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年前酿就的琼花美酒恰至开坛之期,若璇玑不嫌,你我就在这殿中对饮如何?也不必往天河去受寒,可好?”
“甚妙!”
璇玑弯起唇角,她馋酒了。
而书架木匣里的琉璃盏计都却听得老泪横流,明明是他同柏麟交为知己,可如今美人美酒他都无份,悲哉!
琼花酒温润绵软,入口甘甜,回味却又微涩带酸,象极少年男女的情思一般,先时甜蜜,过后却掺杂着红尘繁事带来的心酸苦涩。尽管如此,却难掩甘美,就象众生皆逃不过的情之滋味。
“你饮慢些,此酒入口虽柔,后劲却足,饮多了小心醉得起不来。”
柏麟的手修长秀美,指节分明,如玉如竹,持杯相劝,那白玉杯与他的手浑然一色,难以分明,让人目眩神迷。
璇玑微微眯着杏眼,颊上淡染霞晕,樱唇微勾,似是无意的抬手轻触上柏麟的额头,张唇轻呵出淡淡酒香,有些言语含糊的道:
“还好,你无伤无病,否则我会担心的……”
语声未尽已醉倒在侧,被柏麟探身扶住才免砸在地上,柏麟面上神色莫测,白玉似耳垂渐渐染上晕红,而后波及面上项下,他的手指微微轻收,乌玉似的明眸中多了丝慌乱,抿着唇半晌方才轻叹:
“罗候兄……”
战神寝殿就在柏麟寝殿之侧,柏麟原是想将战神璇玑送回其殿中休息的,可思及璇玑曾言梦魇一事却又不放心,便将其送自家寝殿安睡。
毕竟他的寝殿也同中天神殿一样,是天地法则及清气最盛之处,可保璇玑不受梦魇之苦,且有柏麟在侧彻夜护持,定可无恙。
只是柏麟没想到,他本是想为战神璇玑护持,却敌不过醉得人事不知的战神璇玑的巨力,被她用云被卷成春卷当枕抱了一夜,更让柏麟心生窘迫的是,他居然还睡着了,休息得极好,这可就……
天帝终如柏麟与战神璇玑所料那般,轻拿轻放纵了修罗一族去,虽说是意料中事,也气得柏麟险些吐血。
——若非战神璇玑得力用命,天界早就覆灭,不说加以严惩打压下妖魔族的气焰以抚慰天界死伤将士之心,还施恩轻纵,这是等着他们休养生息之后又来攻打天界,屠戮天族吗?
柏麟若不是对天帝还存着份敬意,早就与之争执,破口大骂了,便是这样也气个半死,若不是战神极力相劝,中天神殿上空的惊雷还不知会响到几时。
战神璇玑赶往魔域后又很快悄悄回到帝君书房之内,木匣中的琉璃盏计都迫不及待的蹦出来,问:
“阿姊,你办完了?”
“我把修罗全族尽皆打包,利用魔域与焚如城地底相连处丢入忘川之底偷入度厄道,让他们轮回去了。
那修罗王让我塞了他颗青蒙果,化去了修罗根骨,再入轮回也不过是草木小妖难兴风浪,也就不会累及廉贞他们。
待得轮回十世之后,尽赎旧恶,廉贞他们自会再生仙缘重归天界。”
战神璇玑杏目光寒,她的神色中有一丝冷漠:
“计都,天帝已开始算计柏麟和我了,以柏麟的脾气是决不会轻易对我出手的,所以天帝派人让我‘发现’魔煞星和战神的联系,而那只金翅鸟也频频出现我身畔,甚至连万劫八荒镜都递到我手边。”
“万劫八荒镜?”
琉璃盏计都跳了跳,脑袋歪歪(鬼知道琉璃盏是怎么分出脑袋这种东西的)惊问:
“西王母那面先前用来记录天地众生事,却生了器灵染了邪气,变得会窥人心之变而更改其事的破镜子?
谁那么白痴,用它来迷惑你,不知道阿姊你才是混沌神魔中谋算人心惑心迷魂的第一人吗?”
“自然是那位天帝,也就是昔日上古妖帝帝俊的第十子,金乌神君玄徽了。”
战神璇玑眸光冷然,淡淡幽兰华光盈盈双目,唇角弯弯:
“不过正好,我正好借此下界十世轮回,以尽涤修罗根骨再生造化。”
第四章
“阿姊,你想怎么下去?”
琉璃盏计都扭着自己的“腰”,蹦到战神璇玑面前,语声带忧:
“玄徽可不是什么好鸟,当日祝融与共工相争令不周山倾,若说与他无关那是哄鬼都不信,若不安排得严密点,只怕~”
“无论怎么安排那厮都会疑心,所以我索性就借他今日安排就此下界,还少几分麻烦。”
战神璇玑杏目流波,眸光冷寒,象是月华下流动的冰河,宁谧却又冰冷死寂,仿佛可以吞灭天地间一切的黑暗与光明:
“反正他不是安排了两个执笔小仙来故意说泄魔煞星之事,又安排了他那金翅鸟妖的儿子来接近我吗?
不如再加上个喜欢写神魔话本的司命从中搅局,我又是来过柏麟寝殿后下的界,再拎上那鸟妖一起,他便心生九窍,我也要让他全懵。
何况,黄旙罗睺本就是挑事祸星,迷魂惑念那是天赋。”
姐姐,您威武!
琉璃盏计都觉得他牙疼,尽管他知道自己没牙,可却不妨碍他为玄徽点蜡。
——自家这位阿姊在混沌未开时便是个狠人,谁和她对上都没个好,玄徽到底是谁给的胆,在算计他们一次后,还以为能再成功一次?
不过,阿姊,您不是该去假装看到了什么秘密吗?为什么,把我给又装起来了?
傻乎乎的琉璃盏计都,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家阿姊把他关起来,竟然是为了……
殿门重重闭,纱纬层层落,薄绡罩明珠,堆雪叠霜华,花开有凤来,龙吟和鸾声,锦帐并蒂开,连理结今宵。
琉璃盏计都在匣中滚来滚去,宽面条泪直淌,阿姊你太狠了,柏麟他嗓子都哑了,你好歹怜香惜玉些呀!
诶~,够了呀,没听见天上的雷打成这样吗?到底是我曾是修罗还是你是修罗,这么对大美人,没听人都哭了,就不能轻点儿?
琉璃盏计都捧着自己的小心肝,在木匣里暗咒自家阿姊不是人,然后,然后他就被迁怒,让柏麟移出寝殿,送到凡间秘境封印,并令玄武等在此传下道统,建立少阳一派,世代守护秘境。
虽说秘境之中清气亦足,可以帮助琉璃盏计都更快的涤尽魔煞之气,方便他转化为纯正仙灵之力调养神魂,可这里也太寂寞了。
——果然,他家阿姊就是个狠心的,说是惩罚半点不掺假,千年禁闭足以把神关疯,偏他还不可以疯,真特么的狠呀!
更狠的是,阿姊她十世轮回,前九世每一世都是寡亲缘情缘不得善终的命理,唯这第十世略好却还六识有缺,竟还是她自己喑中所控定下的,对自己都这般狠,也就难怪对旁人了。
不过也或是如此,到是让天界平静了许久,他怎会知晓?那块无故掉落进秘境的万劫八荒镜碎片告诉他的。
——若非其人已信了阿姊确是同柏麟反目,又怎会在晓阿姊此世六识不全之下费心备下这惑心之物?
恢复了六识?
与其说此物能复六识,不如说它能惑心,只不过这死物还是残缺的死物对上阿姊?
玄徽怎么想的!他当混沌神魔是傻狍子吗?
“他不是低估了混沌神魔,是低估罗睺与计都。”
六岁的小璇玑杏目含威,边用灵石与烛龙玩我丢你拾的游戏,边用那脆亮的小嗓子道:
“毕竟那时的魔煞星罗候计都就跟个傻子似的,修罗王说罢兵就傻乎乎信了,全然忘了,修罗大军马上就攻破天界了,怎肯因他一人之念而罢兵休战?
无非是两个意思,一是柏麟信了,便可打天界个措手不及,一举灭了天界,顶多废了柏麟,再留条命,送给他以做安抚。
如此一来,天界就此得灭,而以柏麟的性情定然不肯瓦全,到时事全算魔煞星头上,一切恶业由尔尽担。
二是柏麟不信,到时恼将上来,拼了命也会杀掉魔煞星,然魔煞星是三界强者,到时若柏麟重伤或垂死,都与修罗有益。
再不济,二人两败俱伤,共赴九幽,也算为修罗王提前除去了枚不听话的棋子,也算皆大欢喜。”
“原来,我还真是……蠢呀!”
琉璃盏计都有些垂头丧气,他自认领军行阵胜人一筹,连柏麟也是多有不及,为何在阿姊口中,他却是个头大无脑之辈?
小璇玑的白眼翻得飞起,白生生藕芽似的小指头上弹出一点九天玄火入琉璃盏中,为计都煅烧其灵魄以便更好的吸纳清灵之气。
九天玄火是罗睺的本命真火,可伤人毁物灭魄,但也能除煞铸灵以助修行,端只看是怎般用法。
反正琉璃盏计都是被烧得暖乎乎的很舒服,他舒服的伸个懒腰,看了眼自家如今小豆芽似的阿姊,问了句:
“阿姊今天很开心,是有什么么好事吗?”
“柏麟为渡我成仙,从落仙台下来强化人身,被恒阳师伯捡到收归门下为亲传弟子名昊辰,我今日便寻机缠上了他,也成了旭阳峰弟子。
还是同昊辰师兄一样的亲传弟子,只不过,传我功法的可不是师尊他老人家,是昊辰师兄。”
小璇玑笑靥如花,六识残缺?那不过是对着外人外物罢了,只要她想,六识随时可复,何况只要是对上她喜欢的人事物,六识根本无碍。
琉璃盏计都只觉自家这刻象被丢进百年老陈醋缸里泡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酸,只想高歌一曲唱尽心中苦楚,他那么大个柏麟,终于叫阿姊给拐到手了。
落仙台,那可是落仙台呀,为了阿姊,柏麟眼都不眨就跳下来,还把阿姊带在身边传授法术。
天知道,他家阿姊这妖孽什么时候需要人来传法了?不该是她拎着钧天策海揍得人用尽诸法也难求逃脱么?
此后诸年,琉璃盏计都一年比一年酸得入味,眼见小璇玑穿着昊辰师兄为她制的衣物,吃着昊辰师兄亲手做的膳食,用着昊辰师兄亲铸的法宝,饮着昊辰师兄亲酿的美酒,琉璃盏计都表示:
他已经酸成了醋海,浑身上下,连流的泪都是醋味,酸透了。
第五章
混沌之中百万神魔无一不是心志坚不可摧者,一片小小的万劫八荒镜碎片对璇玑的影响根本等同于无,而琉璃盏计都则将镜片当做自己玩耍之物,同烛龙在秘境中各种折腾。
天知道,这倒霉镜片都快让烛龙与琉璃盏计都给整成司命的话本一个样了,成日不重样的给这俩货放他们想出的各种拉郎配。
什么太阴星君之所以永远只用月轮的光明一面对着人间,是为方便她在背后揍日曜星君,二人是俩口子,却常为“爱与不爱”这问题打得天翻地覆的,以至月轮背后密密麻麻象雨打过的沙滩地一样尽是坑,没法见人。
什么四圣兽中的朱雀同玄武乃是同胞兄弟,只是长得不一样,所以关系很铁,干什么事都在一起。
什么娲皇风里栖才是大地之母,女娲与伏羲乃是她的人间行者,而女娲与伏羲也不是什么兄妹是真正的夫妻等等。
事实却是,太阴星君也是月曜星君名:望舒,实实在在是个男儿身,且与日曜星君天生就因阳阴阴之气互克而相互冷淡,却绝不会打架。
毕竟九曜星君之间若相互动武,那就是毁天灭地的大事,无人敢如此。也就更谈不上什么夫妻打架,还伤了月轮之事,纯是那俩货瞎闹着玩。
朱雀与玄武就更非同源,不过同为四方之镇,彼此关系好如兄弟,如此而已。
娲皇到真是风里栖,可她也是女娲,那是洪荒人族对大地之母的爱称,而伏羲确为其兄,却非其夫,只二人的人间供奉皆在一处,加之年久时长后有误的误传罢了。
总之,烛龙与琉璃盏计都在秘境无聊就乱折腾,以至那块万劫八荒镜里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神魔话本,还编得有鼻子有眼,很是能唬住一个人。
而这头一个被糊弄住的,便是为寻自家灵兽小银花,误打误撞得到这块碎片的,禹司凤。
璇玑对万劫八荒镜的碎片反应不大,禹司凤便决定收集多了完整些了再给璇玑,而他既拿了这碎片在手,自少不得要看上一看,这一看就完喽!
万劫八荒镜碎片之间也是互有联系的,秘境里那片被百般折腾,余者也皆受影响,本就是惑心之物,如今更甚。
禹司凤不似璇玑那般旧忆皆全,他这一世是饮了忘川水才有胆接近璇玑,所以会把万劫八荒镜中之事当真也是正常。
——万劫八荒镜可没显示璇玑绑他下界灌药抽仙骨之事,而是二人九世姻缘,对,是姻缘不是璇玑拿他练手开杀。
虽九世二人都是“相爱”难相守,可是总归是九世姻缘有份,让禹司凤对璇玑“只要她恢复了六识,便会爱上我”这件事是迷之自信。
“这傻子竟叫面镜子给忽悠得真假不辨,果然,鸟类的脑子确是不够看呀!”
琉璃盏计都在石台上打个滚,蹭了个痒(你又不是狗狗,蹭的那门子痒呀),而后开心的对已调息完毕的璇玑道:
“阿姊,你此世已将修罗根骨全数转化为仙,还重修回了一半您的混沌神魔之身,那我~?”
“你的仙身我已在着手,我会诱使那些不安份的妖魔来放出魔煞星心魂。借此你可假做附魂我身化为魔煞星,诱那些妖魔上天假攻天界,而后去中天神殿,我们在那里把玄徽给了结,顺便给你再造仙躯。”
璇玑周身幽兰光华冷现,冷冷幽蓝莲焰泛在她身周,为她煅炼根骨再生造化,此世凡躯到底太过脆弱,要能承受她使用定坤之力,就只能用这种狠法子。
不得不说,混沌神魔对修炼这种事很看重,也就能承受住比常人常仙痛苦千万倍的事。
尽管如此,琉璃盏计都也得说,别看他这姐姐在昊辰师兄面前就一天真软糯小姑娘,私里避开人修炼时,那就一修炼狂魔。
“阿姊,那只金翅鸟妖一心用私情小爱打动你,纵是有‘痴心丹’之故,也源自他本身的执念,您当真不动心?”
打记号捅了九次了,您半点不心动?好歹这脸也算得上俊秀,便是不及柏麟,也是可以看的。
琉璃盏计都到真没什么想挑事,让璇玑移情别恋的意思,只是真好奇而已。
“你当我是你,会见色起意吗?”
璇玑白了琉璃盏计都一眼,杏目之中有着一丝冷华,语声却轻柔似梦:
“你还是罗候计都时,乍见柏麟只知其美,知其为先天神祇,却没发现他乃是五方天帝殒落后,继生于秋时主杀伐的先天帝君。
也就是说,他原是司秋西方主杀伐的白帝,乃因其它先天四帝被阻无法回归,才令白帝成为才柏麟帝君,入主中天神殿,这也是先前玄徽无法掣肘于柏麟的原因。”
“阿姊是说先前,”
琉璃盏计都在石台上滚动的身形一僵,忘了先前所问惊道:
“难道如今,玄徽竟是有办法对付柏麟了?”
“他寻到了黄粱弦。”
璇玑边以九天玄火为自己煅骨,边冷笑道:
“他使万劫八荒镜来惑我之心,却意外让我知晓了他想以黄粱弦来谋害柏麟的计划,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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