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桃:“咳咳咳……你吃多久了?”
路人:“大概两个月吧。”
“那就对了,我吃了半年,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慢性毒药,你的还没发作咳咳咳……”
“天呐好吓人,确定是吃丹药害的嘛?”
“咳咳咳当然,血泪教训,一定要避雷,大伙引以为戒啊。”
“那我现在咋办啊?”
“趁毒还没发作,停药就好了。”
路人:“好好好,再也不买了!”
众妖奔走相告,买过的没买过的,都不敢去花钱讨苦吃,还有部分妖商议找个时间维权。
再经过药铺时,他们都捂着鼻子走,生怕吸入有毒气体。
消息差不多蔓延至整个夜市,田桃笑着丢了拐转,从怀中掏出血包,两指沾了点往眼角抹去。
今晚蛛无戒喊破了嗓子,半点灵石也没坑到,它准备提早收摊。
刚扯下旗子,倏地一阵阴风刮过,烛火灭了。
小药铺陷入黑暗,冷月斜照进来,景象轮廓逐渐模糊。
风声哀嚎般响起,四周阴森可怕,蛛无戒一脸警觉,一双铜铃般的眼珠子左看右看。
窸窸窣窣声在背后响起,它立马转过身去。
身后只有一棵矮树,树下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树上也是。
奇了怪了,今晚真邪门。
蛛无戒低声骂了两句,打算收摊回去,然而刚转过身来,朦胧中闪过一个影子。
黑影飘在它摊前,双手无力垂落在两侧,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领口处有几点殷红的血迹。
一道颤声断断续续响起:“我、来、买、药……”
蛛无戒斜睨了眼:“收摊了不卖了。”
这群妖怪,刚刚不来,偏要在这时装神弄鬼。
它把丹药一颗颗装进药匣中,计划下次当毒药卖,突然啪的一声巨响,一只血手按在匣盖上。
黑影重复道:“我来买药。”
蛛无戒昂起下巴:“你谁啊你?”
“我是你爹。”
它“爹”慢慢把头抬起,两只血手把长发撩开,露出一张小巧但满是血迹的脸。
滴淌着血的指尖燃起一簇火,微芒从下往上照在脸上,血脸显得无比可怕。
蛛无戒瞪大眼好奇看过去时,恰好两条血泪从“爹”眼睛里流了出来,蜿蜒至下颌,触目惊心。
“啊——!”
它被吓了一跳,呐喊声回荡在整个半山腰,许久才冷静下来。
不对,它爹正在山中养老啊。
冷风吹过,蛛无戒脑子恢复一丝清醒,依稀认出了这张血迹斑驳的脸。
“怎么是你啊!”
眼前这个冒充它爹的人,正是数月前出现在日照山的小桃妖。
她修为低没背景,现在居然敢装神弄鬼,看它不狠狠教训她一顿。
蛛无戒伸出八只手,正想把眼前人掐住时,登时一鞭子抽过来,它半边脸都肿了。
“你居然敢打我?”
田桃一开口,嘴里喷血:“我不仅要打你,还要把你带到下面去。”
“哪个下面?”
“阴曹地府。”
蛛无戒又害怕又震惊:“你死了?”
“被你毒药害死的。”
“不可能,我半吊子水平,根本不可能炼出那么厉害的药。”
田桃:“……”
这货还挺有自知之明,就是不知道脑子好不好使。
“拿~命~来。”
她飘了过去,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蛛无戒,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手起鞭落,使劲往它方向抽去。
蛛无戒擅长阿谀奉承,实际没什么能力,身上吃痛后,真被她唬住了。
“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指望我养家糊口,我不能死啊。”
田桃悄悄拿出猩红色的果酱,握在手中,红色的液体从指缝泄出:“跪下,磕三个响头。”
蛛无戒如实照做,一声比一声响:“饶命啊饶命。”
威慑力差不多够了,田桃收了鞭子:“给我解药。”
“你不是死了吗?”
“在下面肚子也疼。”
蛛无戒胆战心惊:“我……我没有解药,那药我瞎炼的。”
“不给?就去死。”
“我给我给。”
蛛无戒拿过匣子,从最底下翻出一个药罐,哆哆嗦嗦递过去:“这些丹药能为您缓解一二。”
田桃拿过药罐:“不能根治吗?”
“小的不敢骗您……”
它那点本事,根本不会炼毒,更别提再炼制出解药了,小桃妖因此中毒而亡,只能说是碰巧罢了。
田桃伸出血手:“把你的灵石给我。”
“烧给您吗?”
“不用,直接给我!”
随后,蛛无戒绕到药柜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袋,钱袋里都是这些天卖丹药的收入。
它依依不舍把灵石放在鲜血淋漓的手上:“都在这了。”
“很好。”
田桃一手端着药罐,一手握住钱袋飘走了。
四下恢复安宁,蛛无戒马不停蹄,连夜收摊,一连好几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
手握丰厚灵石,田桃去山下采买了大批物资,再分袋装好,写上名字。
回到日照山第二日,她有点想念紫云宗的小修士们,趁云游前,想着给众人送去点礼物。
她提笔写了封信送给陆师弟,分享了近日生活,简单交代了几句日后打算,祝愿他能做一个开心的吃货。
随后,再提笔写了封信给祝卿卿。
信中替白飞鹭道歉,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无知,不该莽撞撮合二人,希望能获得她的原谅。
很快,信和礼物一同送到了紫云宗。
陆云书扛着一个大麻袋,往地上一放,呼唤众师兄师姐们来分礼物。
袋子中有各种美食、妖界流行的服饰、淘来的宝器、秘籍以及新奇的小玩具。
修士们凑在一块,盯着麻袋中的礼物,乐开了花。
他们在山中乏味,正好缺些新鲜物价来增趣,而桃师妹不仅送来了礼物,还写上众人名字。
紫云宗上下,几乎人人有份。
江冷星从沉香阁出来时,正好撞见陆云书把麻袋松开,露出满满一袋子礼物。
“桃师妹给我们带礼物来啦!”
陆师弟眉开眼笑,从袋中每拿出一件礼物,就会念一个名字:“宋师兄,这是给你的。”
宋师兄:“桃师妹好贴心,我正好缺一个剑穗。”
陆师弟:“丁师姐,这是你的。”
丁师姐:“好漂亮的镯子,桃师妹眼光真好。”
“……”
远处欢乐声不绝,传到沉香阁前。
紫云仙尊慈爱地笑了笑:“冷星,你看山中多热闹,你确定要回那山头吗?”
少年声音冷淡:“嗯。”
见他这幅冰冷态度,仙尊也不劝了,指了指前面:“听说小桃子送了礼物过来,去拿你的吧。”
“不用。”
“你这孩子,别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
不消几下,满满一麻袋礼物即将见底,又念了几个人名字后,里面只剩最后一件。
陆师弟拿出礼物,看清上面的字后,朝沉香阁方向看了一眼。
江冷星站在树下,白衣如雪,面如冷玉,眼底没有太多情绪。
来时什么模样,此刻一点也没变。
不过在陆师弟拿着礼物走上前时,他不自觉曲指,握紧了手中的剑。
陆云书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淡下,他跑上前,毕恭毕敬地对二人行礼。
接着不自然瞥了眼江冷星后,目光转向一旁:“师尊,这是桃师妹送给您的。”
他双手捧着一个盒子,呈上前。
紫云仙尊脸上笑眯眯:“哎呀,本尊也有礼物啊,快拿给为师看看。”
打开木盒一看,是个香炉,由紫玉雕刻而成,虽算不是上等美玉,但这份心值千金。
“难为小桃子有心,为师甚是欣慰,”仙尊把香炉捧到少年面前,“冷星,你觉得怎么样?”
紫玉香炉灵光流转,小巧精致。
江冷星淡淡瞥了一眼:“一般。”
仙尊突然想到什么,吃惊道:“云书啊,你们江师兄的礼物呢?”
陆云书有点尴尬:“这个嘛……桃师妹好像漏掉了。”
方才他把脑袋钻进麻袋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写有江师兄名字的赠礼。
由此可见,桃师妹大概是马虎忘送了。
仙尊赶紧出来打圆场:“肯定是赠礼太多,山中上上下下上百份,漏掉一两件很正常,冷星和她一同历练,关系好着呢。”
接着,着重强调:“一定是小桃子粗心漏送,绝对不是不想送!”
然后话头一转:“冷星,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小桃子气吧?”
众修士们捧着礼品,一脸好奇看了过来,最受欢迎的江师兄居然什么也没有,太震惊了。
江冷星目光扫过五花八门的礼物,满不在乎道:“不会。”
陆云书立刻把手中的杏仁酥送上前:“桃师妹肯定是忙忘了,师兄你先尝尝这块糕点吧。”
他背了个包裹,里面全是香喷喷的美食,一个杏仁酥只占了一小点分量。
分量虽小,很美味。
江冷星嗓音冰冷:“不必。”
见他的视线掠过肩上,陆云书连忙把包裹取下:“要不师兄自己挑,里面有很多。”
江冷星已经转过身去:“我回雪隐峰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众人就是觉得,这位江师兄好像有一点不开心。
当一群人想去观察他脸上神情时,少年早已御剑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这是生气了吗?
仙雾缥缈,不见群山。
少年乘着一把玉剑,白衣翻飞,眸色冷淡,正朝雪峰方向而去。
忽然间,身后追来一名女子:“江师兄。”
女子一身雪白仙服,长发飘飘,肤色白皙,美得不可方物。
江冷星停了下来:“何事?”
祝卿卿拿出一个盒子:“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要。”
干脆利落拒绝完后,少年转身就要离开。
祝卿卿赶紧加了句:“是田桃给你的。”
听见熟悉的二字,江冷星收住动作,再次转过身去,走上前。
修长干净的手指,主动去接过盒子:“给我吧。”
第040章 扶腰
冷雾翻涌间, 少年缓缓走近,乌黑细密的长睫扫下,像晕开的水墨画。
“多谢。”
他的声音隔着薄薄云雾, 毫无起伏,带着点凉意。
祝卿卿双手一空,略微疑惑, 不知他这个“谢”字,是说给她听的,亦或是感谢送礼之人。
正想询问之时,再抬头只能看见少年离去的背影,白衣飘飘, 逐渐消失在层层白雾中。
这位江师兄, 真是一点也没变。
雪隐峰, 藏匿于飞雪之中。
在百米之外, 寒意扑面而来,雪花簌簌,一片一片落在身上, 许久不曾消融。
江冷星回到木屋后, 将引玉剑挂在墙上,顺手把赠物放置在窗台前。
他推开窗,冷风灌入,细雪飘落进来, 本就不暖和的屋子, 此刻越加冰冷。
但这些早已习惯了。
一月一次下山, 是去寻苦灵藤的。
从雪隐峰离开, 期间到过鸣翠山,回了紫云宗, 再去了一趟灵泽秘境,耗费数月。
见了许多人,经历诸多琐事,可该采摘回来的灵植却没有了。
目光转向窗台,小桃妖送的礼物,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住,像怕被碰坏一般。
如果和麻袋中的一样,是些吃食、玩物的话,他可能不太需要。
沉默一瞬,匀净的指节落在绳线上,轻轻一抽,束线松散。
被密封住的盒子,轻而易举地褪去外包装,揭盖后,里边藏着的东西一目了然。
圆形白瓷中,盛满黑壤,湿润的泥土之上,冒出了一小点嫩芽。
黄绿色的芽尖,嫩茎近乎透明,布满纤细的绒毛,就像白桃表面那层一样。
这是苦灵藤的幼芽。
白瓷中放了张纸条,被卷成一小截,展开后,上面写了一行字。
「愿江师兄早日脱离苦海。」
短短十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她写的。
雪落不停,他眼底映着白茫茫雪景,双眸似发亮,缄默不言盯着窗台。
不知怎地,手指挑起了堆叠在一起的绳线,他想起刚刚那个熟悉的结,和小桃妖腰束上的一样。
捏着绳尾,就能把结解开。
两指宽的纸条摊在窗台上,上面积满碎雪,墨字迷糊不清。
江冷星重新将纸卷好,长指在泥土中挖了一个洞,把纸条埋进里面,覆上黑土。
再把松动的土壤抚平,直到看不出一丝痕迹。
弄完这一切后,两根白皙盈润的指尖沾满了污泥,碎泥黏在手中,十分不适。
他轻轻蹙了下眉,用一方素白的锦帕,一点一点把手指擦干净,直至不染一丝杂质。
这盆苦灵藤是他带回雪隐峰,第一件属于别人之物,空荡荡的窗台多了个白瓷器,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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