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斩荒你要记住,你和元晔是兄弟,更是相互守望的半身,你们的强大才是保护对方和自己最稳妥的保证,别的,皆为浮云。”
斩荒皱皱鼻头,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酒坛,有些不舍,却还是抬手丢入天河之中,认真的点点头,道:
“母神,我记下了,这就去修炼,定不负您与父君殷殷之嘱。”
斩荒离后,柏麟方在白玉亭中现身,虽依旧素衣雪袍,宛若天上皎皎月华般让人仰望,可熟识者却一眼可看出他的清减,战神更知其日日皆受心脉绞痛之苦,不觉轻叹:
“司命已寻到一处适合你转世补全元神之伤的地方,你为何就是不允了先去?
这里的事有司命和我暂时看着,料也无大碍。何况迟早也是要放手让他们接管的呀!”
“只管忧心我,你自己的历劫就还能再拖了不成?”
柏麟轻轻掩唇低咳几声,说话之间气息虚浮绵软:
“休要以为我不知,前时天道警示,你再不完成历劫,日后归来时元神也必有损。
所以,我让司命去寻一方适合我们一起去的,也免得~”
未尽之意,战神心底自是明白。
说来他二人也是许久没在一处闲话了,千年之前忙着为前天帝收拾烂摊子,后来又忙着养小麒麟,培养合格的天帝与战神,象这样在一起说话已是许久不曾。
“历劫的事先不提,不过有一桩旧事在心中许久,还请柏麟为我解惑。”
战神低垂眼眉,她并不是什么天生豁达之辈,虽对柏麟造战神之事并不觉为怪,却也想知道,在柏麟眼中,自己到底是战神,还是修罗所化的战神。
毕竟,战神也确实是以修罗之躯造化而出。
所以,她目光微凉,语声幽冷的问:
“千年之前我就想问柏麟,在你眼中,我是谁?是罗睺计都的化身,还是天界战神,又或是你手中之刃?”
“是璇玑,是天界的战神,也是我最信任之人。”
白衣帝君清瘦挺拔的身姿似修竹,如玉树,他俊雅温润宛若明玉生光的脸上有淡淡笑影,语声微带笑意:
“我早说过,卿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信任无关罗睺计都,无关任何人,只是独许于卿的信任。
我是曾将罗睺计都视为万年来唯一知己过,可在他为修罗王率军攻打天界那天始,这情谊便被一点点耗尽。
因此,对战神说的那些言语,从不是因罗睺计都。
那些为战神做的事,也与旁人无关。”
战神知晓眼前这位帝君别看似威严甚重,可实则骨子里拘谨得紧,少承重位,多少责重都扛在肩上,还险些落个身负污名被逼死的境地,也就不再计较他的拙言谨慎,不予他为难,把话转开去。
“下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天帝之位也空了许久,不如就让元晔与斩荒一起接手了,我们也好放心。”
战神为柏麟取过杯热茶放掌中暖手,语声轻软得象风中柳絮:
“再不去,你可真的支持不住了。”
柏麟清华端严的脸上少见的泛起些许顽色,此时的他与斩荒到真的象了十成,语声轻快象山间溪流般明净欢快:
“说得好似你很好似的,司命前日还在叹气,说你在为斩荒授剑时忽然力乏,此为元神消耗太过之故……”
“行了,别你踏我痛脚,我揭你伤疤的,真当还能逃过去不成?”
战神轻嗔,耳垂透粉,若不是眼前人病骨嶙峋,她非上手不可。
第四章
逃过去?怎么可能!
别看天道向着自家的崽,为了崽好,敢撸起袖子和别家天道打个鼻青脸肿也要抢资源,可他也受制大道法则,便是偏心到胳肢窝去,也不得不守大道之律。
因此,纵然战神是被前天帝算计,纵然柏麟无过有功不当受劫,他们还是逃不过得入世。
而作为偏心自家孩子的爹,天道也只能用尽全力去别家薅羊毛,为自家崽崽谋福,并顺便挑个不危险的地方让自家孩子去。
嗯,这里是相府小姐爱乞丐,挖十八年野菜,换来家破人亡,十八日皇后位?什么玩意儿,不去!
这个,白蛇报恩,嫁予凡人大夫,却令夫君流放、坐牢、被惊身死、数陷于险,最后不得不舍家为僧,纵然后因大夫亦是十世善人,得以与之一起飞升,但也不过微末小仙,与之所累功德不合,却是填了白蛇“报恩”时惹下的恶业大坑。
可以说白蛇这恩报得比仇还狠,那大夫的十世功德都赔个干净。
这地界还与小麒麟们的来处有牵扯,果断的,不能去。
那里,咦,这些开天之初便存在的老家伙怎么会让窝九尾狐迷了心?伤心伤身的~,算了,不行。
嘿~,这个好玩,一群老谋深算之辈全恋了位朝秦暮楚的女子,被耍得团团转不说,还一个个下场皆不如意。
不过,看看笑话就罢了,自家崽还是离祸害远些为佳,否则闺女一定会炸毛,到时把这地方拆了,那因果可就大了。
这有一个,新生的小千界,这里不错,一切全是新生,一切也皆无定数,合适、合适,就这里了。
琉璃天道为自家崽挑地方时,柏麟与战神也为元晔行了登位大典,封了斩荒为战神,自此前战神成了昊华天尊璇玑,司掌西方仙域兵事,一切生杀调度可自持,无须受天帝节制。
此是元晔与柏麟共议后的决定,以酬璇玑身为战神时的辛劳,以及千年前的力挽狂澜。
加尊位,奉权柄,也有另一番考量,就是万一天界有危时,这位前战神也是擎天神柱,定海神针,天界的后手。
两盏忘川水,柏麟与璇玑各取一盏,他们此去前事尽忘,为敌为友,为亲为仇,全凭机缘,可这二人竟似全不在意,相对一笑,尽饮之后,携手共往度厄桥,还在谈笑,潇洒得让人不觉心生敬慕。
斩荒歪歪脑袋看着,身子象没骨头似的就斜向了自家兄长,半挂在元晔身上,一脸的郁闷:
“我说哥呀,这母神对着父君的话是挺多的,脸上也笑得极美。可为何一对上别人就冷冰冰的?
你弟弟这般英俊不凡,姿容绝伦,比之父君也不差的脸,也不过令母神略显温和,这也差太多了吧!”
元晔斜目看着自己臭美得不要不要的胞弟,屈指在他额上轻弹一记,笑得温柔似江海融冰,语声温暖:
“你我如何与父君比得?你呀,还是快去把天界各部兵事熟悉一下吧,听司命说,父君与母神这次修养元神之处甚为平静,想来很快就可以回到天界。
若让母神发现她都回来了,你还什么都没闹明白,你说~”
斩荒身子一僵,面上佯装镇静,可眼眸中却透出些许不安,讪讪笑道:
“我、我战神府还有事,就、不陪大哥了。”
说着象狗撵兔子般连蹿带蹦的跑走,他现在才记起来,他殿中书案上还有堆小山似的书文未处置,若要被璇玑知道,怕不会被拎上天罚台去挨雷鞭。
元晔看着自己弟弟远去身影摇头叹笑,斩荒飞扬跳脱的性子怕也只有母神璇玑才压得住,还真是……
“帝尊,”
司命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许是经过千年前的番事后,那个喜欢写话本爱玩笑的司命星君已然沉静不似从前,他低眉沉目,面无表情,施礼之后方道:
“启禀天帝,北方仙族今有异动,北天仙尊陸明羽化,其族大将军赤丹有心篡位,追杀北天仙尊陸明之女陆瑶,被北天七皇发现,请旨定夺。”
“北天仙族一向孤悬于外,虽奉九天号令,却自立一方,其政务也是一向自理,北天仙尊遗孤若不向中天求救,我们也不便插手。
且,先再等等,看看事态如何,再论。”
元晔知晓北天仙族一向自立,虽表面说一切以九天为主,实则内里不过拿九天作筏子,扯虎皮做大旗以避人言罢了。
昔时仙魔大战,除了柏麟帝君所属西方之地精锐尽出,中天神界倾尽全力,南天仙族亦大力相助,余下两方东方仙族多为老弱,北天仙族则就出了张嘴力。
故,无论璇玑还是柏麟,都早有心彻底收伏北天仙族,以免再临外敌时还内里掣肘。
今逢北天仙尊陸明羽化,内生不合,恰是良机。
因此,元晔知道,动作不能太早,有些事,总要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急不得。
司命垂目隐笑,天帝不仅容似帝君,大局一事上也极肖,这才是天大好事。
司命揖礼退下,才走出殿外,便见手下书文执笔仙赶过来,停下皱眉问:
“何事慌乱?”
“禀星君,下凡历劫的武德星君命簿不知何处出错,原当今日功德圆满的,却平白多出几行字来,所历命劫化为情劫,令之滞留下界,难以按时而返。”
执笔仙急得面色赤红,拿着命簿的手都在抖,星君历劫徒生变故不是小事,若是追究起来,他这执笔小仙可担不下。
司命舒掌间,那命簿浮落在他手中,展开时果见命簿后面多了几行淡淡灰色字迹,这是先前没有的,是受人为干扰尚未生成的命书。
与姻缘有关?那就得去找月老。
司命挥手让执笔仙退去,自己袖了命簿直往月老洞府,当他化光降于月老洞府门前时,却正见有一红衣女童正扯了红线在乱绑姻缘石上泥偶,什么男男,什么男女男,什么女女等,让司命见了火大。
司命自来便以文人面目示人,少有动怒之时,此时怒生,手中玉笔化为青锋一剑斩在月老洞府大门,剑气激荡震碎府门,也把怒叱声传入:
“普华,出来见我!”
第五章
普华仙君即为月老,掌世间众生姻缘,司命这一剑这声唤,他是不接也得接。
不过,掌天下命书的司命手中朱笔化剑这一劈,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接得住的,至少,普华仙君就扛不住。
于是,姻缘洞府连三摇,塌了。
而普华仙君挂着身破布条子,左脚蹬着穿反的云履,右脚光光,蓬头垢面狼狈奔出,还不及同司命分说就瞧见红衣女童在摆弄的东西,这下,问责之言也说不出口,只冲女童怒道:
“红娘,你干什么?这姻缘红线岂能乱摆弄……”
“普华,你也不用虚张声势为她遮掩,你的门下乱了天规地法,人间因果,扰乱凡人命数,也改了历劫仙君的劫难,你以为几句责言就可掩过?”
司命反手收剑化笔,也不去看普华仙君相护女童的嘴脸,只淡淡道:
“新主虽少,却也不是尔等轻慢君上,懈怠职守,胡作非为的借口,你还是和这丫头一起等着落仙台上一游吧!”
红衣女童先前还一脸有恃无恐不在乎的样子,她这般拿姻缘线耍弄已久,也从不见有人上门责难,自以为不会有事受责,便是有事,往往普华仙君出面解说几句,也无人再计较,怎的到了此时,却是不成了?
司命没有再理普华仙君,自顾自化光而去,他会把事上报天帝元晔,而后再定夺,如无意外,这姻缘仙君要换人了。
接下来的事与司命所料并无差池,普华仙君与他那门下女童一起被押落仙台受天雷刑罚后,打落人间重新修行,是否能再为仙,端只看他们的造化。
只司命不知,那红衣女童红娘,后来着实在人间为历劫的璇玑添了不少麻烦。
普华仙君一事,着实令元晔心生警觉,九天之上仙神惰怠已久,先前有柏麟与璇玑压着还好,如今二人方才下界便显露原形,若不好生敲打一番,难免生事。
故,元晔与斩荒立时着手整肃天界风气,时逢中天神殿内那株天道抢回的金牡丹化形,得天赐名:锦绣,被元晔点为执法天尊,专司刑律赏罚。
一时间,九天之上热闹得紧,却不知另方小世界中做为一只雄凤却生下蛋的折颜上神正在捶地。
这个小世界是个衍生的小世界,与三生世界有些关系,却不太一样,至少做为天地间第一只凤凰的折颜可没兴趣同白止抢夫人,也不喜欢养狐狸,他最喜欢的是,看戏。
——天地大戏台,众生百态皆为戏。
可是,在某天与好友东华帝君醉酒后,折颜却发现自家感而有孕,在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时,就在东华帮助下,生下了枚蛋,看着洁白如玉的蛋壳熠熠生辉,折颜真不知自家该哭还是该笑。
东华把蛋小心抱怀里运了些灵力过去,而后冲折颜展眉道:
“灵息强劲,仙泽浓厚,这孩子根骨极好,只是似有不足,你自己的孩子可要上心些。
对了,听说一件奇事,青丘的雪狐族长新得一女,生下却是身玄色皮毛,那族长险些气死,可一验血脉却无误。
更奇的是,那小女娃在第二日又化为赤色皮毛,闹得雪狐族长爪子都快麻了,在三朝后才显雪狐毛色,让雪狐族长气怒之下,指星为名,取下了‘璇玑’二字。”
折颜听闻也觉有趣,又觉好笑:
“这小狐儿到当真有趣极了。”
有趣吗?璇玑到不觉得。
须知璇玑并非正统仙神,她既非先天神祇,又非后天修炼而成累及功果飞升的仙神,她不过是星海之中的浩浩清华,被柏麟取出融合修罗魔躯及元神以及柏麟自身取出的仙骨神血所造化。
所以,真正属于璇玑的元神先前并不太多,也因此才会在千年前受控魔魂,也才会有十世历劫九杀羲玄之举。
换而言之,杀鸟的那部分是璇玑,余下的全不是。
第十世虽被封印,却也给了她机会壮大自己,才有后来的反杀,可那也是险之又险。
且,分割出罗睺计都与实为修罗王的褚璇玑后,其实璇玑的元神也是大损,直到降生雪狐族后,借此方天地法则她才算有了自己真正的仙身与完整元神。
之所以三变其身,是借才出生时的天地之灵剥离修罗王与罗睺计都最后的一缕残息,自此,璇玑才算是真正的天生之灵,自由之躯。
这也是琉璃天道为什么一定非要璇玑历劫的原因。
虽说璇玑出生闹得大家心绪七上八下,可雪狐族长雪青羽却是个疼孩子的,雪狐生子不易,璇玑是他等了近三十万年才得的孩子,自是爱护,生怕孩子有何不妥,在庆祝完三朝后,就带来十里桃林求见折颜。
折颜的医术之高四海八荒皆是闻名,而与他医术一起名传的是他的怪脾气,雪青羽先前还担心他闭门不纳,未想折颜居然轻易就见了他。
雪青羽并不知晓,能这么轻松进桃林,全因东华帝君算到,他家女儿与折颜的儿子(凤凰蛋)有些牵绊,加上折颜也对这变了三色的小狐狸十分感兴趣,才会让他这么容易进来。
此时的璇玑小狐狸可是饮了忘川水的,恢复元神后的她此时是货真价实的宝宝,因此小孩子的脾气很重,对一切都好奇得紧。
初进桃林便被漫天粉瓣吸引,小爪爪不停的去抓落花,还让一朵大大的桃花落在鼻尖上,乌溜溜的杏仁眼几乎因此对在一起,逗得折颜与东华皆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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