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仗着平南伯世子身份在京城横行多年,即便得罪了人,也是些寻常百姓。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哪些能欺,哪些不能。就像国子监的监生,高门望族的他都认得,断然不会去得罪他们。剩下的便是没根基的寒门子了,他是瞧不上,可第一日报道,他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下马威,也就不至于树立仇敌。
会是谁?
他根本想不明白,昨夜躺在床上怎么着都不舒服,涂了药后浑身又肿又疼,尤其是脸,那人可真是不讲武德,打人不打脸,他偏反着来,招招冲着他的俊脸,下手果断直接,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牙疼,捂着腮帮悄悄转过头,瞥见专心听博士说话的李幼白,心又痒痒起来。
她可真是自己进国子监后见到的最好看的女娘了。不是普通的庸脂俗粉,没有那种被世俗沾染的低贱气,虽出身不高,但生的
唇红齿白,眉眼清澈,也不知魅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总之他一定能看到。
这种女子,瞧着端庄内敛,清高脱俗,实则是因为给的诱惑不够。他们是勋爵子弟,多少女娘上赶着想攀附巴结,别说是正头娘子,便是妾室通房也无所谓,只要能进门,她们便很满足了。
昨日吹下的三日攻克李幼白,仔细想想便觉得刺激好玩,他琢磨着,大概也用不上三日,他随手抛个甜头过去,她还能不赶紧接着?
定是求之不得了!
他越想越下/流,脑子里竟飘飘然起来。
李幼白自是不知他在做什么,只觉得有道视线总盯着自己,令人觉得浑不舒服。
闵弘致跟在长公主身后进来,李幼白抬眼看去,发现闵裕文与他长得实在像,即便闵弘致不再年轻,但仍能看出俊秾儒雅的底子,站在人群中,显得很是扎眼。
似乎意识到有人看他,闵弘致抬眸瞥来,李幼白正正对上,那是一双肃冷沉稳的眼睛,像是鹰隼般敏锐凌厉。
长公主刘瑞君忽然走到李幼白面前,温声问:“可是济州李沛之女,李幼白?”
李幼白起身,行礼:“回殿下,正是。”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李幼白便依言将小脸往上抬起,但也不敢平视,而是稍微低了些。
刘瑞君看清她的长相,神情微微凝滞,片刻后忽而莞尔:“难得,长得好,学问也好,你是齐州城百年来第一个女案首,本宫很是看重。”
末了,抬手落在她右肩,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道:“本宫期待明年开春的会试,也盼你能交出信服众人的答卷。”
李幼白拱手以作回应。
不知为何,她觉得长公主另有深意,在她朝自己投来打量目光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两人从前认识。但她根本没见过长公主,虽心跳加快,情绪突兀,但她无法解释缘由,只是一种感觉。
长公主与监生说起国子监纪律和朝廷选拔人才的渴望之后,便率奴仆离开。
之后监生们在祭酒和两位司业的引导下,过了先师门,大成殿,径直去往崇圣祠祭拜圣人。庄重恢弘的建筑内,处处彰显着官学的严谨深刻,林立错落的碑亭刻着各朝各代遗留下的箴言警句,李幼白走在其中,默默观察笔迹力道,内心很是触动。
尤其在看到诸进士题字碑时,仿佛能看到他们高中后的意气风发,肆意宣泄。她走的缓慢,逐渐看到本朝进士行列,有闵弘致、李沛,还有后来最近的这些,连闵裕文都在其中,没有言文宣,即便他是贞武元年的状元郎,国子监的碑文中也没有他丁点笔墨痕迹。
“你父亲是李沛?”耳畔传来低沉的问话,李幼白顺势看去,便见闵弘致负手站在旁侧,目光迥然地望着自己。
李幼白怔住,她从没想过会这么快同闵弘致面对面站在一起,即便知道他是杀父仇人,也要保持冷静和克制,连情绪都不能被看出波动。
“回闵尚书,父亲正是您的同年榜眼,李沛。”
闵弘致似乎在看她,又像是通过她看向更远的东西,“你跟你父亲并不像。”
李幼白心跳停止,少顷面不改色道:“大概我与母亲长得像。”
“兴许如此。”闵弘致说完,又道,“在此好好求学,日后成就一定能超过你父亲。”
“多谢闵尚书提点。”
他走远,李幼白才舒了口气,只觉后脊汗毛耸立,神经也全都绷了起来。
仙居殿内,宫婢梅香和梅梧将帷帐全都换了,改成贵妃喜欢的秋香色薄罗,软的像雾一般轻柔。
崔慕珠斜靠着软榻,手里握着本书,许久才翻了一页,听见外头宫婢的行礼声,便知是陛下来了,但也没起身,只将那书随手一撂,转头扯了薄衾将自己盖住。
刘长湛进来后,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穿了曳地长裙的崔慕珠,横躺在金丝楠木软榻上,一双柔荑肌理细腻,紧紧捏着被角,可她拉的高,便露出圆润的脚趾,指甲如珍珠一样,长裙从榻沿滑落,绯色的薄罗微微荡起,刘长湛的心一下飘起来。
“贵妃,你睡了。”声音轻的像在云端,又有种遐想万千的旖/旎感。
他走到近前,扯开薄绸被,便见系在胸口的带子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虽是秋日,但殿中暖和,她穿的便也轻薄。刘长湛的手攥住那带子,用力扯了把,衣裳乱了,堆叠在丰盈处,令他喉咙发紧,浑身血流快速涌动。
“贵妃...”
他的掌握住她的腰,倾身上前,崔慕珠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贵妃是嫌朕宠幸了孙映兰,所以不想搭理朕了吗?”
崔慕珠闻言,忽地推他肩膀坐起身来,烛光映着美人,照出姣好婀娜的身段,饶是已经育有一子,她那腰仍纤细可握,更何况通身上下滑腻如脂的肌肤,更令刘长湛流连。
她蹙着眉心,鬓角浮出薄薄的汗珠,“妾不敢。”
嗓音柔柔,半嗔半恼,叫人听了心尖打颤。
刘长湛衔住她的唇,咬着那花一般的柔软,闷声道:“朕最爱贵妃,朕只爱贵妃。”
拥着美人入榻,侍奉的宫婢低头将帘帷落下,纷纷退出门去。
一夜恩泽,翌日天蒙蒙亮,刘长湛便醒来了。
扭头望见肩颈露在外面的贵妃,不由侧过身将人抱在怀里,她的身段纤秾合度,每一处都像迎合自己而生,纵然他有那么多女人,唯独忘不了,舍不下她的味道。
食髓知味,不休不止。
他又觉得小腹紧了,搂过她低唤:“贵妃。”
慵懒软绵的一声“嗯”,激的他再也忍不住,将人掰过身来,顺势低头,又是一通厮磨,再睁眼,晌午过了。
梅香和梅梧敲门送进来洗漱的水,鎏金铜盆内泡着一条干净的帕子,刘长湛摸了把,拧干擦手,随后又转头去亲崔慕珠的唇,她似累极了,趴在枕上动也不动。
“陛下,长公主殿下着人来找过您,道有要事商量。”
“可说是何事了?”
“只说是吏部官员变动,有些地方得要陛下批准。”
刘长湛沉肃着脸,嗯了声后让宫婢服侍换好常服,下地时动作轻缓,唯恐惊了榻上人好眠,待走出仙居殿,这才加快脚步,回去勤政殿,刘瑞君已经同吏部官员拟好了考核名录。
“孙少辉?”刘长湛看着新添的名录,皱眉。
刘瑞君笑:“对,是孙娘子的兄长,我跟吴大人商量过,觉得叫他到将作监做事,也不算过分提拔。将作监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只叫他任从七品主簿便是,好歹叫人知道陛下对孙美人的宠爱。”
“便依着阿姊说的去做吧。”刘长湛今日心情甚好,来时脚步轻快,面上一扫多日来的阴云密布。
刘瑞君看的真切,又知他从仙居殿出来,必是与崔慕珠□□好。
“只有一条,将人送进去前要跟将作大监崔大人提前报备,毕竟他是主理。”刘长湛揉了揉额,抬眸,看见刘瑞君微微凝重的表情,笑道,“阿姊,可听到朕的话?”
“是,陛下。”
将作大监崔泰是崔慕珠的父亲,一直坐镇其中,虽不是至关紧要的要职,但也统领四署:左校署、右校署、中校署和甄官署,掌供琐碎细致,可谓内作外作联合起来有种无孔不入的感觉。
孙映兰听从长公主身边嬷嬷的使唤,时常去给崔慕珠请安,这日崔慕珠起的晚些,她便一直坐在偏殿等着,直到一个时辰后崔慕珠慵懒地出来,挽着泥金帔子扶发间的钿头钗,似浑不在意她似的。
她躬身行礼,崔慕珠也并未急着叫她起身,而是自行落座后,饮了茶,才慢悠悠抬手叫她起来。
“多谢姨母照应,兄长如今入了将作监,日后必定会成为外祖父的得力帮手。”
崔慕珠斜觑了眼,笑:“孙美人,你也不必装腔作势地谢我,你自己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便不用往我头上安好处了。我虽蠢,但也不会被人戏弄着玩耍,既选了进宫这条路,没必要再
唤我姨母,终究也不是亲戚了。”
她说话不留情面,孙映兰脸红一阵白一阵,但碍于孔嬷嬷的威严,她又不能立时离开,只好硬着头皮找话说,如此捱过半个时辰,才向崔慕珠告辞。
人一走,梅香便去收拾杯盏。
崔慕珠轻鄙地说道:“都扔了吧,看着便心烦。”
自从贞武三年入宫后,阖族的人都在打她的主意,也不管素日亲近与否,都想着求到爹爹和阿兄面前,叫她吹吹陛下的枕旁风,她起初还念着亲戚情谊,或多或少多几句嘴,但后来看惯了这些人的嘴脸,便也彻底冷了心。
那年她生下三郎,身子虚乏,二叔便迫不及待把堂妹送进宫来,想趁她不便侍奉陛下之时夺取宠爱,之后呢,便是取而代之,何其无情无义。即便她已经帮她们很多,他们还是觉得不够,人心不足蛇吞象,看透了便也觉得无所谓。
终不过是借着有血缘的借口,行无耻可恨之事。
拾翠殿,当年堂妹坠落假山的时候,她去看过,一辈子也忘不掉那场面。堂妹的半边脑袋摔烂了,血流了一地,死时眼睛睁的滚圆,快要瞪出来似的,她看的作呕。
后来内侍用破席子卷起堂妹,不知抬往何处,总之自此之后,叔叔们便不敢再打主意。而今姐夫倒是有胆量,为了官程,竟把女儿送进来了。
她抹着蔻丹,心道:但愿这位孙娘子命长久点,也好给那姐夫图谋个高位坐坐。
“娘娘,听闻国子监又招新生了,还有不少女郎。”梅香给她冲了盏桂花蜜糖,小心翼翼开口。
崔慕珠嗯了声,问:“刘瑞君是不是去过了。”
“是,开课首日便去了。”
“呵,开科取士招女郎,就是她的主意,想来等明年,再三年的春闱,那些女郎就会像从前那些考生一样,成为刘瑞君的左膀右臂。这位长公主殿下,心可真是野啊。”
手指用力,小指甲被猛地掰断。
梅香低呼,忙找东西帮她包扎,崔慕珠却不以为意,扯掉连着肉的位置,转而起身走去浴桶,抬脚跨进去,将脸也没入水中。
这日秋高气爽,也是国子监的旬假。新生按照老监生的时间一道儿休息,故而入学两日,博士们都还没怎么正式开课。
李幼白从膳堂回来,又转去书房挑了几本典籍,因是午后,故而书房无人。
她从书架取下书,而后往最外一排走,谁知刚走了两步,迎面闪出个人来,穿着靛蓝色锦袍,腰间是嵌玉带子,这样的天还摇着折扇,自认风雅,他的脸还肿着,但他仿若不知,冲她笑道:“李娘子,我新得了一件好物,你要不要去我房中瞧瞧?”
李幼白嫌恶地退了几步,抵着书架站定,她是没想到此人能如此恶心。
“陈世子,烦你让一下,我要出去。”
陈越故意堵住唯一的出口,晃悠着身子又往前逼近,许是不知自己面目此时如何狰狞可笑,他甚至故意低头,朝李幼白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李幼白觉得昨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你叫我阿郎就好,李娘子,不瞒你说,其实我在看见你的第一刻起,就喜欢上你了。”说罢,便又要伸手去握李幼白的手。
李幼白用怀里的书隔开,表情严肃:“陈世子,你是不是吃醉酒了?”
这是给他台阶下,李幼白既紧张又害怕,但脑子里飞速闪过应对法子,余光瞥到楹窗处的花瓶,她试探着蜷了蜷手指。
“李娘子,幼白,小白,你不知我心里如何惦记你,我做梦都梦到你,想着与你翻云覆雨,好不快活,我们...啊!”
清脆的响声贯彻书房,在陈越的手碰到李幼白脸颊的刹那,李幼白抓过花瓶朝他砸了过去。
陈越捂着额头,吃痛的叫起来。
趁此空隙,李幼白一把推开他,朝门口飞快地跑了过去。
她心跳的很快,不敢回头,只知道要赶紧跑离现场,她甚至想好什么样的借口,就算到时陈越告她状,她抵死不认,他便也没有法子,只要跑的快些,别叫人看见,便没有证人。
打定主意,她提起裙子加快脚步,谁知刚拐过游廊,猛地撞到一人怀里。
抬头,她倏然怔住。
“是你?”
卢辰钊只觉胸口被撞的一疼,低头看见她捂着额头,一脸震惊,仿佛被谁吓到了,白净的小脸没有半分血色,衣裙被揪出褶皱,呼吸急促到胸口起伏剧烈。说话间还回了下头,一副心虚惶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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