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炯炯看着他。
黎奉渠咬牙,勉强身侧,行了个礼,“大嫂!”
柳从阳是户部尚书的长媳,黎奉渠是户部尚书的三子。
两人正是叔嫂关系。
“三弟,乔世女骂的好,你真是无德无能、无耻之尤!”柳从阳没等小叔子弯下腰呢,二话没说,一个大耳光抽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黎奉渠油头粉面的脸颊,清楚的留下了五个巴掌印。
“柳从阳,你,你疯了?”黎奉渠捂脸瞪眼,心中愤慨万千。
他不懂,他就是奉越辅的命令,羞辱一个武夫之女罢了,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
武夫女辱骂他,王家姑娘讽刺他,就连自家大嫂都打他?
什么女将军?
什么保家卫国?
开哪门子的玩笑?女人能做得了这些事?哪怕做了,哼,女人上战场,跟男军厮混多年,也跟军妓无疑了!
为了这样不洁之女,他备受屈辱!!
黎奉渠心中憋闷的无法形容,一时失了理智,竟然指着柳从阳,脱口而出,“你打我!!”
“我要去告诉我娘!”
柳从阳:“……”
乔瑛:“……”
王如凡:“……”
周围众人,无论男女,“……”
他们面面相觑,脚趾默默抠地。
柳从阳,“……三弟,你去吧,你告诉娘,顺便在告诉爹,你告诉祖父我都不怕啊!”
我一个过继别人孩子的贞洁烈妇,背靠公主,只要不偷人,不被抓奸在床,我怕什么啊?
她冷漠鄙视地睨了眼小叔子,毫不客气,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理都没理他,弯膝认真地向她行了个礼,“乔世女,我这小叔子磕五石散磕傻了,满嘴胡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镇远候敌匈奴,守边关,世女保家为民,我们尚书府,是十分敬佩的。”
“往日,公主也曾言过,愿为一小卒,生生世世护大元百姓!”
“只有那等无国无家,黑心狂妄之辈,才会鄙夷军人。”
乔瑛面色渐渐缓和。
哪怕……心知肚明,柳从阳此番言语,大半是收买她的心,小半是替尚书府遮羞,但好话就是顺耳。
谁不爱听漂亮姐姐的奉承呢?
“黎夫人谬赞了,瑛愧不敢当。”她含笑,退了一步。
“大嫂,你厚颜无耻,舔跪武夫,你……”黎奉渠见没人理他,跺脚恨声,然而,话音未落呢。
“你,滚回去!”
曲昌公主自假山后转身,孤傲脸庞如同冰霜,她冷冰冰的目光直射黎奉渠。
“公,公主殿下?”
黎奉渠吓了一跳。
周围人也连忙起身,或是恭手,或是福礼。
“臣等见过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客气了,快快请起吧!”曲昌公主冷冰冰说了一句,目光没从黎奉渠身上移开,柳眉拧起,声如寒冰,“你还不滚?”
“我,我……”黎奉渠噎声,僵硬在原地。
这时,他的友人赶紧上前,捂着脸拽住他袖子,“公主莫怪,他多喝了几杯,酒后无德,我这便带他去醒酒。”
边说,边把黎奉渠拉走。
他对曲昌公主很恭敬,甚至还对王如凡歉意的点点头,却始终没有看乔瑛。
眼角都没给他一个。
寒门啊,农户啊,武将啊!
真特娘的天生低人一等!!
乔瑛垂眸,哪怕进洛阳,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
憋屈就是憋屈!
第139章 你何苦自找打脸?
黎奉渠被拽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之后,宴会恢复了热闹。
曲昌公主跟乔瑛打了个招呼……
这回很客气。
虽有几分居高临下,却能看出礼贤下士的意思来。
乔瑛深知,曲昌公主反复无常,不可为盟友,但不妨碍结交,无法并肩,互相利用也是可以的。
这年头,谁用不着谁啊?
她含笑和曲昌公主交谈,甚至,两人‘相谈甚欢’后,还相约一起河畔游马。
孟子仪、须白随侍公主。
崔君琢、王如凡陪着乔瑛。
两边……
都是怕自家的‘祸头子’惹事。
孟、须双姝,恐殿下犯倔闹脾气。
崔、王两人,怕乔瑛太兴奋放肆过头。
六个人带着最虚伪的笑容,扬鞭打马,顺着港城河畔往上游走。
乔瑛骑着匈奴良驹,明显高过剩下那五个骑上马的两头,她手挽四石巨箭,闲闲地射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东西,引得孟子仪‘呀呀’惊呼。
曲昌公主眼里也有几分闪亮。
对洛阳国都,大元最最安全和繁华之地的公子贵女们来说,乔瑛一箭射双兔,就算顶顶厉害了!
扫荡黄山时,空手打死老虎的乔瑛:……
好吧!
并州和洛阳的评价标准不一样!
她们跨马畅游,仿佛一见倾心的‘试探’着彼此。
——
百花宴里,众多客人,尤其是郎君们瞧见乔瑛离开,不由深深松了口气。
此女存在感太强、性格太霸道邪气了,难免让人不适。
现下她离开,郎君们开始交谈着,准备接着‘相亲’。
曲昌公主的百花宴吧,最著名的活动,就是‘相亲’了,他们像是开着屏的孔雀,拼命在贵女们面前炫耀着自已的本事。
“白尚书赞我文章极佳,今科必中。”
“许侍郎愿收我做学生~”
“月余后,我要去司家师的书院里读书了!”
“钱兄真是状元之才啊!”
“宋贤弟这诗极佳……”
他们高谈阔论,像吃了蜜蜂屎似的兴奋。
然而,往日会吸引贵女们注意的举止,今番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几十个桃李年华,娇桃艳杏的女子们,眼里放光的交谈着……
乔瑛!
她们嘴里全是乔瑛啊!
“她皮肤是蜜色的,看着好生矫健~”
“胳膊上有肉,鼓鼓胀胀,跟旁人格外不同。”
“乔世女真高啊,她比黎公子都要高一些呢~”
“她性子真霸道。”
“好威风!”
“乔世女……”
“乔世女……”
“乔世女!”
姑娘们嘴里全是乔瑛。
毕竟,她那长相,她那脾气,她那肆意妄为,霸道狂妄的作风,或许不够斩男,但一定斩女。
谁不想跟亦正亦邪,强大性感的小姐姐贴贴啊?
洛阳贵女们没见过这样的啊,讨论的无比热情。
郎君们不乐意了。
乔瑛刚刚打了黎奉渠的脸,虽然那是个草包,却也是他们洛阳贵子的一员,不给他面子,相当横扫他们一个阶层,现下,一年才两次的‘相亲宴’又成了乔瑛的‘个人场’。
“你们过来~”
有个搭话四、五个贵女,没一人理她的郎君许承继,鼓着肿泡眼,向佛奴和商陆勾了勾手指。
不敢找主子的麻烦,欺负欺负下人,也算出口气了。
商陆眉头一拧,看了眼木头桩子似的佛奴,心里一叹,面上不动声色上前,恭敬有礼,“郎君有何吩咐?”
“吩咐?没事,就是想找你耍耍!”许承继嬉笑,态度轻佻,“你家世女,既然自称‘忠君爱国’,屡有奇功,又能以女子之身,享继侯爵之位,想必是文武双全了!”
“本公子想寻她,跟她比试比试,哪想到,她跑得倒快!”
“奴似主人形,乔世女能把你带到百花宴来,想必你是有几分本事的,来来来,我来跟你文斗!”
他高声。
园里诸人把目光投过来。
他们看得很清楚,许承继是不敢找乔瑛的麻烦,怕挨大逼斗,就来欺负下人逞威风。
好生无耻!
贵女们掩面遮住鄙视的目光。
大多郎君也颇有不屑,然,哪里都有不要脸的人,也有不少公子觉得这是个出气的机会,吵吵嚷嚷着逼迫商陆斗诗。
输了要喝十坛梨花白。
一坛是两斤。
十坛二十斤。
一个小姑娘灌二十斤的酒,姓许是要醉死人啊!
陆商抿唇,忍下心里气恼,百般推辞,许承继不依不饶,最终……
“既然如此,奴就献丑了!”
她冷笑上前,直接开始跟许承继对句。
一对一对接一对。
先咏河、后咏花、再咏宴、续连诗……
商陆压着许承继,把他对的脸色发青。
乔家虽是武夫,不通文墨,乔瑛本人对诗词歌赋不了解,也没兴趣,可商陆不一样啊,她是司马家的丫鬟!
前朝皇帝司马,如果不是太爱诗书,皇帝全当文人墨客去了,还不至于亡国呢!
商陆是司马惠发现女儿对诗文一点天分都没有时,特意从娘家讨要回来,给她当‘枪手’用的,以往,并州贵女们聚会时,偶尔需要作诗联句的时候,都是商陆出马。
她不止给乔瑛当枪。
乔莹、乔瑕、甚至是乔琼都会用她。
许承继要是找乔琼比诗,毫无疑问,绝对能比赢,结果他找了商陆!
撞枪口了。
打脸、打脸、打脸、打脸,无限重复的打脸,比一首打一首。
“何苦呢?”贵女们叹声,集体替许承继感觉丢人。
一旁,那些折辱不着主子,就想折辱奴婢的下作公子们看不过眼,接连下场。
商陆一对多,浑然不惧。
只是,打脸打得太狠了,看着诸多郎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心里终归发虚,眼神一瞟一瞟的往后瞧。
“诸位都是有大才的人,何必跟个奴婢计较呢?”柳从阳笑着打圆场。
“不错不错!”
“不要联诗了,在家读诗,出来还要对诗,多没意思!”
“玩点别的吧。”
姑娘们纷纷出言。
大多郎君都点头赞同。
商陆松了口气,恭身刚想退下,突地,不远处响起阵冷笑,“比文没意思,那就比武好了!”
“那位乔世女不是自认‘军功护国’吗?也该让她见识见识,咱们洛阳贵族的武艺!”
“比箭好了!”
第140章 我替你死
非常熟悉的,娘们唧唧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一看,果不其然,说话的真是顶着一个大巴掌印的黎奉渠。
“三弟,你喝醉了,不要胡闹!!”
柳从阳沉声警告,又狠狠瞪了自已的丫鬟一眼。
让你看着他,怎么没看住?又让他跳出闹事!
丫鬟委屈巴巴:夫人啊,三公子是活人,又不是狗,他不听话,奴婢也不敢踢他一脚啊!
柳从阳气的笑容都沉下了。
“黎兄,你说武斗……”
“比箭?怎么个比法?”许承继挑眉回身。
并州来的女人,想必是又刁又悍,比箭?不比到人家强项上了?
“许兄,我听闻匈奴有一种新玩意,称作‘人靶’,就是将一物顶在人头上,以此射之,中者被尊为‘勇士’!”
黎奉渠挥着扇子,眼里满满都是恶意,他道:“我等中原大国之民,骄骄汉子,怎能不如匈奴外化之辈!”
“他们有这‘勇士’,我们自然也要有……”
许承继眼神一亮。
柳双阳眼睛瞪圆,蓦然回首,大喝道:“黎奉渠。”
“……就让这个奴儿头顶此物,许兄试试如何?”黎奉渠举着酒杯,轻轻晃了晃。
“咦,别看你人挺娘们,出的主意倒是不错!”许承继大掌一拍,觉得有趣极了。
商陆却是咬唇,目光盯着那酒杯,心中忐忑不安。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做几首诗罢了,怎么把自已的命作出去了?
以往帮姑娘力压并州女眷的时候,她也打过别人的脸啊,那时候,顶多挨几个白眼?被泼身水罢了,怎么,怎么换成郎君?就要命了?
洛阳风气不是很雅致吗?
怎么比并州还彪悍?
商陆不明白。
柳从阳却是很懂,洛阳国都之地,世家繁多,最是注重尊卑了,乔瑛是侯府世女,勋贵阶层,寒门出身归寒门出身,最起码,目前乔家跟百官们,算是勉强在一个阶层了,所以,乔瑛怎么打黎奉渠的脸都没事,横着打竖着打,正反左右劈,不会有人觉得不对!
商陆不同啊,她是丫鬟,是贱籍,那能一样吗?
郎君的脸面多重要啊!
“诸君,听我一言,此间乃是曲昌公主办的宴会,又有许多姑娘们在,动辄闹出血腥气来,多扫兴啊,没得吓着姑娘们!”
她笑着劝。
脸上直冒汗。
黎奉渠就算了,她能压住,可许承继是安亲王世子,那是大元唯一一个异姓王,随太祖开国的功臣之后,他母亲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女儿,当今的同胞姐姐!
永安帝都要称呼许继承为‘吾家好儿’!
这种家世的玩意儿,她怎么压?
“姑娘们那样喜爱乔世女,讨论热切,想来是爱弓马不凡之人,更何况,我大元女子都是英姿飒爽之辈,怎会怕区区血腥?”
刚刚拽走黎奉渠的友人——越慕凡出声。
他是越耀祖的侄子,乔瑛继爵之时,内阁六个辅臣,五个打了他叔父的脸。
他自然要帮着讨回来。
“这……”
“我们……”
诸多贵女面面相觑,越慕凡的话,把她们想要劝说的心都噎回去了。
谁劝?不是说谁胆小如鼠吗?
好个阴毒的‘越耗子’!!
柳从阳深深吸气,气得脸皮直颤,面上依然维持着笑容,“越公子,你别忘了,这个丫鬟是乔世女的贴身侍从,又不是公主府的下人,你、我怎么好随意处置她?那不是打乔世女的脸吗?”
“况且,跟个婢子计较,不是君子所为,诸君请三思啊!”
你们想想,乔瑛刚刚还把黎奉渠怼的三魂没了两魂半呢!
那不是个善茬子。
好端端的,得罪她干什么??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奴婢罢了,也没几分姿色,乔瑛要是追究,我赔她十个百个都无妨!”
许承继冷哼一声。
元氏皇族的血脉,的确是有点问题,此家族专出犟种,永安帝如此,曲昌公主如此,有个长公主做亲娘的许承继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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