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栽在杨婕妤身上,可是不轻,杨婕妤脸色都变了。
云姒也是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卢才人,慌乱地喊:
“主子!”
雅玲被这一变故惊到,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推了卢才人主仆一把,卢才人本来就没站稳,被陡然一推,只觉得腰间一疼,再一看,她半边身子都歪在栏杆上,下一刻,云姒不稳地撞在她身上――
卢才人倏然一声惨叫。
下一刻,两道落水声接连响起,惊呆了众人。
杨婕妤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人都呆了一刹,才回过神来,心底直打鼓,虽然卢才人失宠,但要是这种情况下出了什么事,她也讨不了好!
而且,前朝的卢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不对付是一回事,丢了命却是另一回事,杨婕妤没想替杨家招惹祸端。
杨婕妤厉声:
“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这一变故也惊呆了许顺福,他立即扭头看向皇上:“皇上?”
谈垣初面上不见往日的气定神闲,语气极冷:
“救人。”
许顺福立即带人往湖边赶,看见御前的人,杨婕妤愣住,脸上倏然褪尽了血色。
凉亭和湖边,众人只见卢才人和那个宫人拼命伸手捣腾地挣扎了几下,然后很快消失在水面,只是水面上不断荡开涟漪。
此时的水面下,场景和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同。
卢才人不断挣扎,想要浮上水面,忽然,身下传来一阵阻力,将她不断往下拽,离水面越来越远,卢才人心底生出一片慌乱,她惊恐地低下头看去。
倏然,她对上云姒的视线。
云姒憋住气,眸色格外冷静,她手中紧紧攥住卢才人的衣摆,她没碰卢才人的脚踝,因为可能会留下痕迹,卢才人不敢置信地愣住,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惊惧又慌乱地看向她,仿佛想骂她,却不敢张嘴,只能不断蹬腿挣扎。
但卢才人不会水,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云姒眸色没有一点变化,她拽着卢才人不断往下游。
她自幼跟着爹爹生活,活得其实一点也不精致,年幼就学会了凫水。
云姒本来只想借杨婕妤的手拖延一下时间,但当她看见雅玲慌乱中伸出手时,云姒骤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要一劳永逸。
这条路走得一直不顺遂,她可以接受计划有变,也能够接受这段时间的功夫全部白费,却绝不接受三年前的事情重演!
卢才人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她面色涨红,然后逐渐变得青紫,她想说点什么,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干蠢事,她下意识地张口嘴,口鼻瞬间被水堵满,她双目睁大,目眦欲裂地看向云姒。
云姒发了狠,直接拽着卢才人到了湖底,湖不是很深,却能淹死不少人,她将水草缠了几道在卢才人脚踝。
云姒一直敛着眉眼,湖水糊在她的脸上,泡得她眼睛酸疼,她只是安静地做完这一切,视线越过卢才人,落在湖面上越来越清楚的阴影,听见湖面上隐隐传来的嘈杂声。
她闭上眼,松开拉住卢才人的手,逐渐放开呼吸,任由湖水将她淹没,窒息感汹涌而至,她的脸色一点点开始泛青。
第31章 她不要。【1更+2更】
湖边乱成一团, 消息传开后,皇后娘娘很快赶到,她看见凉亭外的情景, 眼神不由得一闪。
谈垣初背对着她, 垂着视线, 皇后看不清他的神色, 却看得见杨婕妤狼狈地跪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脸面,但往日中疼惜她的谈垣初只是不咸不淡地看着。
无声的安静令人心悸。
皇后看见杨婕妤不安地咬住了唇,眼底的情绪变成真心实意的害怕, 泪珠子止不住地掉, 她伸手要去拽谈垣初的衣摆,谈垣初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杨婕妤的手僵硬在原处,愣是没敢再往上伸。
宫人如同下饺子一样跳入水中, 皇后敛下情绪,走到谈垣初跟前, 服下身子:
“皇上。”
谈垣初淡淡应了声。
皇后被百枝扶起来,她皱眉看向湖面:“卢才人还没有被救起来吗?”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谈垣初没有回应她, 皇后也不尴尬, 毕竟这个时候最尴尬的是杨婕妤, 得到消息的妃嫔都在往这里赶, 容昭仪也不例外。
仪仗还没回到长春宫, 就调头回来。
铜芸下意识地朝娘娘看了眼, 低声:“娘娘, 要是卢才人出事, 咱们的计划……”
容昭仪一言不发。
铜芸咽了下口水,转而道:“听说这次害卢才人落水的又是杨婕妤。”
容昭仪没有意外地冷笑一声:
“本宫容忍这个蠢货很久了。”
铜芸不敢再说话,安静地跟着仪仗,刚到凉亭附近,就听几道声音:
“快!来人!搭把手!把卢才人抬上去!”
“……还有一个!”
“太医!”
容昭仪下了仪仗,抬眼看过去,卢才人和她身边的那个宫女都被救了上来,二人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浑身被湖水浸湿,湿湿嗒嗒地滴着水,唯一不同的是,卢才人面容狰狞,目眦欲裂,而那个宫女却是安详地闭着眼,只是面容有点青紫,是溺水的现象。
当即有后妃害怕地惊呼出声,骇然地倒退了两步,捂住了嘴,甚至有人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太医见状,心底立即咯噔了一声,没有把脉,直接伸手试探卢才人的气息。
须臾,太医额头上溢出冷汗。
见状,皇后皱起眉头,在她管理的后宫中闹出人命,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谈垣初冷下脸,他视线从卢才人移到女子脸上。
他很久没见过她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卢才人小产,她求他替卢才人住持公道。
他厌烦见到卢才人的蠢样,半年来一次都没去过和宜殿,自然而然地渐渐忘了女子。
直到刚才看见佳人簪花的一幕,半年前的种种回忆仿佛又徘徊在眼前,他记得她明里暗里地勾引,记得她把二人相处当做偷情,也记得那日夜中她颤抖不停的脊背,以及那日她问他“如果奴婢是替自己问的,皇上准备怎么回答”。
如今女子却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谈垣初垂下视线,心底涌上一点不舒坦。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视线也落到云姒身上,面有不忍:“看看那宫女如何。”
太医不敢对皇后的吩咐怠慢,经过一番抢救,女子猛然呛咳几声,吐出不少水,渐渐恢复了意识,她茫然地睁开眼,青丝凌乱地贴着脸颊,松青襦裙紧贴着身躯,衬出些许楚楚可怜的羸弱,她撑着身子爬起来,等看见卢才人的惨状,她陡然一愣,有片刻没回神,迷茫地喊:
“……主子……”
后知后觉,她浑身颤抖地爬起来,爬到卢才人跟前,脸色刷得一下惨白,她仿佛不敢伸手碰,吓得眼泪直掉:“主子!”
见到这一幕,谈垣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和宜殿的宫人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见状,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御花园仿若哭丧现场,杨婕妤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云姒浑身发软,她抬头顾盼,视线最终落在谈垣初身上,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她跪着上前,砰一声磕在地上:
“求皇上替主子做主!如果不是杨婕妤刻意刁难主子,主子根本不会遭受此劫啊!”
她磕得一点也不留情,额头砸在鹅卵石上,轻易破了皮,额头一片青紫,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和泪水混在一起,尤其是和惨白一片的脸颊相对比,骇人得厉害。
有妃嫔忍不住移开视线。
小融子也是惊愕,他没想到今日会等到卢才人的死讯,意识到什么,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上前,和云姒姐姐一样不断磕头:
“求皇上替主子做主啊!”
杨婕妤变了脸色:“好你个狗奴才,我罚你家主子,是她对我不敬,她自己没站稳,落得这般下场,与我何干?”
谈垣初看了云姒许久,久到很多人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朝二人看去。
容昭仪不易察觉地轻眯了眯眼眸,她一点点攥紧了手帕。
许久,谈垣初终于开口:
“杨婕妤谋害妃嫔,即日起降为宝林。”
话音甫落,杨婕妤脑海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皇上!”
众人不禁觉得哗然,杨婕妤自入府邸,就一直得皇上宠爱,平日中再张扬跋扈,皇上也只当是小打小闹,让一众妃嫔心底不知有多吃味。
谁知道,杨婕妤今日居然会栽在这里?
要说杨婕妤不是故意的,谁信?
难道卢才人还能拿性命故意陷害她不成?
杨婕妤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罚她罚得这么重,邱宝林涉险谋害皇嗣,才降了一个位份,如今她却是和邱宝林同样的位份,甚至还不如卢才人刚进宫时。
杨婕妤在后宫一贯得意,怎么接受得了这种落差?
不对,她如今已经是杨宝林了。
杨宝林哭着爬上前,抱住谈垣初的腿,她眼泪不断地掉:“皇上明鉴,卢才人一事和嫔妾无关啊!”
容昭仪根本不想再看,不论杨宝林是有意还是无意,卢才人因她丢了性命都是真,听说卢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女,等卢家知道这个消息后,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
谈垣初垂下视线,淡淡地问:
“你觉得朕罚得重了?”
半年前,杨宝林中毒,最后查出凶手是卢才人,但真相如何,谈垣初心知肚明,只是他当时想借此让卢才人能够安心待在宫中养胎,才默认了事情发展。
当时不追究,却不代表谈垣初会忘记此事。
杨宝林对上他漠然的眸子,倏然噤声,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四周安静,谈垣初抽出被杨宝林攥住的衣摆,皇后怕他忘记卢才人,不着痕迹提醒:
“皇上,卢才人怎么办?”
谈垣初抬眼,视线落在卢才人死不瞑目的脸庞,他沉默了片刻:“她终究替朕孕过皇嗣,以嫔位规格下葬。”
谈垣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女子,她呆坐在卢才人的尸体旁,低垂着眼睑,一动不动,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谈垣初皱了下眉,转身离开。
他一走,诸位妃嫔也逐渐散开,不愿再看卢才人的尸体,云姒和小融子等人将卢才人带回了和宜殿,等待皇后派人来将卢才人下葬。
和宜殿内一片死寂。
秋玲骇得不敢抬头,既不敢去看殿内的尸体,也不敢和云姒搭话。
她想起云姒昨日和她说的话,不安地吞咽了下口水,她想过云姒会做什么,但没有想到云姒会这么大胆。
卢才人可是主子!
哪怕不受宠,也是主子!
云姒不过一个小小的宫人,居然敢以下犯上地谋害主子性命!
简直骇人听闻。
秋玲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和宜殿的一处角落,她斗胆抬头看了一眼殿内,云姒正跪坐在卢才人尸体前,仿若失魂落魄。
秋玲不懂,这处也没有别人,云姒这般假惺惺地做给谁看?
小融子一点也看不出哀伤,倒是一直围着云姒转,生怕云姒会难过得出什么事一样。
秋玲缩了缩脖子,着实没有看懂。
她又看向陆淞,他正皱着眉头替卢才人敛尸,用白布把卢才人盖得严严实实,这殿内似乎只有他一人在替卢才人伤心。
他好像是真心实意觉得是杨婕妤害了卢才人,秋玲听得一头雾水,陆淞不是和云姒一伙的,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难道是她想多了,卢才人一事和云姒其实没有关系?
很快有人来把卢才人的尸体带走,云姒和秋玲等人也被重新带回了中省殿,等待下一次分配。
******
养心殿,今日后宫出了卢才人一事,谈垣初再没心没肺也不会在今日进后宫。
他住在养心殿,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灯线浅暗,许顺福进来时,他正在伏案批改奏折,等手中一摞的奏折批完,谈垣初才撂下笔,抬眼朝许顺福看去。
许顺福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案桌上凉透的茶水换掉,然后才道:
“皇上,卢才人被妥善安葬了。”
谈垣初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他有点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许顺福觑了他一眼,心底犹豫要不要把云姒姑娘的消息禀报上去。
片刻,谈垣初忽然出声:
“没别的话了?”
许顺福立即悻悻地笑了声,简短道:“还要一件事,云姒姑娘又回中省殿了。”
略顿片刻,许顺福心底琢磨着皇上的态度,斟酌着添了句:
“奴才听说,有几位主子娘娘想让云姒姑娘到她们宫中伺候。”
圣心难测,但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少不了疑心,这后宫的事,没什么瞒得了皇上。
各宫总有皇上的眼线在,只是有些事情皇上不在意,也懒得过问。
今日卢才人一事后,得知云姒姑娘回了中省殿,有很多主子娘娘都有了动作,让人去中省殿说一声,宫中缺个奴才都是最简单的。
皇后娘娘一贯都稳得住,这次也没有什么反应。
德妃宫中也一直没传消息过来,倒是容昭仪的长春宫,居然是最先有动作的人。
但这还不至于让许顺福意外,让许顺福错愕的是,在宫中一直仿若隐形人的静妃娘娘居然也想要云姒姑娘。
云姒姑娘自己知道她这么招人么?
闻言,谈垣初轻挑了下眉,寂静的殿内响起一声轻嗤:“这是都想截朕的胡?”
许顺福哪里敢接这话。
再说,其余主子也只是想防患于未然,谁让白日中时,皇上一点也不遮掩对云姒姑娘的心思,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许顺福在心底替其余主子娘娘说了一句话,就云姒姑娘那容貌,谁会希望她出现在后宫中?
许顺福咽了咽口水,瞥了眼案桌上皇上碰都没碰一下的茶,他略低下头。
反正他是御前伺候的,只要让皇上舒心,后宫主子娘娘是什么心情,就不是他能顾及得到的了。
殿内安静了片刻,谈垣初忽然想起今日女子磕起头来一点不留情的模样,半点不见半年前对那张脸的怜惜。
他修长的指骨敲了瞧案桌,忽然问了一句让许顺福意想不到的话:
“你说,她会不会怪朕?”
毕竟,他半年没去见过她,她不像后宫其余妃嫔,能够来御前找他,她身份低微,连出和宜殿都不行,再多的心思也只能随着时间渐渐落空。
当初她凭借姿色勾引他,如今却一点也不在意那张脸皮,所以她是放弃了?
26/121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