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南坐在位置上,一场面试下来,她尽量不去看他,却没法做到。
偶尔发言完,她都下意识地望向他在的方向。他神色温润淡漠,像是在听下属发言,而非哥哥听妹妹发言。俨然将,装不熟,发挥的淋漓尽致。
面试结束,霍南笙离开。
出了会议室,还是刚才的工作人员,杜若接待她。
杜若递给她一张饭票:“用餐的话可以去六十二楼。”
霍南笙一脸疑惑。
杜若解释:“公司会给每个面试的提供餐券,上午的是午餐,两荤两素;下午的则是一份下午茶套餐,一杯冰美式加一份小蛋糕。我们公司食堂还可以的,你可以去吃吃看。”
“是吗?希望我能够面试成功,到时候可以去食堂吃饭。”霍南笙说。
“你今天就可以吃啊。”
“我今天和家里人约好了一起吃饭。”
“啊……行。”
霍南笙确实和家里人约好了一起吃饭,但是那个家里人,不是霍以南。
是李夕雾。
-
“你是不是要去霍氏上班?”
甫一见面,霍南笙和李夕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李夕雾顾左右而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见她含糊其辞,霍南笙更确信了:“你要去霍氏公关部上班,为什么不和我说?”
李夕雾耸耸肩,做无辜状:“是霍以南不让我告诉你的。”
提到霍以南,霍南笙更来气。
李夕雾难得见霍南笙生闷气的样子,幸灾乐祸:“他干什么了,惹咱们家霍大小姐生气?”
霍南笙愤愤不平地将今天面试时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交代的一清二楚。末了,万千情绪凝结成一句话:“哪有这样的哥哥?我要和他断绝兄妹关系。”
“断绝兄妹关系,改为什么关系?”李夕雾拆着外卖,意味深长,“情侣关系?”
“……你在说些什么?”
二人此时在霍南笙的公寓里。
南城的夏天,燥热难耐,二人选择居家用餐。
李夕雾将无辜贯彻到底:“那面试官说的呀,你俩的名字,听着像是情侣名。”
霍南笙低头拆外卖,她皮肤白且娇气,由小区门口进来的那一小段路,几分钟的高温蒸腾下,她身上皮肤被烫上一层薄薄的绯红。
这会儿,看上去像是害羞导致的。
然而她凉声道:“玩笑话而已。”
神色更薄凉:“你怎么也开这种玩笑了?”
“无聊说着玩儿,你要是觉得不好玩,我就不说了。”李夕雾悻悻然。
霍南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吃饭吧。”
“嗯,对了,你上班了还住家里吗?”
“不,我会搬到这里来住。”
李夕雾舀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咽下后才说:“你哥哥同意吗?”
霍南笙反问:“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他自己上班的时候也不住在老宅。”
李夕雾不太了解霍以南:“那他住哪里?”
霍南笙突然间没了胃口,她想喝碗绿豆百合汤,因为她发现自己很上火。
“他住——”霍南笙拿起筷子,筷子头朝上,指了指,她面无表情,“——楼上。”
霍起阳始终认为,口说无用,得用实际行动表明。
兄妹关系好,具体好到什么地步呢?
霍以南在外的房产,楼下,楼上,亦或者是同层隔壁,就是霍南笙的房子。
他们紧密相连,他们无法分离。
听到霍南笙的回答后,李夕雾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回事儿啊,你这不管逃去哪儿,都没有办法逃离开霍以南的手掌心啊。”
霍南笙无力辩驳,耷拉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
“小可怜,姐姐还不能帮你骂他,毕竟他给了我一套房子让我去那儿住。”李夕雾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话可真没毛病,他还把我的游轮还给我了。在我眼里,霍以南是最好的哥哥。”
“送你了。”霍南笙很大方。
李夕雾更是乐不可支。
姐妹俩在一起,聊的话题众多,然而聊来聊去,话题始终离不开霍以南。
关键点在于,霍以南是维系二人之间的纽带。
继而又提到霍以南送给李夕雾的房子,是隔壁小区。李夕雾明天就搬过去。
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都需要独处空间,更遑论——霍南笙知道的,李夕雾的私生活丰富多彩,围在她身边的男人数不胜数,她纵横情场,游刃有余。
和霍南笙住在一起,李夕雾做许多事都不太方便。
“既然我明天就要搬过去,不然你今天就别回家了,咱们姐妹俩睡一晚,怎么样?”李夕雾提议。
霍南笙犹豫几秒:“我给哥哥打个电话,说一声。”
李夕雾半感慨半挖苦:“以前总是见朋友和男朋友报备行程,第一回 见到妹妹和哥哥报备行程。笙笙,你以后要是谈恋爱了和男朋友接吻,是不是也要请示霍以南的意见?”
“喂?哥哥,我想和我的男朋友亲嘴,请问可以吗?人家想要法式热吻,伸舌头的那种哦。”李夕雾拖腔带调,嗓音嗲得令人浑身酥软。
霍南笙无语。
第10章
霍南笙发现这个世界对她有很深的恶意。
不论是面试官,还是李夕雾,都在拿她找乐子。
好在李夕雾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想过霍南笙对此给出答案。正好霍南笙拿在手里的的手机响动,她瞄了眼来电人信息后,把手机递给李夕雾:“你哥哥打电话来了。”
李夕雾一愣,笑了:“真把哥哥给我了?”
霍南笙很记仇:“给你了。”
李夕雾也不忸怩,她本身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电话接通。
李夕雾按了免提。
她有着和外貌不符的声音。
她长相大气,有着成熟女人的知性美。声音却是软糯的,隔着电话听她的声音,会以为她是娇滴滴的软妹。她擅长拿捏男性,擅长利用自身优势,无论和哪位男友打电话,没有一位男友不为她声音而痴迷。
“哥哥,怎么突然给妹妹打电话了呀?”
李夕雾故意掐着嗓发嗲,手机两端的兄妹俩听了——
霍南笙浑身冒鸡皮疙瘩。
而霍以南。
安静几秒。
霍以南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
“……”
李夕雾恶狠狠地瞪着被挂断的手机,“恕我直言,这个哥哥非常不解风情,他竟然对妹妹的撒娇持这种态度。这个哥哥,不要也罢,还给你了。”
这下,眉目舒展着笑意的人,总算是霍南笙了。
她意笑晏晏,配合着李夕雾,说着霍以南的坏话。
同一时间。
挂断电话的霍以南,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他疑心是冷气温度过度,冻得他身体不适。于是起身走到中央空调的调控盘处,将温度往上调了几度。而后回到位置上,拿起手机,手机界面里,显示着他和霍南笙的通话记录。打电话之前,他没有想到迎接他的是李夕雾的声音。
那声“哥哥”如今还余音绕梁,即便想起来都令人头疼。
饶是李夕雾都没有想到,自己眼里那把勾魂摄魄的好嗓子,霍以南听了,没有被迷倒,反倒想骂人。
他揉了揉眉心,任冷气吹拂周身,肢体冷了下来,心情也平复许多后。
他再度拿起手机,没有给霍南笙打电话,而是给李夕雾发消息。
霍以南:【你别带坏霍南笙。】
李夕雾:【什么叫带坏?我只是让她学学什么叫撒娇。】
霍以南眉头轻蹙:【你刚刚,是在撒娇?】
李夕雾:【不然呢?】
霍以南神色清淡,【我以为你在发疯。】
李夕雾:【很好,你这辈子都别想要你的妹妹了。我告诉你,霍南笙不回家住了,她要和我住,她说她不要你这个哥哥了,她看到你就烦,她要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李夕雾的话,几分真几分假,霍以南清楚。
霍以南没再搭理她,退出和她的聊天界面,点开和霍南笙的聊天框。
霍以南:【今晚不回家?】
看见霍以南发来消息的第一时间,霍南笙问李夕雾:“你和哥哥说了,我今晚和你睡的事儿?”
李夕雾已经吃完饭了,她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嗯,我还和他说,你要和他断绝兄妹关系,”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他同意了。”
“才不会。”
“他真同意了。”
“哦。”
“……怎么不信呢?”
李夕雾翻身坐了起来,仰着下巴,望向坐在餐桌处的霍南笙。
霍以南全身浸泡在阳光下,周身泛光似的,出尘得漂亮。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有什么公主病,这会儿正收拾着餐桌。闻言,她侧脸溢出笑来,光线照射,光尘翻涌,好似折射出潋滟霞光。
“哥哥不会丢下我的。”她语气很淡,言辞笃定。
“万一呢?”
“没有万一。”
“霍以南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么自信?”李夕雾疑惑。
“因为他是哥哥啊,妹妹的存在,才使得哥哥这个身份有了意义。”霍南笙转过头,漫不经心的一个笑,让身位同性的李夕雾见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恍神半晌,李夕雾轻声呢喃。
距离太远,霍南笙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双唇翕动。
霍南笙:“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李夕雾似笑非笑:“没什么。”
她只是在说: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都不见得他有多疼爱,她怎么就这么相信霍以南不会丢下她呢?霍南笙,你的自信来源于什么?
源于叫了他多年的哥哥。
源于他对你的偏爱。
还是源于,你们压根没有血缘关系,他对你的特殊。
李夕雾久居港城,以往和霍南笙见面,都是逢年过节。
同辈里,她们姐妹俩关系算是最好,可李夕雾对霍南笙的了解,贫瘠稀少。只觉得她纯良无害,单纯天真,像是空有其表的名贵花瓶。
霍家缺这么一只花瓶吗?
缺到她的姑父甘愿花那么多钱养这么一只花瓶?
不缺吧。
所以霍家为什么会留她到现在,把她当大小姐供着?
她真的很好奇。
非常好奇。
好奇霍南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好奇霍南笙和霍以南之间的感情。
南城可真是一座,神秘的城市呢,让她充满了好奇心。也不枉费她,大老远从港城跑过来了。
金钱交易哪有窥探人心有意思。
你说对吧,霍以南。
你给的那点钱,不够吸引我。
你对霍南笙的态度,才是致命诱惑。
-
霍以南下班回家。
管家爷爷早在门外等候,见到车里只有他一人下来,左右张望。
霍以南知道他在找谁:“她和夕雾住外面。”
管家:“大小姐不是说要喝绿豆百合汤吗?我煮了那么大一锅,她怎么不回来喝?”
绿豆百合汤是煮给谁喝的?
不就是给他煮的吗?
大早上两个人一唱一和,嘲讽他火气大,需要清热下火。
霍以南瞥了管家一眼:“我喝。”
管家面上仍没有多少喜色,“大小姐许久没有回家了,我以为这次回国,她会一直住在家里,再也不走了。”
霍以南脚步一顿,偏头看向管家。
管家爷爷的年纪和霍以南已故的爷爷年纪相差无几,鬓角全白,面容沧桑,眼尾褶皱明显,印着岁月的痕迹。
“我记得大小姐刚到霍家的时候,才这么点儿大——”
管家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下,堪堪到霍以南腰线位置,他印象深刻:“那时候,你对她的态度,只能用差劲来形容。”
霍以南也记忆尤深。
当时的霍以南,对霍南笙的态度,与现如今相比。
堪称,天差地别。
那年霍以南十五岁,霍南笙七岁。
那年夏天,天气湿热,空气稠闷,好在台风接二连三登陆南城,缓解热意。
彼时霍家还未一家独大,南城豪门圈百家齐放。
南家掌权人因为决策失误,整个家族分崩离析,众人做鸟兽状散开。成年人自然各寻归处,然而南家还有两个小孩儿。一个是七岁的南笙,另一个是五岁的南烟。
南城东富西贵,城西齐家是名门望族,南烟被寄养于齐家。
而南笙的母亲与霍以南的母亲多年深交,因此在霍家寻了个落脚处。
彼时南笙已经随她的生母姓,姓霍。
霍以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鼻息里轻嗤出一声冷笑。
攀关系到这份上,也真是少见。
果不其然,等他下楼,就见他母亲朝他招手。
“以南,这是南笙,你看你俩多有缘,霍以南,霍南笙——听着像是亲兄妹的名字。”母亲吃斋念佛多年,没有任何心机,她拉着面前的小姑娘,温声细语地哄着:“笙笙乖,他是霍以南,是我的儿子,大你七岁,你叫他一声哥哥好了。”
霍南笙乖巧叫人:“哥哥。”
换来的是霍以南漠然一眼,睥睨眼眸毫无波澜。
他未将她放在眼里,也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霍以南不为所动地下楼,与站在他面前的霍南笙擦肩而过。
身后,母亲替霍以南的冷漠态度找借口:“没事的,以南他就这样,不爱搭理人。”
是借口。
也是实话。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
出门前,霍以南听到身后响起一道软糯的嗓音。
“哥哥很好。”
霍以南目光远眺,悬挂在头顶的阳光,刺眼的令他无法直视。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身体却觉不到半分热意,他无声轻哂:怎么才这么点儿大就学会说谎话了,他理都没理她,哪儿好了?
那天之后,霍南笙便在霍家住下了。
然而霍以南发现,自己在家里,除了吃饭时间,没见到过霍南笙。
她的存在感,极为薄弱。
发现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霍以南随口问:“那人呢?”
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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