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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苦恼着，这时候，他却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风华微顿，若没有记错，那是来自怀中的香囊。
想到香囊，又像是通过它想到了其他什么，风华忽然便柔了眼波，微微勾唇……
若要让他这样长久恍惚的在天界继续当他的风华仙君似乎也不错，可是，偏偏心底有一份期望，那便注定了他无法选择这样的得过且过。
心下一定，风华拱手，正要言语，却被天帝喝止。
“你以为，孤让你选，是真的由你自己来选择吗？风华，你太让孤失望了。”
说着，天帝忽然抬手，掌中聚起一股精纯灵力，径直便击向风华！而风华甚至没有来得及惊讶便被那灵力操纵，漂浮至半空，没有着力点也没有办法反抗。
看着天帝眸中的怒色，风华最后的意识里浮现出的是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他想，原来，这便是雷霆之怒。
良久，收手，而风华失去了支撑一下便摔在了地上。天帝望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微微一叹。其实这并不是他所愿意做的事情，却是如今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
挥散他心中所有情意，封印住他的情根，种下另一份记忆，他所捏造的记忆。
而在风华的情劫度过之前，他无法记起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处事淡静，心若止水，这世间不能有任何事情影响他的判断。
这样，才不枉为天界仙君。
才不枉为，天帝看重的人。
第123章
再次张开眼睛，风华看到的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景物，却依稀能够分辨得出这是他的屋子。风华大力的摇摇头，却只觉得一阵头疼莫名，刚坐起身便不小心碰落了一旁的酒壶，磕着他的脚随后咕噜噜的滚远。
似乎是喝多了那琼酿吧，不然也不能把他喝的这么晕，也不能让他都醉成这样。
不过，酒这种东西还真是不能多喝，清醒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真叫人不喜欢。
门外，清临似是随意的往里边瞟去一眼，但也只一眼，又偏过了头，落下清浅的一叹，然后继续走着。只是，他掌中常托着的那方似是玉石的器物却发出幽幽的光，像是有意识似的，散出点点光晕往那屋内飞去。
而清临低眼，随意的便用袖子将那器物遮起来，于是幽光霎时不见。
“没用的，你还是好好养着自己吧。”
清临模糊的念着，随后又拿起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继续往前走去。
白驹过隙，天界的一晃眼在于人世间却已是过了百年。
素衣笑着和邻居大婶打了招呼，像一个普通的凡世女子，亲和自然，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别离，仿佛没有一丝忧愁烦恼一般。
而大婶亦是慈和的对着她摆摆手，“今天婶这里做了粉蒸肉，过来吃点吧。”
素衣笑笑，微微颔首，“谢谢婶子，我去洗了衣服就来。”
“好好好……”
那大婶连声应着，笑得眼尾的皱纹都又深了几分。
而素衣就这样端着木盆向溪边走去，不同于从前淡漠的模样，如今的她只是一身麻布衣裳，面上带着的却是澄澈的笑意。如今的她，若不提起来，恐怕她自己都要忘记自己原来是什么样的了。
又或许不是忘记，只是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实在太过于深刻，深刻到不自觉开始模仿他。他的言行举止，他的简单澄净，甚至是他的笑，他说话的习惯……
那样阳光的气息，模仿久了，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就该是他的样子。
溪水潺潺，在太阳下边显得波光粼粼，偶尔还能看到几尾嬉戏游玩着的小鱼。这样的地方，似乎真的比那山上好了太多太多，难怪那个少年总想着下山玩乐。
素衣用木棒拍着衣服，淡淡的想，如今他在天界之上，而她在凡界隐没，他们各自过着不一样的生活，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结局。杏泉村村人和善热情，周围景色优美，而且这边的小食糕点非常有名，每每闻到那些小糕的味道，她都会不自觉想着，若是那个人在这里，应该也会喜欢的。
现在正是晌午，阳气最盛，可素衣却打着衣服不自觉便感到身上一阵阴寒……
最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最初只是午夜时分感到身上寒凉刺骨，疼痛难忍，如今却是在白天也有这样的感觉了。像是身上的灵力渐失，然后被灌入了寒冰潭水，由内散发出一阵阴寒之气，而那不属于她的气息，似乎正在她的身体里边改变着什么。
可是，她每每运气自疗，却也总找不出原因。
正是这时候，她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眼睛一花，那感觉像是被烈日灼伤了似的，不自觉便紧闭了双眼，狠狠咬牙，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那阵眩晕驱散。
而正是这时，一个村人从溪边路过……
“素衣姑娘，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你还来洗衣服啊？”
声音传到素衣耳中的时候，那阵眩晕的感觉霎时便消失干净。
她抬眼，笑得灿烂，“刚刚衣服上沾了油渍，过久了怕洗不掉，洗完了就回去。”
那村人听了，也只憨憨的笑着应了几句便离开。
在他们的眼中，素衣待人亲和有礼却不失大家风度，言行举止皆不似小家女子却又平易随和，再加上这里民风本就纯朴热情，所以，虽然素衣来得不久，但村里人都是很喜欢她的。
而素衣轻笑着应了，随和继续若无其事的拍着那衣服，可她的心底却是奇怪……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带着这样的不解和疑惑，素衣随意的将那衣服又揉搓了一番，也没有心情再欣赏这小溪美景，收了东西便准备离开。
在邻居大娘那里吃完午饭素衣便回了自己简单的小院，只是，刚刚进到房里，她又感觉到一阵阴冷袭来。而这一回不同于前面的几次，这一次的极寒之感几乎要吞没掉她所有的意识！就像忽然被丢进了寒冰潭中，那些水夹着寒冰由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一下子倒在地上，徒劳的用手乱抓着，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最终却只掀了床上被单，带落了布巾覆在她的身上。忽然，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传来的是一阵莫名的窒息感，素衣突然睁大了双眼，想喊却又喊不出声来！这时候，一团黑气将她围在其间，血色染红了她的眸，而她的惊恐和疑惑也慢慢消失成无力，最终，凝结在她的脸上，化成了一个极淡的笑……
再抬眼时，那张素净的脸上已是充满了妖异的魅惑，一双从来都清冷着的眼，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睥着屋内景象。她的瞳仁鲜红似血，眼底带了淡淡的不屑和冷傲，仿若一只骄傲的凰鸟却停在了肮脏的林间，看哪里都是差的。
“什么鬼地方，破破烂烂，连个人都没有。”
素衣的声音本是清冷的，此时说话，却是带了魅惑般的娇柔，但偏生又低着嗓子，叫人听了只觉得一阵胆寒。
“素衣，你没事吧？我听到你这边像是什么东西倒了，人没摔着吧？”
门外传来大婶担心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而素衣站在屋内，眼波微转看向门口，轻勾了嘴角，语尾带了几分宛转，几分让人不自觉感到的阴寒……
“这时候啊……来得真是好极了。”
立于断崖之上，风华冷眼看着脚下层层云雾，低叹一声，又回眸看向那站在不远处的雪衣男子，却只见他淡淡的笑着，丝毫不畏惧的上前几步，立于断崖边缘。断崖的边上是诛仙台，而从这断崖跳下去便是往生殿，若不是犯了严重的错，一般天界是不会用这样严重的刑法作为惩处的。
只是，这一次的来人却是心甘情愿，甚至是他自己请愿投身往生殿，只因为他不愿承认自己是错的。看着他淡然自若的模样，甚至风华都不自觉想着，或许，他本就不是错的。
“尊上这是何必呢……”
面对风华所透露出来淡淡的惋惜，雪衣男子的模样却始终是淡然的。
“本以为时间可以抹去那些东西，以为步上这上仙境界便真可以看透一切，可是忘不掉的那些东西一直在那里，心底的孤寂又怎么能随风逝去？孤身一人呆的越久，灵力修的越高，心底的那些东西便越是折磨人。”
风华闻言，只低低叹道，“情字误人。”
谁料雪衣男子却是忽然柔了目色，望向远天，“是天界迂腐，情怎能算劫？明明是这样美好的东西……”
话音落下，男子往脚下看去，那是一片云海，很美的样子。可是，站在这里看下去，却也给人随时会被吞噬的恐惧感。
男子回身望向风华，“我的心情，或许有一日你也会明白。”
风华一顿，却只是低眉浅笑，不置可否。
而在他还没来得及抬眼的时候，那男子已是闭了眼向后边倒下去，只剩下一句飘散在风的话，模模糊糊的叫人听不真切。便是离他最近的风华，亦是只听得几个破碎的字。
直到很久以后风华才发应过来，那个时候，那雪衣男子说的是，忘记的事情不等于没有发生，总有一天会被记起。
风华独身在断崖边上站了许久，仙友们早就各自散去，只留下些许唏嘘感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莫名便陷入一阵奇怪的情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底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想不出的挂碍。但是，站在这断崖边上，看下边云雾翻腾，他想，或许是自己在这里闲散太久的无所事事造成的吧。
闲散，又不愿去哪里散心，那何欢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见，现在，他是真的只剩下找清临神君喝酒这一件让他觉得还有些意思的事情。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清临神君一向孤身一人来去洒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清临阁收了个小徒弟。
那小徒的眉目生得极其精致，平时看着很是恭顺的模样，却总像对他有些敌意似的，一看到他便冷眼相待，全然不管两者身份之差。
于是只得在天界闲闲晃着，或许等到有些累了，再回去喝点小酒，便又是度过了一日。只有这时候，风华才真正觉得，原来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
可是故事的发展永远没有设想的那么好，哪怕是决定要浪费时间，半途上也往往出现一些时间让你知道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比如……
“杏泉村？”
天帝颔首，“正是，一夜之间村人尽数死亡，魂魄残缺导致无□□回，冥界亦勾魂不得，此时绝非寻常。”
风华低眉，若有所思。
天界眉头微皱，似乎很是烦心，“不知仙君在想什么？”
“回天帝，就于杏泉村一事，一夜屠村表明了其犯案者性嗜杀，而吸取凡人魂灵增进自己的修为，这般行为表明此事定与魔界有关。只是，北天魔主已被降伏，而其它魔物不足为惧，便是再怎么强大精修，但总会惧于天界，它们似乎也没有这样惹事的理由……”
天帝微顿，“下界妖魔横行，孤也难以安心，这件事情，还是劳烦仙君了。”
风华闻言，拱手领命，“风华定当全力察捕，不负天帝信任。”
第124章
当素衣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是伏在一片废墟之中的。
周围倾倒的房屋碎成了一堆扬着尘灰的瓦砾，地上流淌着一片鲜红，周围四散着几具零散破碎的尸体，看得人一阵心惊。而她就在这废墟正中，举目望去，满眼血腥。
这里不是杏泉村，周围陌生得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也没有自己连屠数村的记忆。
而没有记忆，是因为做那些事的时候，她或许不是素衣。
眼前景象看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素衣心头闷震，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脚都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那种无力和无措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却隐隐觉得，这一切该是和自己有关。
而这时，一声凄厉的婴孩啼哭从废墟的角落处传来，素衣转头，想往那边走去看看，但步子没迈开，手却自己抬了起来！她的手指向来修长白皙，此时看着却仿佛枯干的树枝，素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做成利爪状，唇边不自主绽开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笑，然后，那指甲血红的利爪便朝着那声啼哭的地方伸去……
素衣此时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震惊，她只能眼看着那婴孩被利爪刺穿，那小小的心脏就这样鲜活的跳动在她的指尖，他的血在她的腕间流动，染红了她的衣袖，又瞬间消失不见。然后，她看着那已然模糊了血肉的婴孩被摔在地上，而那捏着心脏的手却往自己唇边送来……
当了数千年的妖，素衣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恐怖的场面，其实是有惊慌震怒的，却偏偏无力阻止，甚至连控制自己的行为都做不到！
素衣感觉到自己做出吞咽的动作，眼睛却不自觉瞟到地上的婴孩，于是一阵反胃……
“呕……”
当素衣感到自己脚下一软，终于瘫倒下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为那婴孩哀悼愤恨，而是俯在原地努力的想要吐出自己咽下去的东西。不是冷血无谓，只是现实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无奈，心底觉得残忍恶心，但口中残留的血腥味道却让她有一阵奇异的感觉，好像很舒服，好像这味道很好，好到让她都忍不住回味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素衣的眼中布满惊恐，握拳狠狠打向自己的胸口，可是，打得再用力也没有一分感觉。不会疼，只有胸口处传来拍打的闷响，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更是慌乱莫名。
而余光一瞥，她的手指也已不再干枯，而是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像是被什么润泽过一样，而如果真要这样说，那么，润泽她的东西，该是那些血吧。
有风吹过，废墟之中忽然扬起了灰，然后，一阵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似乎那忽然落下的雨，就是从被她的尖叫割破的乌云口子里倾洒下来的。
素衣瘫坐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手，先前不受控制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可是无力感却更甚。
嗜血嗜杀，聚灵食人，那不是她……
不是，那不是素衣……
“不是，不是……”
她喃喃着，这个人都僵硬在这场雨中。
远方传来轰轰的雷声，闪电像火花一样落在远方，映在她的眼底。也强光闪过，同时将她整个人都映衬得煞白，仿佛午夜十分的凶鬼，除却眸色血红之外没有半点颜色。
不知是什么时候，素衣才将视线从掌上收回。
那一场雨下的很大，雨珠从她的发间脸上拥结着坠下，像是要洗尽那些肮脏污垢一样。而她垂眼，看向自己如雪的发丝，忽然就笑了……
“这是梦吧？醒来以后就会好了，是吧……”
喃喃着，她的面上浮现出的是不该属于她的痴呆。
“说不定，连他都是一场梦，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还是素衣……而他也还是……不对，也许，这世上根本都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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