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枝从后将她拥着,他的薄唇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乌素,你以后要小心些。”
他不希望乌素不小心在外边显出原形。
乌素以为他在让她保护自己。
于是,她点了点头。
裴九枝又用很低的声音对她说:“倒也挺可爱的……”
乌素有些困惑,她拍了拍裴九枝的手背,胡乱应道:“嗯。”
蹲在房间角落的黑影听完他们的对话,彻底受不了了,他当然知道裴九枝看到了他的身影。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他妈的,未来的仙洲之主,竟然把他的影子认成了那小妖怪。
认错也就算了,他还敢抱她,竟然夸她的影子可爱。
四舍五入,他难道是在夸他吗?
恶心死了。
黑影很快溜走,他的身影遁入夜空。
乌素当然不知道裴九枝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古怪东西,次日,她照常起了床,去方玄寺那边上课。
婚期将近,她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将裴氏皇族的人几乎见了个遍,裴九枝上有九位兄姐,来来去去,倒也热闹。
自从裴九枝降雨净化云都内邪气之后,城内再没有怪事发生。
但谁都知道,在元凶尚未抓获之前,云都随时可能再爆发危险。
后来,问缘给大公主夫妻解签的结果算了出来。
她看着签文上明晃晃的一个“断”字,颇有些苦恼。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问缘叹气道。
“将这解签的结果,送到公主府去吧。”问缘将签文交给小沙弥。
也凑巧,当晚公主府设宴,请了几位裴家人前来赴宴。
受邀宾客当然不包括太子殿下,但她请了乌素与裴九枝。
一般这样的宴会邀请,裴九枝都是直接拒绝的。
但在他领着乌素回日月阁的时候,乌素却突然提出要去公主府。
马车从方玄寺开回日月阁,路上会经过公主府附近。
乌素在那附近感应到了将死神识的气息。
她想着,小殿下去公主府吃饭,她也去吃,这很合理。
于是她就说要去公主府看看,裴九枝也依着她,与她一道去了。
这样的回应,让大公主很是惊讶,她赶紧派人到府外迎接。
公主府外的宽阔大道两侧栽种着许多杏花树。
乌素与裴九枝并肩走在杏花树下,花瓣在暮色中纷纷落下。
“怎么突然想要来公主府?”裴九枝牵着她的手问。
“因为……”乌素思忖着,她该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裴九枝看着她的眼珠转了转,他在等她现场编一个有趣的理由。
此时,乌素已经离那濒死气息愈发近了。
她一抬手,将隐没在白色杏花中的一张纸条取了下来。
濒死的气息,从这纸条上散发出来,而裴九枝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到这纸条上。
“这是……”他问。
这也是乌素第一次遇到没有生命的物件也有神识,她只当自己是无心拾到。
她对裴九枝说:“不知,我抬手就碰到了,可能是别人随意丢的。”
“外边的东西脏,不要随便捡。”裴九枝将乌素手里的纸条接了过来。
乌素确认这纸条上留有一股很强烈的愿望。
她正待开口要回,便看到裴九枝低眸将纸条打开了。
这纸条上写着的是方玄寺的签文,而背面解签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笔迹写道:“断。”
裴九枝自然能认出问缘的字迹,她是他的老师。
“老师?”裴九枝语气带着些许疑惑。
“是老师今天让人送到公主府的签文。”乌素说。
她迅速感应着纸条上的神识,与它对话。
纸条残留着的神识对她高声喊:“不不不,不要把我丢了,这是主人交由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到公主府,我飞,呜呜呜,我挂到树上了!”
乌素:“……”
第37章 三十七点光
她仔细感应着纸条上遗留的神识信息, 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
问缘在纸条上写下解签的答案,将之装入信封之中。
小沙弥小心翼翼捧着信封,来到公主府外。
那时正是午后, 烈阳下, 驸马身着的银甲熠熠发亮。
他正巧也准备回府,撞见了小沙弥。
驸马将手中银枪收起,勒马问那小沙弥道:“小师父,你是来替问缘师父送解签结果的?”
小沙弥认得驸马,行了礼之后,便乖巧点头。
“给我吧。”驸马朝他伸出手,声线威严。
小沙弥想,反正这签文是给大公主和驸马爷这对夫妻的,送到驸马手上,也是一样的。
他将信封递给了驸马,而后便点了点头, 离开了,午后阳光下, 他的光头还有些发亮。
驸马从马上一跃而下,他低头, 在公主府外就将这信封打开了。
一阵风吹来, 路边的杏花簌簌落下, 洁白的花瓣落在纸条那明晃晃的解签结果之上。
“断。”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余地的一个字。
驸马低头看了这个字许久, 他拈着纸条的手指一松, 这纸条便翩翩飞去,落在迷离的杏花之中。
他装得若无其事, 仿佛根本没有收到这封信,平静地走进了公主府之中。
乌素的思绪拉回, 她没想到这纸条居然是驸马大人丢的。
或许是问缘的能量太强,所以这纸条也有了灵性。
它谨遵问缘的吩咐,一定要将自己送到大公主面前。
乌素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获取阴阳能量的机会。
她抬眸,对裴九枝说:“可能是送信来的小和尚粗心,将纸条弄丢了。”
“我们拿着,去给大公主看吧。”乌素柔声说道。
裴九枝视线落在那干脆利落的“断”字之上。
“他们当真要分开?”他说。
“这不是要看大公主的意思吗?”乌素歪着头看他。
“好。”裴九枝应道。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镶着黄金花枝的玉镯,放在乌素掌心里。
“皇姐赠给你的东西,今日去她府上,你就戴着吧。”裴九枝道。
“嗯。”乌素点了点头。
裴九枝替她将玉镯戴上了,翠绿的镯子落在乌素伶仃的腕间,显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她像是透明的精灵,似乎随时可能化作气流,被风吹散。
裴九枝牵起了她的手,不让她飞走。
入了公主府,宴会上很热闹,乌素与裴九枝就坐在主位之下。
旁余的人不敢找裴九枝搭话,便寻着个话题,过来与乌素说着话儿。
他们想借机靠近裴九枝,看一看他的模样。
乌素脾气好,谁与她说话,她都轻轻柔柔地应。
直到裴九枝轻咳一声,才将那些朝中的大臣与贵族吓退。
乌素抿着唇,看了裴九枝一眼。
“小殿下怎么了?”乌素问。
她今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裹了大半张被子,小殿下身上没盖什么东西。
他这么咳嗽,不会是着凉了吧?
“和我说话。”裴九枝的手藏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背。
乌素仔细瞧着他,她点了点头,问:“小殿下今日查案的进度如何?”
她还真找到了话题。
“观澜阁那日的制香师还未寻到,但云都之内,这几日还算太平。”裴九枝答道。
“云都里有很厉害,很可怕的妖怪。”乌素小声提醒他。
“嗯。”裴九枝凝眸看着她,点了点头。
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是驸马回来了。
他径直走到大公主身边,沉默地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大公主托着腮,看了他一眼。
“珩煜,方玄寺送来的信,你拿到了吗?”大公主开口,低声问道。
驸马正待回答,乌素已拿着那张纸条起了身。
“大公主殿下,老师给您的解签纸条落在了外边,或许是送信的小沙弥粗心大意,我替您,捡回来了。”乌素戴着玉镯的手上拿着驸马丢弃的纸条,递到公主面前。
驸马:“……”
他的眸光微闪,在这一瞬,乌素觉得自己腕上的玉镯有些发烫。
被有些惊慌,想要收回手,但大公主已牵住了她的手指。
“给我吧。”大公主沉声道。
她将纸条从乌素手里接了过来。
乌素将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她觉得那玉镯有些异样。
“小殿下,疼。”乌素将自己戴着玉镯的手伸到裴九枝面前。
裴九枝有些疑惑,他的手指按着玉镯,并未发现异样。
此时,大公主已将纸条上的内容看完了,她抬眸,瞥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驸马。
宴会持续了很久,现在已经入夜,大公主面前的桌案上点了一盏灯。
她将这张纸条投到灯火之上,纸条被烧为灰烬,其上附着的神念也彻底消失。
纸条上的神念算是死去,乌素接收到了一点阴阳能量。
裴九枝在一旁,将她腕上的玉镯取了下来,既然乌素说疼,可能是玉镯上哪里的装饰将她刮到了。
乌素自己也感觉不出玉镯具体有什么问题,但她感觉到驸马爷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驸马似乎有些生气――因为她将纸条捡了回来。
驸马爷瞥了她一眼,裴九枝很快察觉到他略有些不善的目光。
他将乌素护在身后,眉头微蹙,只凝眸望向驸马。
裴九枝只需一眼,便将这统率着千军万马、少年时率领八百铁骑将清河攻下的云朝大将军气势压了下去。
纵然他身着银甲,也抵不过凛冽的风霜雨雪,裴九枝眸中含着的冷意沉沉地压下来,似乎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九枝。”大公主唤了一声裴九枝。
“嗯。”裴九枝应。
“是我送的玉镯不合心意吗,你怎么给乌姑娘取了下来?”大公主问。
“皇姐礼重,她平时没戴什么首饰,现在戴着,感觉有些累。”裴九枝平静答道。
“多戴戴就习惯了,以后她与你出去,总不能一直这般朴素。”大公主笑,“我特意在方外仙山里求了驱邪的符咒,封在玉镯里,近日云都有些乱,希望这玉镯能护着她。”
裴九枝:“……”
乌素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她算是明白她戴着这手镯难受的原因了。
裴九枝将玉镯纳入自己袖中,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乌素碗里。
乌素为了不暴露身份,想着自己忍一忍也没有关系。
于是她拽了拽裴九枝的袖子道:“小殿下,要不我还是戴上?”
“不。”裴九枝冷硬地回答。
乌素垂下手,在桌下,他微凉的手却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
“难受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他说。
“好。”乌素低眸应道。
回了日月阁之后,裴九枝将大公主送来的玉镯封入锦盒之中,直接丢到了库房。
这几日裴九枝都与乌素睡在一块,上次突然出现的可怕邪魔,也没有再出现了。
很快,婚期即将来临,乌素与裴九枝一连跑了好几趟司衣署,定下婚服的尺寸。
日月阁也布置了起来,大量的鲜花装饰在这出尘建筑的各处角落,一呼一吸间皆是甜甜的馥郁芬芳。
最开始的日月阁像空中琼楼,总与人隔着一段距离,但现在,它似乎有了些人气儿。
依照乌素与裴九枝的计划,他们要在婚礼上邀请姜然姐妹,请她们帮忙辨认那售卖药水的贵族。
姜然妹妹不能行走,但婚礼上要靠她认人,裴九枝便取了一枚自己从山门里带回的符咒。
“它只能让你行走一日。”裴九枝手里拿着的是神行符,他对姜然妹妹说道。
“真……真的可以吗?”姜然妹妹坐在轮椅里,面上出现期待的光芒。
“嗯。”裴九枝将符咒递给她。
这两姐妹提前来到了日月阁,在婚礼上,她们要给乌素捧花。
姜然妹妹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行走的机会,她对着乌素连声道谢。
“我……我犯了那样的错,姑娘都愿意原谅我。”姜然妹妹抱着乌素的手,感激说道。
“没事。”乌素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很愿意维护脆弱的人类。
但她摸别人的脑袋,裴九枝就有些不愿意了,他将乌素的手拉了回来。
姜然凑在她妹妹耳边嘻嘻笑着说道:“这个我知道,是大哥哥吃醋了。”
裴九枝的俊眉微挑,而乌素没太搞明白“吃醋”的意思。
问缘是个正经人,一般也不会教乌素这些词语的意思。
她小声问裴九枝:“小殿下,吃醋是什么意思。”
裴九枝红着脸,把她的嘴巴按上,将她领走了:“不告诉你。”
“我去问老师。”乌素轻轻地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不许问老师。”裴九枝说。
“那……那你告诉我。”乌素想,这位小殿下就是存心不让她学习。
“吃醋就是……你不摸我的头,我不开心的意思。”裴九枝想了想说道。
“小殿下,我摸过你的头!”乌素想起他变为青鸟时候的样子。
“你还记得吗,最开始我见你的时候,你变成了一只小青鸟,我拍了你的脑袋。”
乌素踮起脚,对他说道。
“那――再拍一下?”裴九枝见四下无人,便低头对她说道。
他身子高大,纵然弯了腰,乌素也没办法顺利拍到他的脑袋顶。
“小殿下,你……太高了!”乌素抗议。
她话音未落,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
裴九枝抓着她的腰,将她轻松地抱了起来,乌素的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她轻轻一抬手,就拍到了小殿下的脑袋顶。
“这样行了吗?”乌素抱着他的脑袋问。
她这么抱着他的时候,他的面颊便陷进了她柔软的怀里。
裴九枝一惊,险些没把乌素给放下来,但他手臂的肌肉绷紧,还是将她给稳稳托着。
他闷闷的、低沉的声音传来:“可以。”
乌素的手拨弄着他束发的玉冠,她应了声:“那就行,小殿下把我放下来吧。”
“等会儿。”裴九枝说。
“好。”乌素也是好脾气,就任凭他这么抱着自己。
直到她自己都觉得保持这样的姿势有些僵硬了,她才开口:“小殿下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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