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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柏庭的工作一直都很忙,出国更是家常便饭。
短则十来天,长则几个月。
以往宋婉月只觉得家里少了个冷冰冰的人,会更加自在。
可这次不知怎的,她的情绪极为不佳。
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整日浑浑噩噩。
即使是周末,也不像平日那样忙着到处逛街打卡。
窝在家里,仿佛被吸走精气神一样。
覃姨担心她是病着了,还专门请来私人医生给她做了个笼统的全身检查。
检查完后,医生说没什么事。
可没精神是事实,总得找个原因出来。
于是又推给了气血不足:“中药还得继续喝,还是要慢慢调理。”
段柏庭的电话是在晚上八点打过来的,中东时间是下午三点。
电话里,他的声音有点轻微嘶哑感:“病了?”
好几日没见了,竟对他的声音有了些陌生感。
“没生病,就是有点没精神。”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受控的咳了两声,声音比刚才更加低哑:“方医生给我打了电话。”
虽然他有刻意压低,但宋婉月还是听见了。
她将他刚才的问题还给了他:“你生病了吗?”
“没事,这边沙尘有点多,应该是呼吸道感染了。”
话刚说完,他将手机挪开,控制不住的又咳嗽了好几声。
都咳成这样了,还没大问题呢。
宋婉月严肃起来:“你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她极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大约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总是嗲里嗲气,对谁说话都像是在撒娇。
段柏庭沉默一瞬,然后低低笑了声,淡声应道:“嗯,知道了。”
宋婉月居然生出错觉。
觉得现在的段柏庭,意外的很......听她的话?
可这四个字实在没办法用来形容他,所以宋婉月没有继续深想。
她看了眼电脑下方的日期,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那边传来锡纸被撕开的声音,估计是抠了两片药。
待嘴里送服药片的温水咽下,他的声音没了方才那么沙哑。
“不确定,可能后天。”
宋婉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问这个做什么。”
哪怕隔着手机,知道他看不见,但宋婉月仍旧将嘴角笑出一道甜美的弧度来:“想你了呀,都快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我的庭庭了,我最近天天失眠。其实方医生今天没有检查出我身体有什么问题,我觉得我应该是得了相思病,想你想的。”
她说起情话张嘴就来,语气连贯到一看就没过脑子。
段柏庭自然能听出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刚才那一大段里,没有一个字是能信的。
他打开冰箱,单手开了罐啤酒,看见绵密的白色气泡轻微涌出时,他突然想起宋婉月刚才的叮嘱。
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他不大听话,不算叛逆。
顶多只是骨子里的孤傲,让他对一切的人和事都带点由上而下的审视。
人也是动物,顶多是高级点的动物。
若是想让其具有服从性,就得先将其驯服。
但至今无人有这个能耐,能驯服得了段柏庭。所以自然也没有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服从。
沉默持续了数秒。
他还是将那罐啤酒放了回去。
“是吗。”在沙发上坐下后,轻飘飘的语气,是在质疑她刚才的话。
宋婉月急着表真心:“当然是真的,我昨天还梦到你了。”
他语调平缓,漫不经心的问道:“梦到我什么?”
宋婉月低着头,脸埋进鹅绒枕里。
声音轻软,说出来的话像裹了一层蜜:“梦到你后天回国,让我去机场接你。还说,很想我。”
她笑了起来,直白的问他:
“庭庭,你想我了吗。如果你说你想我了,我也会礼尚往来说我想你哦。可如果你说你没想我,我真的会难过到哭出来的。”
第18章 【一更】
那个电话直到挂断, 段柏庭都没有回答她。
宋婉月倒也没有真哭,通话结束后,她下了楼, 让覃姨给她煮碗面。
她都快饿死了。
覃姨笑说她最近吃得少,是不是在减肥。
她笑起来时,眼尾会弯, 狡黠的像只小狐狸:“我打算等庭庭回来狠狠惊艳他一把。”
覃姨对她有种天然的喜欢,小姑娘可爱,一看就是被家中保护的很好。
也没什么脾气,虽说娇气任性了些,但不记仇。
脾气来的快, 去的也快。
一阵风儿似的。
与小孩无疑。
覃姨有时候也会想, 这家中相比以前, 确实热闹了许多。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 段柏庭常回家了。
他以往是极少在这边住的,工作的地方离哪里近,就住哪里。
现如今, 哪怕开车两个多小时, 到家已是凌晨,他也会回来。
从前没有归处,住哪都一样。房子不过是暂时歇脚的地方。
可是现在。
覃姨想,他终于也有家了。
那碗葱油面宋婉月吃了半碗就饱了。
她放下碗筷上楼继续看书.
她报名了明年的律师资格考试。
已经决定好了, 等在段柏庭的公司工作满一年后, 她就去学姐开的那家律所工作。
再有钱的人, 也摆脱不了考证。
书桌整理的整整齐齐, 她拿出书和笔记本,看了不下两页, 就开始犯困。
眼前的铅字仿佛成了重影,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办法将它们看进去。
在宋婉月决定最后试一次的同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终于有理由不用学习了,她迫不及待将消息点开。
是段柏庭发给她的,一张航班信息截图。
从迪拜回来,中途在香港转机,全程十二小时。
等他落地北城,正好是后天晚上八点。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临时买了后天的票。
还发了航班信息给她。
宋婉月直接给他打去一通电话,他接的还算快,显然给她发完消息后,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
“你是想让我去接你吗?”向来不知拐弯抹角为何物的宋大小姐,问起问题也是开门见山。
那边迟迟不答话,偶尔能听见徐徐风声。
沙尘的确严重,那种颗粒席卷的质感,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婉月终于等到他开口。
是比先前听到的,还要沙哑的声音。
“你想来吗。”
他好像擅于将一切变为他的主导。
就好比此刻,明明是宋婉月先问出口的,却轻易就被他掌控主导权。
宋婉月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想的。”
她大约是将脸埋在什么地方,说出来的声音低软,含糊,像一团浓稠抹不开的蜂蜜。
“想去接你,也想......”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远不如这窗外的沙尘。
在段柏庭感觉她的声音都要被这风声给掩盖过去的时候,听见她轻不可闻的说出那句:“我想早点见到你。”
Abel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段柏庭靠着窗台,手机被搁置一旁,而他指间则夹了根雪茄。
此时眼神绵长,深不可测,却又不似往日那般冰冷。
也不知在想什么,雪茄燃了大半也毫无知觉。
Abel走过去,用那口流利的伦敦腔问他:“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刚才自己递给他一支烟,他摆手拒了。
段柏庭抬手虚搭在领带上,修长食指探入温莎结,将其往下扯了扯。
待那种一丝不苟的紧束感消失后,他从容地等待雪茄熄灭。
“有点乱,抽根烟缓缓。”
Abel心领神会:“心乱了,还是思想乱了?”
雪茄不好灭,他随手搁置在烟灰缸上,薄烟缕缕,持续了一阵。
古巴烟草燃烧时产生的酵香气,以及雪松片的气息,在屋子里弥漫开。
段柏庭极轻的一声笑,但他眼里全无笑意。
“Abel,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
和Kian认识这么多年,Abel一直都清楚他的为人。
不露锋芒,性子内敛。
但往往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危险。
狠和野心都藏着,不叫你看出端倪来。城府如海一般。
Abel在他这里吃过亏,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还和他签过对赌协议,结果短短半个月,就搭进去十几个亿。
通过电子账户转过去,对方看着数字后面那数不清的零,仍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脸上情绪毫无起伏,堪比冰山。
Abel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甚至还用手揉了揉眼睛。
等他睁眼抬头时,男人已经离开了。
留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也是从那次之后,Abel觉得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但此“危险”非彼“危险”
就好比你独身一人走在丛林当中,看见身边有一只猛兽同行。
它并没有立刻撕咬并吞噬你。
可你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它饿了,就会毫不犹豫的咬断你的脖子。
虽然清楚,但在他还未感受到饥饿的这段时间,与他同行,无疑是最安全的,收获的利益也是前所未有。
Abel觉得跟在这个男人身边,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声名大噪。赌输了,就是直接将一整条命给搭进去。
可人生在世,岂能任何时候都一帆风顺。
自己是个追求刺激的人,所以他选择了他。
“前阵子听yang说你结婚了,我很好奇,对方是个怎样的女生。”他笑了下。
闻言,段柏庭不紧不慢的抬起长眸。
他不答话,Abel也不可能让场子再冷下去,自顾自的说起来:“其实我对中国女人很有好感,前年......啊不,应该是前前年了,我在曼哈顿谈过一个中国留学生,她很贤惠,做饭很好吃。”
Abel谈过的女朋友太多,换女人的频率也相当之高。
甚至有不少跟过他的人,连女伴这两个字都够不上格。
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和段柏庭稍微能搭上点边的。
怎奈这条路好像也行不通。
男人喝光手里的酒,将杯子倒扣:“是吗。那真不巧。我老婆两样都不占。”
因为临时将回国时间提前,所以他得在一天之内,完成后续工作。
半小时后有场游艇酒会,说是酒会,其实是打着吃喝玩乐的名义谈生意。
相比更加严肃的场合,酒后微醺的状态下,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段柏庭是这场酒会的重中之重,所以他必须得到现场。
男人紧了紧刚被扯松的领结,拿起一旁外套挂在臂弯,开门离去。
Abel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倍感无奈。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软硬不吃,毫无破绽。
自己也算是名利场的一朵交际花了,面对他,仍旧束手无策。
游艇聚会定在晚上八点。
从舷梯进入,会有一对一的管家在前面带路。
迪拜临海,每逢八月,海港湾成了大型游艇聚集地。
段柏庭登船后,穿着白袍的男人过来与他握手相拥,笑容热情:“Kian,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他笑了笑:“最近有点忙。”
在首位落座,服务员上前斟酒。
段柏庭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前扣,目光在桌上摆放的白色茉莉上扫过一眼。
男人先是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听说你结婚了,还没来得及恭喜。”
没给任何人发请柬,想不到消息都传到了中东。
这个话题只是一笔带过,做为缓和气氛的切入点,带出其他话题。
这些人并不觉得妻子是个多么重要的角色。
对方可以是自己生意的踏板,也可以是关在家里的一朵玫瑰。
唯独不会是他们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甚至于,毫无分量。
晚宴时间有些长,一直持续到凌晨,超级游艇航行在印度洋上。
酒过三巡,段柏庭已经有些了微醺之态。
拿着烟出了船舱,来到甲板。
海浪无异于是胜过虎鲨的海上猛兽,在这夜间蛰伏。
段柏庭靠着护栏,海风有点大,他叼着烟,单手拢在唇边挡风,推开打火机。
待那抹淡青色的火光将烟味点燃后,他垂下目光,看着偶起风浪的海面。
比起热闹的白天,他其实更喜欢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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