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小小年纪内心怎么就这么歹毒?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姜喑。整天丧着一张脸,还吹什么疏离骨相美女,明明长得就很刻薄啊!”
“现在内娱审美已经畸形成这样子了吗?什么丑逼都能出来吹艳压通稿,明明就是又丑又俗啊!”
“万一人家背地里活好,金主爸爸喜欢呢?”
“卧槽有道理啊,不热她一个二线城市出来的网红,凭什么出道以后拿着这么好的资源?脑残粉们自我高潮,咱们不能被蛊惑啊!”
“吆,一会没上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热搜第一,姜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啊!霸凌姐,小太妹,资源咖,还是实名举报,内娱完了!”
......
这是个打字不用负责任的年代,当今社会,谁说一人一口唾沫,不能淹死一个人?
一夜之间,舆论风暴不可控地扩散开,以景安之和姜喑两个少年为中心,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文娱圈人人惶恐,部分知情者更知道这场闹剧背后涉及整座莓城政治与商界的更新迭代,人人自顾不暇,所有人都在权衡着利益与前程,而最本质的真相已经被甩到了无足轻重的最后,大众只关心各方都满意的解释,谁会去真正在乎两个少年的牺牲?
景安之在群情激愤的恶意谩骂中听的模糊,他知自己此刻沉睡就如同烈火烹油,但他身似飘萍无能为力,唯有一个如梦似幻的女生背影,让他还在梦境中拼命地追逐。
路惟炫守在病房门口,用笔记本电脑关注着网上的消息,网民个个化身正义的代表,言辞激烈要把景安之和姜喑公开处刑,崔妍最初还号召着十班的同学在网上据理力争,但没办法,在佘氏父子刻意的操盘下,根本没有人愿意听这些孩子们解释什么,人人趋之若鹜的,都是最博人眼球的结果。
路惟炫再次在□□上给沈涵发去了消息,她的头像显示一直在线,但面对他或好言相劝、或针锋相对的五十多条消息,她却始终保持沉默。
“沈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沉默会毁了姜喑?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姜喑根本不是导致你毁容的罪魁祸首,佘同才是!你现在在网上发表的每一句话,都和当年看着你受辱却不闻不问的那群人一样!”
另一个公开平台响铃,路惟炫切进去,竟然是沈涵最新更新的一条帖子。她发了九张图片,全是当年被佘同安排人打出的永久淤青和疤痕,但如今时过境迁,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但她的刀并没有用作复仇,而是指向了无辜者。
路惟炫气得要砸电脑,转到□□看到依旧在线但经久沉默的账号,怒上心头发了最后一条:“老子当年就不该救你!”删掉了她。
但气愤之后的空窗,是巨大的无力。
任蔚腿上的伤还触目惊心,景安之现在躺在病床上,能否重新睁眼都是未知。原本以为姜喑只是简单的配合调查,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沈涵的突然搅局打破了他所有布局,他向来自诩聪明,但在纷扰复杂的桩桩件件组合在一起时,他也只感觉到前方的雾浓的令人窒息。
沉默,压抑,烟味冲天,无能为力,负面的情绪吞噬了卷进这场风波的每一个人,他们光是经历了一夜都已经几近崩溃,那景安之怀着这样的心理状态强撑了四年,他又曾有多绝望?
公安局中,姜喑在原告变成了被告,原本就已经错综复杂的姜炀性.侵案、景安之暴力视频流出案、佘家父子绑架案、任蔚受伤案再度雪上加霜,网络舆论、高层博弈、未成年人性.侵,再加上一个更加敏感的校园暴力,简直就是在大众的雷点上蹦迪,全社会都对这件案子抱着极高的关注,警局所有人都倍感棘手。
“刘队,要不,你再去跟姜喑谈谈?”
刘队一听副局长又想甩锅,摆摆手不干了:“别,我和那姑奶奶已经聊一个晚上了,人家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咱们都是正规警校毕业的,你会听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她一个姑娘心再狠也不至于往另一个同性脸上画刀子,佘家那小子什么脾性各位都清楚吧?这三年一中发生的所有校园霸凌事件、未成年怀孕堕.胎事件、还有去年他们学校离奇死亡的那个,查到最后都和这小子有着蛛丝马迹,但哪个不是无疾而终?一条人命,他爹赔了二十万就草草了事,可是谁有办法?”
听到这里,有人坐不住了,佘同本来就是悬在公安局所有警察心里的一根刺,屡屡藐视法度却没有证据将他绳之以法,眼睁睁看着他在本应圣洁明亮的高中校园里作威作福,平时心照不宣也就算了,如今被憋了一肚子怨气的刘队挑明,众人脸色各异。
谁能保证在场所有的警察,都没受过他佘家和姜副市长的好处?
僵持不下之际,听到外界传来一阵谈笑风生,副局长心里本就憋着怨气,怒吼一声:“谁在喧哗?”
结果来人直接吓得副局长没拿稳水杯。
“局长,您...您老怎么来了?”
马上就要面临退休、已经赋闲在家半年多的莓城公安局局长陪着旁边一位专家憨态可掬,只是偶尔一个转身才给了副局长一个锋利的眼神!莓城区区二线城市,平日官场最信奉和气生财,如今闹出这一幕全国瞩目的敏感事件,他这局长能不能安心退下都未可知,何况掌握实权的副局长?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由于本案牵扯甚广,两位最主要的当事人都具有一定的公众效益,又在网络曝光过甚,更是牵扯进了本事的姜甄副市长,故省里派下专案组进行调查,还特别聘请了养老在沪上的李侦探做为指导。”
李侦探年逾古稀,满头银发,但依旧精神矍铄,笑容满面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公安内部都熟知,这可是位铁血神探,享誉国内外,由于协助某西方国家破获皇家案件,被特别授予爵士勋位,媒体盛赞“东方的福尔摩斯”!
李侦探笑着跟全局上下打完招呼,最后停在刘队身前:“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聊聊,还有把那姓姜的小姑娘也叫出来。”
刘队奉命去找姜喑,而局长看似不经意地踱步到副局长耳边,轻飘飘留下一句:“李侦探是从沪上来的,他家和景安之父亲家是邻居。”
一句话的信息量,一切尽在不言中。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路惟炫和任蔚从日出守到日落,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景安之依然不见苏醒的痕迹,他们冷眼来往宾客,的确有真正赶来关心安之的,比如他远在外地的舅舅和姑姑,还有单虹一些学生的家长。但更多的是期望借单虹低落时打温情牌来疏通关系的,雪中送炭的事没有人做,锦上添花的事倒是乐此不疲。带的礼品一个赛一个贵重,可悲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景安之的名字。
“炫儿,成年人都这么势利吗?”任蔚看着一个个在病房里痛哭流涕、处了病房立即露出冷漠面孔,对病房门口他们二人不理不睬的众人,莫名感到一阵悲凉。
“前提你得给他利啊,这么多人跑来看安之,不都是为了他背后身份显赫的父母?你当初粉碎性骨折住院,受伤也不轻了吧,怎么没那么多人看你?”
任蔚琢磨了量变反应过来:“你这是说我穷呗!”
路惟炫扯了个笑,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开的起任蔚玩笑了,不过随后他又补充一句:“但穷不可怕,只要心态放正了,穷未必是坏事。”
购买晚餐的崔妍只是回来了,但她没来得及给他们开外卖盒,而是急忙道:“景哥他爸来了!”
医院走廊尽头,景川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打字不用负责任的年代。——薛之谦《火星人来过》
第62章 Jing Anzhi
景川姗姗来迟,高怡陪同在侧。他认识路惟炫和任蔚,简单的寒暄过后,就一把推开病房的门。
景安之还是以不变的姿势躺在白色病床上,单虹正在用酒精棉签替他擦拭嘴唇,希望借此补充一点水分。但内心依然万分着急,重伤患者最忌讳迟迟不醒来,否则哪怕没有性命之虞,身体机能也会慢慢干涸。她从医生的口中得知,患者的求生意识与他的心态有着莫大联系,而景安之却是一位重度双相患者,昨夜经历的抉择依然历历在目,他能否挺过这一关,全看他自己能否自我救赎。
单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这些年她亏欠了儿子多少。什么家财万贯、商场铁娘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母亲罢了。
景川极少抽烟,上一次在医院抽烟还是十七年前小安之出生,想不到这次,就已经物是人非。身边的伴侣换了人选,而独子......
“我走之前,你说以后会照顾好安之,这就是你的结果?”
景川一股怨气无处发泄,而单虹和他新仇旧恨累计在一起,见他进来也不闻不问。他心下烦躁,指着病床上的景安之就向单虹质问道。
“景川。”高怡拉拉他的袖子。
“你今天别管我。”不知为何,一贯温文尔雅的景川在前妻面前,总显得格外没有耐心,一张书卷气的眉眼上青筋毕露,对着单虹就吼了起来。
“当初留下安之在莓城就是个错误,你看看你这些年把他带成了什么样子?!”
“我家的安之,是一个品学兼优,作文竞赛得过全国一等奖的乖孩子!可你再看看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他,身上两处致命刀伤,还有数不清的疤痕,还患上了什么抑郁症,单虹,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景川将压在心底的,对景安之性情大变的愤懑尽数怪罪在单虹身上。其实他内心深处,对如今的景安之还是失望大过期望的,他骨子里的三观依然保守,依然固执地认为夫妻吵架只是夫妻两人的事,小孩子不需要受到影响,他们只要在该读书的年纪把书读好就行,其余一切,包括景安之在网络上公开发表自己的作品好评无数,还是和姜喑彼此拯救的恋情,他都从来不看好,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做出软刀子逼姜喑离开的举动。而景安之沦落到今天这副凄惨模样的缘由,他则悉数埋怨到了单虹身上,是她一味高压逼迫景安之,自己才是这场悲剧的唯一局外人,在是事情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时,从天而降收拾残局,然后心安理得地指责对方。
病房外的任蔚和路惟炫听得生气,连崔妍都忍不住嘟囔:“生活在有这种父母的家庭下,难怪景哥心里会出问题。”
任蔚也是愤愤不平,他听到病房里单虹忍不住,大喊大叫地和景川理论开来,语气最初还只是小声压抑地控诉,到后面嗓门越来越高,连着高怡也牵扯进去,互相叫骂的声音在病房外整个走廊都清晰可闻。任蔚喊道:“安之这对父母真他妈是够了,他们连安之生的病是抑郁症还是躁郁症都分不清,只顾着不分场合地相互甩锅。姜喑他那烂爹起码保证了她十九年的物质生活吧!可安之呢?他从十二岁就一个人流落街头,那时候这假模假样的两人在哪?”
VIP病房内住的都是体面人,单虹这间因为和刑事案件关联,更是在医院人尽皆知。谁都没想到这两位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会公然在医院无理取闹。几名护士围过来看着门口愁眉苦脸却无法采取行动的三个少年,一脸焦急想控制局面却束手无策,旁边有看热闹的群众赶来围观,都知道里面昏迷不醒的就是最近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暴力视频男主角,虽然惧怕于崭帆老板的威名,却仍有哗众取宠的打开手机开始录音,更有甚者准备用短视频软件开直播。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景安之的父母确有将这桩矛盾愈演愈烈的趋势。
终于任蔚受不了了,他对准自己眼前一个开着直播极尽渲染气氛的夸张男人,拿自己拄着的拐棍狠狠砸过去,后者骂了一句避开,就要上来理论。
一直闭眼沉思的路惟炫终于站出来,一把挡在那男人身前,他平日里嬉笑惯了,但这也导致他冷下脸来格外吓人,冻得要掉冰碴的目光,几乎与盛怒的景安之如出一辙。
“你现在属于恶意传播造谣,寻衅滋事,你的直播和视频都会成为你在医院聚众闹事的亲证。我们这边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不介意多拉一个人垫背。”
他加重了语气,又在医院大庭广众下重复了一遍:“不介意多拉几个垫背!”
人心的劣根就在敢于随波逐流,做乌合之众追捧喜闻乐见的爆炸信息,却不敢直面真相,不愿出头不愿做众矢之的。总是自以为是针砭时弊,却未曾想过甚嚣尘上的任性风暴会对屏幕那头的真相造成多大阻力。
其实风轻云淡的一句恶意,真的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
控制住了外部的局面,内里的争吵却无休止,路惟炫甚至都怀疑景安之在濒临苏醒时听见这如梦魇一般的争吵,会彻底放弃自己。他内心极度无措时有搓手的习惯,但搓到两指又痛又红,他也止不住心里的烦躁。
“任蔚,你在外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冲动。”
“啊?”任蔚没太理解。
只一阵风而过,路惟炫气势汹汹地撞开门。
这次换他冲动。
“景川,当年若不是你跟那个狐狸精不正当,我会像泼妇一样跟你死缠烂打吗?”
“你当年回家就是要死不活的黄脸婆样子,谁愿意理你这样的?”
“我要死不活为了谁?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吗?!”单虹哭得声泪俱下,但传到路惟炫耳朵里只显得聒噪。
“谁知道你是为了什么?累死累活一整年,到头来也见不到什么收入。”景川则态度冷硬,但句句逼人。
其实最初路惟炫撞进去他还试图冷静,但当他发觉这场争吵已经完全丧失了初衷,只字不提景安之而是翻着陈芝麻烂谷子计较时,他彻底绷不住了!
“你们就他妈没有给安之考虑过一点!”他把桌上别人送来的名贵果篮狠狠摔在地上,眼角忍不住发冷,嘴角都因为声嘶力竭显得抽搐。
“你们从头到尾说了这么多,哪有一点是为安之当下的困境想办法的?!”
路惟炫手指向景川怒发冲冠,他本就离经叛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装什么纯良:“你,你不是从小最爱说的话就是‘爸妈打架都是因为你’吗?那现在呢?安之都快死了你俩在这打架还是因为他吗?”
他有换到单虹这里,也不管她的眼泪几分真心,只知道这行眼泪中没几分赋予安之的真心:“您,单董,全莓城知名的金牌教师,尽心尽力认真负责,所有精力全给了别人,唯独没在安之这放,他没钱吃饭饿得翻垃圾桶你没管过,他流落街头快被人打死你没管过,他躁郁症发作把手腕割出七厘米的伤口你还没管过!就医院这种地,他最难熬的一年都快当收容所住了,次次医生要通知家属,他向来是忍着痛离开,没告诉过你一声。您这妈当的,可真负责。”
赵子潮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住景安之的命门,逼他做两难选择折磨他到疯狂,就是因为他清楚景安之的秉性,任蔚与他情同手足,但文字也是他不可或缺的灵魂寄托,这两者在他的世界里同等至关重要,赵子潮却定要逼他自断一臂。连一个对立的宿敌都能紧紧拿住景安之偏执癫狂的情绪弱点,他的亲生父母却不理解,甚至还指责他极端。也不知他们是无意还是刻意逃避,他俩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去寻找景安之偏执的根源。
双相情感障碍,又名“心理疾病中的不治之症”。一旦患上,这辈子就完全沦为了它的附属品,只有治疗的过程,鲜有痊愈的希望。心理问题患者各有不幸,而景安之的压力源就是原生家庭。
40/53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