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我有些疑惑。我又不是什么优秀毕业生, 当年高考失利,考上的大学不能说不好, 但年纪里考上清华北大的一抓一大把,怎么也轮不到我回母校做演讲、分享什么成功经验吧。
对啊, 过来给我们高三学生做个讲座嘛。张雯看到我的回复,立马打了语音过来。
怪不得, 10月5号假期还在上课的,也只有高三了。
张老师,要讲什么啊?
讲高考?都过去了这么多年, 早就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讲找工作?离那帮小孩儿也太远了,讲了也没什么用。讲理想?那我真是讲不出口。而且我相信, 一群中学生, 没有几个会把高考成功, 当作自己的理想。
讲早恋。
夺笋呐。张雯这话一出,我直接愣住,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
早恋?让我去讲早恋?
这我能讲什么啊?咱也没这经验啊。
当年暗恋傅瑜之的事情被张雯看出来,她还专门调开了我和傅瑜之的座位。但过了这么多年,她又带了那么多届学生,我以为她早就记不住了。
哎呦,谭嘉柚,你当年和傅瑜之不是谈来着吗?当时我还找你聊过这事儿呢。现在的小孩儿不好管,早恋劝也劝不住,而且高三了,也不好直接拆散他们。而且学校这不是80周年嘛,就说办个活动吧,请校友回来演讲,做做这个疏导工作。
张老师,我和傅瑜之毕业之前真没谈。这话我跟张雯解释过很多遍,无奈她就是不相信。而且找个学心理学的同学去不是更好吗?我这,张老师,我学金工的,跟这早恋疏导,怎么也搭不上边儿啊。
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回学校做演讲,这本身是个好事儿。但讲早恋?我是真不会讲。万一讲完起了反向效果,人家学生家长来找我怎么办。
也不是只找了你一个,还有好几个呢。咱们班是你和梁磊,就你俩现在工作了,单位也听着不错,过来讲也有说服力。就这么说定了啊,不用太准备,就随便和学生聊聊天那种就行。主旨大意就是,还是委婉的劝大家别早恋,没结果。你看,你和傅瑜之后来,不也没在一起吗?你俩现在还有联系了吗?
她问得这样直白而自然,语气跟在菜市场问大白菜多少钱一斤别无二致。我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却又无从拒绝。
没……没什么联系。
你看,我当年就跟你说了,高中同学谈恋爱的,能坚持下来的太少了。梁磊和袁娅蕾,不也都各自重新找了吗,人家梁磊都快结婚了。
嗯对,他订婚了。听着话题终于从我身上转移,我连忙热心的接茬儿道。而且都快喜当爹了,我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下一秒,我就意识到自己话接早了。
你呢,嘉柚,有男朋友了吗?
张雯确实厉害。
她五句话里的三句都能精准的踩中我的雷区,却又逼着我不得不答,好像不答才显得不正常。
还没……
二十五?二十六了吧?你们毕业也十来年了。
二十四。
哦。她尾音拖得长长的。那傅瑜之呢,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哎之前我忘了问梁磊了,他俩当年关系还不错吧?
这我不清楚。我答得生硬。这样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心理。明明知道傅瑜之有女朋友,却还是不想让这个回答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哎那你俩是不是还可以再尝试一下?张雯八卦起来没完没了。
我干笑了几声,说还是不了不了。
张雯执意要我去讲,我也不太好再推辞,只好如实说现在正在外地出差,要看到时候有没有回北京。
讲座初步定的是一共五位校友,一人十五分钟。讲十分钟,学生问答环节五分钟。ppt可有可无,内容也是我们自己看着办,别太明显的鼓励学生早恋就行。
当年张雯找我聊和傅瑜之的事儿,好像是临近高考。但其实她也真的没必要来找我,因为傅瑜之和我,就是同桌而已,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年我的成绩在班里稳坐前三,在年级里也没出过前二十。高三因为喜欢傅瑜之又害怕被他发现,每次想要给他发消息我都会选择先写一张卷子麻痹自己,因此那一阵甚至还拿过年级第一。
和他做同桌对我的学习成绩没什么负面作用,但是对傅瑜之却有。
高二期末傅瑜之还能在班里排个前十,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成绩一路走低,直接跌到了班里的倒数十名。
当时十几岁的年纪,哪里会考虑以后,更别提考虑别人的以后。我从来没有把傅瑜之的成绩下降当作一回事儿,直到张雯换掉了傅瑜之的座位。
张雯找我谈话的时候,我自恃成绩好,完全没有在意。
谭嘉柚,高中谈恋爱都不长久的,没几个能坚持到大学毕业,更别提最后结婚。你们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和傅瑜之并没有在一起,我理直气壮,于是哼哼哈哈的敷衍,内心不以为然。
虽然到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张雯虽然没有对我怎么样,但是却私下叫了傅瑜之的家长来学校谈话。而这些,当时的傅瑜之却没有跟我提起只字片语。在我问他为什么后来总躲着我的时候,他只是说想要好好学习,其他的等高考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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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被石头填满,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但纵然熟悉,我却至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不想想起傅瑜之,不想靠近关于他的一切。不想听人提起,更不想被人问起。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难过。
去年和傅瑜之打语音的那阵子,我几乎日日被这样的情绪淹没。和他做朋友,和他只做朋友。朋友式的聊天,朋友式的问候,朋友式的试探。
可认真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普通朋友。
明明电话里的他听起来是那么靠近,但却又离我那么遥远,同时带给我希望和绝望。
那些日子挂断电话之后我便会被这样的窒息感包裹,只有靠酒精来慰藉。
我装作不经意间问傅瑜之,咱俩要不再试试?
他反过来问我,谭嘉柚,你喜欢我什么?
我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竟答了个门当户对。
可是这不是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这也绝不是我一直想要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他没再问我什么,只是说他先去洗个澡。十来分钟过来他回来,若无其事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听歌。
听什么?我问。
是他选的歌,李荣浩的不将就。
我坐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还是觉得难受,叹了口气下楼买酒。
我有多喜欢他、有多放不下他,傅瑜之从头到尾大概都是知道的。他变相的拒绝我,却又给我听不将就。
楼下没多远正好有家711,推门进去的瞬间门铃热情的喊着欢迎光临。进口的啤酒鸡尾酒果酒排成了两排,整齐的罗列在货架上。我扫了一圈,拿了瓶CHOYA的梅子酒。
去年在美国,我也买了很多这样的梅子酒。庆祝夏天,庆祝暑假,庆祝可以买到小龙虾,庆祝吃西瓜。在快乐的时候打开喝上半杯,剩下的放进冰箱,难过的时候拿出来喝光。美国超市酒精饮料销售管理严格,为了不卖给21岁以下的未成年,结账都要查id。我和许琦因为外卖叫不了酒,就只能去中国超市买。因为怕疫情,将近两公里远的超市我俩走着去、走着回,双肩背包里放满各种日韩牌子的进口酒。
说来也是奇怪,在国内的时候喜欢买欧美进口的零食,去国外的时候喜欢去中国进口的超市。
我提了只装了一瓶梅子酒的塑料袋,慢吞吞的往酒店走。
南方的天气就他妈邪门儿,不下雨的时候闷,下雨的时候湿,也闷。
进酒店的时候感觉到空调的凉风,我才终于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刚出电梯的杨昊。
买酒了?
塑料袋是透明的,里面的物件一目了然。
杨昊看向我的眼神很奇怪,我脑补了一下,像是在说你他妈会喝酒为什么那天还不老老实实的喝,害我最后喝进医院。
杨哥好。我冲他点头打招呼。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转转,在酒店房间自己一个人喝酒?他扬了扬眉毛。
我干巴巴的笑了两下。今儿天儿是不错。
吃饭了吗?他问。
我摇头。还没。
刚起床?
差不多吧。我把碎发撩到耳后。
先别喝了,走吧,请你吃饭去。他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酒先存在前台,一会儿回来再拿。
他自顾自的拎着袋子,跟前台说好后又折返回来。见我还愣在原地,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走了啊,吃饭去。
第23章
◎越是久远的记忆却反而会越深刻◎
又在广州呆了几天, 赶在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我结束了人生第一次出差。因为第二天就是假期,到北京也已经是下午了, 所以公司给我们多放了几个小时的假, 提前开始为祖国母亲庆生。
因为刚出差回来,所以就算是迎来七天长假, 我也对出门旅行没有什么兴趣, 只想在家里躺尸。回家瘫着的第一个半天, 我妈好吃好招待我,甚至晚上还问我要不要泡澡。而到第二天,她就略显焦躁, 一天三次的来我屋子里晃悠,问我白天有什么安排。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假期第四天, 我妈终于忍不住了。
十一假期这么长, 周柏琛有没有约你出去玩啊?
约了。我点点头。他说要跟朋友去露营来着,问我要不要一起。
干他们券商的, 就是精力旺盛,就连假期露营这种娱乐项目, 都排到了假期开始的前一天的晚上出发。
那你怎么说的呀?
我被她问乐了,答案这不是很显然吗。
我要是去露营了还能在这儿瘫着吗。
我妈听了我这话, 瞬间脸色黑得堪比可爱的鼻头。
之前的相亲角半日游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我妈认认真真的写了份我的详细简历发给对方,还配了张精挑细选的正面全身照,结果两周后得到一句, 97年的还是太小了,不考虑。
什么年纪小, 估计还是嫌我长得不够美若天仙呗。听说那个男孩的前女友, 是个清华的大美女。不过因为是天津人, 最终人家没留在北京回天津了,所以才分手。
哎,没准是这男的跟前女友没断干净。也可能他妈着急张罗找呢,人家男孩儿自己不着急不想找。
我瘫在沙发上边刷剧边点头,表示理解。
我爸在一旁吃小芒果,搭腔道。
现在这个岁数的男的普遍都是父母催,孩子自己都不想找!之前周扬就是,他儿子说忙着还房贷呢,他和他妈俩人天天说天天说,这才同意见面。
他说的周扬,就是周柏琛他爸。
结果你这见上面了,然后呢?你不主动,这不也没下文了嘛。
这不是他去露营了嘛,我这刚出差回来。我眼睛没离开屏幕上二倍速的电视剧,敷衍道。没关系嘛,你们再找找,发动发动身边其他的群众力量,多给我抓点人来。
既然被催找对象结婚是无法逃避的命运,那我就只能化被动为主动,占领先机,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光催我有什么用,还没有参与感,不如就让他俩也跟着帮忙找,一起体会一下找对象的艰辛。
你想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标准?我和你妈也再去问问。
北京人,身高178以上。同样的问题我回答过太多次,张口就来。
为什么是178?我爸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不是180,也不是175,还有零有整的。
我被问得一愣,顿住半天没吭声儿。
一旁听我俩说话的我妈忽然冷笑一声。178,傅瑜之178呗,她想找个比傅瑜之高的。
猛的从我妈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狸,在一瞬间被人看穿,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那声冷笑像极了讽刺,像是在说,我还不知道她吗,听得我汗毛倒立。
但她有一点倒是说错了。
178这个标准的确是因为傅瑜之,但并不是因为我想找个比傅瑜之高的对象。
我最初想找的当然是身高超过180的大帅哥,但因为傅瑜之只有178,才不得不修改一下自己的标准。
对于找对象,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标准。
傅瑜之就是我的标准。
我小心翼翼的将这个人的痕迹从生活中全部剔除,却还是被人抓到了蛛丝马迹。
什么跟什么啊。我低着头低声反驳,没什么底气。就是180的身高要求太高了,放宽点标准。
羞愧又懊恼。
我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我面前。
你跟傅瑜之,现在还有联系吗?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审讯罪犯一样仔细观察我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我避开她的目光,无奈道。
什么算有联系?他躺在我的通讯录里算吗?
小老太太不屑的撇嘴。
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呢你,我问的是什么意思你能不懂吗?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这我怎么好问。我依旧偷换了概念,不回答有或是没有。既不说假话,也不说真话。
见我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我妈也放弃了再问。
既然跟傅瑜之不可能了,你也就别惦记着他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我在心里反驳,不过嘴上说出来的却是,我惦记谁了我。
惦记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叹了口气,一脸为我操碎了心的模样。
你自己得找啊。天天在家躺着看电视剧,再看就看傻了。我妈没再说什么,坐到了餐桌前,和我爸一起吃起了芒果。
我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就出门找。
出门?去哪儿呢?餐桌前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问道。
二中校庆,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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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子就像是烙印在骨血里,很难强迫自己忘记。身体里仿佛有个定时闹钟,一到那天、哦不,是还没到那天,就会自动发出提醒。
比如傅瑜之的生日。
每年不到秋天,我就会提前开始暗自盼望十月的到来,尽管傅瑜之的生日其实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着些什么。
从12年到现在,今年是第十年。我会在这一天虔诚的发一句生日快乐,有时候在微博,有时候在贴吧,作为我对他的祝福。
也有过几年,会真的把信息发给他。
16年的时候,大二,下午的时候给傅瑜之发的祝福。他说他正堵在回京的高速上,让我帮他查查还有多久能疏通。
18年的时候,大四,我说生日快乐,问傅瑜之准备考研还是出国。他当时正在准备考研,跟我说报了我们学校的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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