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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渡气
屋内像点了暖炉, 温度急剧上升，所触之处，烫得人无从下手。
田桃枕在少年肩上, 气息声如浪花翻滚，一朵一朵灌入耳中，她顿时感觉有一点口渴。
这时突地被喂了一粒果子, 一根长指落在她唇边，提醒道：“有点冰。”
冰冻后的灵果在犹如盛夏烈火的木屋中，出现得十分及时，寒雾缭绕中，像吹在彼此间清爽的风。
她轻轻含着果子, 咬开后果液滑过牙齿, 熟悉的奶甜味在口腔里弥漫。
是红莓果的味道。
“哪来的果子？”
她恢复一点力气, 昏暗中看过去。
少年埋在她颈窝, 又将一颗果子送入她口中，声音轻哑：“摘的。”
“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
田桃：“哦。”
四年前正是江冷星开始游历凡尘之际。红莓果较为特殊，只生长在竭灵池中, 他是特意去了一趟, 才采摘到这么多灵果。
她倏然意识到一件事：江冷星貌似真的挺喜欢她？
有点不可思议。
在她想法里，这人是日久生情，口中的喜欢是从友谊上升至爱情的好感。
可又觉得不止于此。
浅薄的好感，如风中残云, 一吹就散。
远远不足以让他忤逆师尊, 做出一系列大逆不道之事, 丢了半条命, 在苏醒后又锲而不舍找她。
如果是好感，那也是很深的好感吧。
可是他咋不说呢。
田桃：“还有么, 还想吃。”
少年从腰间解下乾坤袋：“有。”
她打开口袋稍微掂量一番，震惊，里边果子多如繁星，像是把树都给薅秃了。
“你也吃一颗，”田桃给他喂了一颗果子，“甜不甜？”
“嗯。”
她要一个明确答案：“甜，还是不甜？”
“甜。”
田桃伸手抱住他：“问你个事。”
“好。”
“你是不是从竭灵池那会就暗恋我了？”
少年将她滑至肩膀的外衣拢好：“……多虑了。”
田桃：“啧，那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她大胆猜测：“天呐，该不会是在鸣翠山一见钟情吧？”
“……”
一般涉及这类事，江冷星不太愿意搭理她，田桃捧起他的脸：“说嘛，我又不会笑你。”
日光偏移，从窗中透露些许，她的双眸透亮，脸上隐约有点得意洋洋的小表情。
少年将脸偏向一旁：“忘了。”
夹在掌心里的脸颊慢慢发烫，田桃话音含笑：“还害羞了啊。”
江冷星想躲，偏不让他躲，双腿如藤蔓，轻轻一收，将他缠住。
局势翻转，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中，霸道地掐住他下巴：“刚刚怎么不羞？”
他拍了拍越发收紧的两条腿：“……松开。”
吻的不似个女孩，像是从日照山冲下来的小流氓。
田桃：“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你呢？”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这她还真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确实觉得他颇有几分姿色，但一门心思想的是踹飞蛛无戒，拿到解药。
可要说是日久生情，又不太像，天天吵吵闹闹，哪能生得了感情。
“……”他懒得问她，将她手挪开，“腿松开。”
田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尽力隔开二人距离，开始赶人：“好了，你去赏雪吧。”
田桃：“……”
发现有一处越发滚烫之际，她规规矩矩松力，跳下了桌子。
推开门后，屋外白雪皑皑，她回头望去，桌脚掉落许多卷轴，江冷星背向她打扫战场。
缠在发束上的红绸松了一圈，墨发略微凌乱，散落在背上，一身白衣衬得他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还是只双耳羞得如红霞的小白兔，像被她调戏了一样。
难怪他喜欢在暗中搞事。
诶，脸皮怎么比她还薄。
为了给纯情小白兔点时间褪去脸上红晕，田桃一个人跑去屋外转悠。
雪隐峰渺无人烟，偶尔有孤鸟啼鸣，远处云海如江水翻涌，滔滔不绝。
初看时，尤为惊艳。
看久了，就那么回事。
一想到屋子里那人此前日日看这样的景色，心里惦念的是仇恨，她心口突然有点堵。
他在如花一般的年纪，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牢笼，双手双脚戴上枷锁，囚禁于此。
她在想，倘若她没穿来这，江冷星是否会和原书剧情一样，葬身于某一日，随后雪隐峰渐渐沦为一座孤山。
假设他活下来了，大概又会回到此处，一个人一把剑，一座寒山一间木屋。
这样，就无人知晓，在山中还藏匿这么一位少年。
他模样好看，剑术更是一绝，待人待物口是心非，一遇到危险却是第一个冲到前面。
身上有伤也无人晓得，他会拒绝一切示好，然后在深夜独自包扎伤口。
好可怜诶。
田桃发现，她像是找到一个机会，走进他的世界，闯入他的内心。
她倏地跑回到书房，从后面抱住蹲在地上的少年，趴在他背上，蹭了蹭他温热的脸颊。
少年身体一僵：“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
“嗯。”
默然片刻，他捡起散乱的纸：“我也是。”
风吹入屋内，薄薄的纸页如蝴蝶纷飞，卷起一角，雪色纸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
他独居在雪隐峰时，习惯练字。
有时一练便是一整夜，一整日。
午夜梦回，或天初晓时，也会练字。
无法入眠之际，他总会这样。
但今后，好像不用这样了。
可以做更有趣的事。
·
田桃不急着下山，想在雪隐峰多住几日。
窗台的苦灵藤如爬山虎一样，占据整面墙壁，叶片苍绿，开着白色小花，果子像一个个小灯笼吊在上边。
这一抹新绿点缀在素色山间，整间屋子透露着蓬勃的生命力。
这日是月圆之夜，寒毒发作之时。
即便江冷星的灵魄重聚，可刻进骨子里的寒毒从未消失，很遗憾，这样的苦厄将会如影随形，伴随他一生。
但万幸雪隐峰有一大簇的苦灵藤，随时可以进行药浴。
田桃选了几根粗壮的藤蔓，缠成一圈泡在浴池中，白雾腾腾，她伸手试了下水温，正好不烫不凉。
万事准备就绪，她将江冷星从书房唤来：“快来快来，有好东西给你。”
江冷星：“何事？”
他冻了一日，身上结上薄霜，走路生风，整间屋子寒气飘飘。
田桃揪着他的衣袖：“快把衣衫脱了。”
在这山中，水温冷得很快，她上手主动松开少年的腰束，褪下他的外衣，衣衫一抖，掉下几粒冰渣子。
“……”
热雾飘在卧房内，江冷星瞥向浴池，池水呈淡青色，水面上浮满苦灵藤，青涩的灵植香气散逸四周。
这池水足以缓解他的寒毒。
但他站在原地，没有要进入的想法，垂下目光，她正踮起脚，将要褪下他的中衣。
她忙忙碌碌一晚，小脸被雾气熏得红扑扑的，衣领有一点歪，从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见她露出的锁骨。
……随着她的动作，柔软的身躯触碰着他浑身上下每一处。
很软，很暖。
“冻傻了么？”田桃摇了摇他的手。
她气喘吁吁又是摘苦灵藤，又是准备热水，还给他脱衣，和小仆人一样。
他倒好，当起贵公子，连解开身上的束带都不愿意。
江冷星：“不是。”
他又道：“你袖口怎么湿了？”
“哦，可能不小心沾到水了。”
田桃摸了摸两只袖子，贴在手臂上，这么一说，她顿时感觉湿寒冰冷。
她三五下把外衣褪下：“算了，我先脱了吧。”
脱下衣衫，她抬头一看，江冷星还愣在原地，于是催促道：“你杵在这干嘛，水都快凉了。”
他突然来了一句：“书房很冷。”
田桃：“没事，那今晚你睡床我歇在书房。”
在这住了好几日，江冷星十分恪守君子礼仪，不随意踏入卧房半步，也不提什么奇怪要求。
至从上次亲了她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冷星：“卧房也冷。”
眼瞅着这一池水都要凉了，田桃觉得怪可惜的，拽着他就往浴池方向走：“别废话了，先泡药浴。”
来到池边，她背过身：“好了，自己进去吧，我不会偷看的。”
“水好像凉了。”
江冷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气鼓鼓转身，再次试水温：“你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洗澡还要人哄，我感觉这水挺烫的。”
江冷星望着她，嘴硬道：“凉的。”
“是烫的，你那小冰手不准确啊——”田桃弯下腰，又试了试别处的水温，哪想到突然头重脚轻，一头栽进了水里。
又噗通一声响起，少年跃入水中。
他将女孩从水里捞出，拉到怀里，头一低，朝着那双湿润娇嫩的唇瓣吻了下去。
田桃眼睫湿漉漉的，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又把你的药浴毁了。”
“不妨事。”
少年将黏在她脸上的绿叶拿开，将她抵在池壁上，又是一吻落下。
“你干嘛？”田桃脑袋懵懵。
他一脸正经道：“渡气。”
田桃：“这么潜的水，我哪能溺水。”
而且她掉入水中后，一眨眼功夫就起身了，除了被水泡得湿透，一点事也没有。
少年抿了抿唇，乖巧应了一声：“嗯。”
她推开少年，准备从水中起来：“况且就算我溺水了，除了渡气，你还得心肺复苏。”
“傻宝，光渡气是不行的。”
少年眸光微闪：“不太懂。”
“什么不懂？”
“心肺复苏。”
“就是按压这里。”
田桃回过头，指了指自己胸骨附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衣衫湿了，身条线条清晰，有一点不雅观。
她双手捂住胸口：“你自己琢磨吧。”
水面荡开涟漪，少年慢慢朝她走近，掌心贴在她身上，轻轻压下。
旋即问她：“是这样么？”
田桃愣住，脸一红：“……不是，手偏了。”
第145章 暖和
少年乌黑长睫垂下, 一副虚心求教模样，纠正之后，指尖在湿漉漉衣裙上挪动。
“是这里么？”
田桃：“是……”
他这回位置没错。
水珠滚过手背淡青色脉络, 冷白色的手指凝着寒气，且纤长有力，微微张开, 几乎占据整个胸口。
他的手随着她的呼吸起落。
田桃克制住气息，向后退了退：“差不多学会就好了，不用那么仔细。”
他是修仙的，救人有千百样方式，仙丹灵力一顿操作, 能从阎王殿捞人, 不差这一种。
哗啦啦水声响起, 水滴如玉珠从衣摆处砸入池中, 她慌慌张张从水中爬出，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田桃蹲在边上，甩着两只衣袖, 又将长发拢到身前, 拧出淡绿色的水。
身上没有哪一处不滴水，她擦了擦眼睛，感觉身上冷嗖嗖，提起裙摆想往被窝里钻。
少年目光追随着她, 从池中上来：“我给你烘烘吧。”
田桃停住脚步：“行。”
灵力注入体内后, 水汽慢慢蒸发, 她体温恢复正常, 还多了一丝暖意，笑嘻嘻抬起头时, 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
经过这么一搅合，苦灵藤浴水快凉透了，他浑身上下还冻着，薄霜再次凝结，靠近一点，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气。
不由得想起，在紫云宗时，她掉入江冷星浴池，害他捱了一整夜寒毒，真是个闯祸精。
九年前的事，竟让她此刻愧疚达到极点。
她盯着少年睫毛上的霜粒，问：“是不是特别冷？”
江冷星：“嗯。”
“你睡卧房会不会好一点？”
他身披湿衣，每一个字都染着清冷之意：“不会。”像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忍受着寒毒的摧残折磨。
田桃：“那怎么办啊。”
她有点犯难。
寒毒融进骨子里，并非两床厚被子就可以化解，从前两个人生疏倒还好，如今他算是自己人，总不能放任不管。
想了又想，她迟疑一瞬：“要不今夜我两睡一个被窝？”
江冷星将身上衣衫烘干：“好。”
“你不会觉得我在借机占你便宜吧？”
“不会。”少年语调有一丝轻快。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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