恩爱有加。
从行宫回来后不久,陛下给皇后娘娘大办了册封大典,风光无限。且不论臣子们怎么说,怎么劝陛下填充后宫,陛下都尽数驳回,如今整个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可真是称得上“一生一世一双人”。
关于帝后二人的传闻,也是版本繁多。
有说陛下与皇后的感情升温,是因出宫时陛下遇刺,皇后娘娘舍身相救,陛下大为感动。也有人说,当年二人结怨,后来陛下得权,在相处中日渐爱上皇后。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临春听罢传闻,有些得意,“他们一定没想到,其实你对我一见钟情,哼哼。”
语气颇为骄傲。
“当然啦,我这么漂亮可爱又善良体贴,你喜欢我也很寻常。”临春眉目轻扬。
第66章 第 66 章
皇后的生辰是为千秋节, 自然也设宫宴,于宫中大办。
今年的千秋节有些许特殊。
就在临春生辰前三日,北姚的使团抵达玉京。
北姚正是大楚北面的邻国, 与大楚一向不和, 战事不断。从前谢明峥在北境军营中, 便几次大败北姚军, 因而积攒了军功, 成功打出些名望。
因谢明峥在北境那几年始终压着北姚, 北姚不敢再猖狂,加之今年北姚大旱,粮食收成不好, 已经不能再支持这样长久的战争。
北姚皇帝向大楚求和,并派使臣出使, 正这么巧, 赶上临春生辰。
北姚既然赶上了千秋节,自然也被邀请参加, 并且送上一份大礼。北姚特产香料,此番给大楚皇后送上的, 便是北姚皇室才能使用的一种香料,名唤梦魂香。
北姚使臣说:“此香凝神静气, 且在点燃之后, 能使人梦回前世。”
临春对此说法并不相信, 只笑着命人接下礼物,赐下美酒。北姚此番出使的人中,为首的是北姚三皇子, 以及北姚的六公主。
出使还带着公主,显而易见, 是要将公主献给谢明峥和亲。临春不喜欢那位六公主,从她一进来,目光便黏在谢明峥身上,□□而热烈。他们北姚人崇尚以武安邦,性子不似大楚人含蓄。
临春收回目光,继而有些担忧。
谢明峥会拒绝她吗?
他答应过的,只能有她一个人。可是这是北姚的公主,牵扯到家国大事,谢明峥能轻易地拒绝吗?
转念临春又想,他左右也被骂了许多回了,多这一回应当也不打紧吧。
临春有意无意地往那位北姚六公主身上瞥去。
那位北姚六公主站了起来,手中端着一杯酒,朝向谢明峥,笑道:“许久未见陛下,陛下更俊朗了。”
众人听得这话,一时间神情各异。
听这位六公主的话,她竟与陛下是旧识?
临春亦惊了惊,一时间心里有些不舒服,觑了眼谢明峥,却还不能表露出不高兴。
北姚六公主又道:“我敬陛下一杯。”
说罢,便将手中的酒仰头饮尽。她身后北姚使团皆在叫好,为她的豪爽。
临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明明这是她的千秋节,是她的生辰宴,可因为北姚人的到来,搞得她一点过生辰的欣喜都没有。她如今是皇后,在这样的场合,不应当吃醋拈酸,她应当保持得体,大方应对。
她试着如此做,可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不高兴,而后借口不胜酒力从宴上退下,先行回甘露殿休息。她临走时,那位北姚六公主远远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好奇与审视。
临春知道她为何好奇,因为她喜欢谢明峥,所以会好奇谢明峥的皇后是怎样的女子。
临春坐在步辇上,渐渐地身后的丝竹管弦的声音都远了。她撑着额角,又有些懊恼,她走了,岂不是让那位六公主快活,好像她是落荒而逃似的。
临春心里烦得很,回去见着北姚六公主也不高兴,想来想去,只好怪谢明峥。
都怪他招蜂引蝶,招人惦记。
也不知道跟那位北姚六公主有怎样一段风花雪月的往事。
自己都走了,他难道瞧不出来自己不高兴么?临春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了,毕竟今日北姚使团在,倘若皇后走了,皇帝也走了,岂非明晃晃打他们的脸?
她叹了声,还是烦。
一面烦,一面又忍不住想。
越想越烦,最后竟是在步辇上便红了眼眶。
谢明峥变了,他新鲜感过了,果然开始觉得腻了。
临春嘴一撇,要哭了。
回到甘露殿,她便把人都打发出去,自己在里头待着难过。
还说要送一件她定然喜欢的生辰礼呢,当下见着北姚六公主,恐怕什么都忘了吧。
她抱着冬冬,啪嗒啪嗒掉眼泪。
冬冬长胖了不少,越发圆润可爱。临春又想到冬冬是谢明峥送的猫,懒懒把冬冬也推走了,转去美人榻上歇着。
谢明峥一脸便瞧出临春脸色不对,他心头一喜,看她垮着一张脸离席,心中欢喜更甚。这说明临春在意他,她越耍小性子,越说明心里有他。
至甘露殿时,临春正倚着美人榻兀自生气。生气生得入神,连身后脚步声也不曾听见。
直到听见一声“阿宝”,陡然吓了一跳。
临春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抬眸望向来人,眼眶还红着,使小性子道:“陛下怎么来了?不用陪北姚使团么?”
谢明峥低声地笑,笑得临春越发恼怒。
她抄起手边的枕头朝他扔去:“陛下美人即将在怀,笑得不能自已了。”
谢明峥接住她的枕头,缓步行至榻边,将枕头搁下,长臂将人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临春的肩,“阿宝吃醋了是么?”
临春否认:“我才没有。”
谢明峥也不逼她承认,只是又忍不住笑,解释道:“我已经与北姚使团说了,不会接受他们的和亲提议,但会答应求和的事。亦或者,他们愿意,可以将公主嫁给宗亲中人。”
临春脸色稍霁,偏头看谢明峥:“真的吗?”
谢明峥:“当然。”
临春哼了声,又想起北姚六公主说的话,脸色再次冷下来,“那陛下这么做岂不是伤了人家六公主的心,人家瞧着可是记挂了陛下好几年呢。”
谢明峥笑意更甚,还说不是吃醋,这话酸得他都闻见味儿了。
吃醋好啊,“从前行兵打仗时,与她打过几次照面,仅此而已。”
临春将信将疑,“只打过几次照面,人家便对你记挂在心?陛下魅力可真大呀。”
不过从前京中对谢明峥仰慕的贵女便不少,这话想来是真的。那时临春还道她们肤浅,只看外表。
她转移话题,问起自己的生辰礼物:“我的生辰礼呢?你说了给我准备好的。”
谢明峥嗯了声,抬眼看向明间的方桌,桌上置了一个四方匣子,匣子上用丝带缠着,打了个好看的结。临春从谢明峥怀里下来,奔向匣子,她打开,瞧见了里头的东西。
一眼看去只有无数珍珠玛瑙玉石,一时分不清是什么物件,像是项链,又似乎太长了。她将那一团丁零当啷的东西拿出来,抖开,终于发现除却丁零当啷的珠玉之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布料。
临春皱眉看向谢明峥,谢明峥开口解答:“是一件舞衣。”
临春眉头皱得更深,显然在认真思索手里这东西怎么会是一件舞衣?这能穿么?
谢明峥看出了她的疑惑,道:“我帮阿宝穿上试试。”
临春总觉得这是个陷阱,但又对那些珠玉琳琅有些喜欢,迟疑着答应了。
他们之间这几个月坦诚相见的次数多了,临春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害羞,她褪下衣裙,让谢明峥帮她试穿那件舞衣。待穿上舞衣之后,临春的羞耻感顿时涌上心头,这……
“这哪里像舞衣啊?你是不是在骗我?”她看向自己身上那些随着动作丁零当啷响动的小物件,以及那极少的布料,只能堪堪遮住一些必要的地方。
这能穿出去给人跳舞看么?
谢明峥眸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神渐渐变得浑浊,哑声道:“穿不出去,这舞衣阿宝只能穿着跳舞给我一人看。”
临春呸了声,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这礼物哪里是我一定喜欢,分明是你自己喜欢。”
谢明峥反问:“难道阿宝不喜欢么?”
这花里胡哨的,虽说不大像件衣服,但……还是喜欢的啦。
“跳支舞吧,阿宝。”谢明峥道。
殿中烧着地龙,即便只穿这么一点也不会冷,临春咬着唇,有些犹豫。
穿这衣服跳舞……
但也只有谢明峥一个人看……
又想到那位北姚六公主,他们北姚人听闻能歌善舞。
临春终是缓缓退了一步,身上珠玉琳琅响动,脚上那对金铃铛更是清脆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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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辰临春过得格外难忘,全是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翌日起来,临春都还在羞恼之中,带着这种羞恼,临春泄愤一般,将枕边的某人踹下了床。
矮桌、美人榻、床……总之整个寝殿仿佛都不堪回首,临春待在寝殿里便不由自主回忆起一些东西,索性出门走走。
临春又遇上那位北姚六公主。
北姚六公主一眼认出临春,叫住了临春,“皇后娘娘,请留步。”
临春不动声色打量着北姚六公主,而北姚六公主亦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临春,喃喃道:“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临春一怔,她这话是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是么?
临春又有点不高兴了。
诚然如此,昨日北姚六公主被拒绝,心中郁闷不已,她不解为何自己会被拒绝,早在当年她便告诉谢明峥,她喜欢谢明峥,倘若谢明峥愿意,可以去他们北姚做驸马,但谢明峥拒绝了。没料到,他昨日竟又拒绝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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