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此还未完,云姒垂眸看着倒下的祁贵嫔,声音冷淡地下命令:
“祁贵嫔不分尊卑,妄想推打上位,来人,掌掴。”
祁贵嫔万没有想到云姒不仅敢打她,还是得寸进尺,她陡然抬头,声音拔高:
“云姒,你敢!”
云姒眼底神色都没动一下,冷声:“掌嘴!”
秋媛松开云姒,上前一步,很有礼数地服了下身:
“得罪了,祁贵嫔。”
话音甫落,不等祁贵嫔说话,她抬手一巴掌直接扇在祁贵嫔脸上,打下她要叫嚣的话。
巴掌声格外清脆。
秋媛没有一点犹豫。
这一巴掌甚至没有云姒打的那一巴掌重,但众人却是在这一巴掌中陡然打了个寒颤,她们心惊胆战地看着祁贵嫔要挣扎,却被宫人按住,秋媛不疾不徐,巴掌一下一下地落下。
众人咽了咽口水,朝云婕妤看去一眼,只见云婕妤平静地看着祁贵嫔受罚。
诸位妃嫔在这一刹间忽然意识到,在云姒有了位份那一日,这宫中的形势就已经在隐晦地转变,只是她们直到今日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祁贵嫔被宫人按住,跪在地上,浑身狼狈,她被刺激下,仿佛失去理智,还在分不清形势地叫骂云姒,但在看见铜芸跪在地上不断冲云姒磕头求情时,她泪腺再也控制不住地泛酸,口中的叫骂声再也坚持不下去。
许久,众人都已经不知道祁贵嫔到底挨了多少下掌掴,云姒终于叫停。
云姒一步步地走到祁贵嫔跟前,她被罚得很重,嘴角都流了血,云姒对上她眼底仇恨的目光,一点不觉得惊讶。
祁贵嫔不恨她才是奇怪。
她只是想到了卢才人死的那一日,她在湖底下拉住卢才人时,没人一个人知道她当时心底在想什么。
连云姒自己都记不清了。
但她还记得,她被救上案,清醒之后,她跪在地上不断冲谈垣初磕头,求谈垣初给卢嫔主持公道时,额头磕在鹅卵石上传来的疼意,她至今都记得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是什么感觉。
祁贵嫔狼狈,有她当时狼狈么?
祁贵嫔太想除掉她了。
否则,在杨婕妤被烧死那一日,她也不会从祁贵嫔的态度中发现端倪,从而得知真正在算计她的人是谁。
祁贵嫔曾想揭穿是她害死了卢嫔,但祁贵嫔难道忘了,逼她杀死旧主的人不就是她么?
第97章 丑闻
午时未过, 祁贵嫔被罚一事就传遍了后宫,御前也得到了消息。
许顺福没敢耽误,直接禀报了谈垣初。
谈垣初伏案处理政务, 头都未抬, 只说了一句:“她心底有怨。”
许顺福立即意识到皇上的态度, 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坤宁宫。
百枝听到小宫女的汇报,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
“谁叫她仗着小公主不把别人放在眼底,如今也是恶人有恶报, 该轮到她吃点苦头了!”
百枝对祁贵嫔, 自是一百个不喜。
尤其是在知道祁贵嫔也和德妃一起算计过娘娘后,她恨不得扒了祁贵嫔的皮,甚至,她都好奇, 祁贵嫔哪来的脸,在害娘娘的孩子后, 还能一脸无事地请娘娘好好照顾小公主?
百枝为何不喜欢小公主?
小公主在坤宁宫一日,祁贵嫔总会找机会来看望小公主,娘娘作为被害者, 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有杀子之仇的敌人在她面前享受天伦之乐, 却什么都不能说。
祁贵嫔能够和德妃合谋, 真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不要脸!
她面对娘娘时, 一点都不会觉得心虚羞愧么?!
听出百枝的义愤填膺, 皇后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抬了抬眼, 问:
“云婕妤回去了么?”
百枝点头:“回了, 罚完祁贵嫔,就回了盼雎殿。”
皇后点了点头,就不再过问此事。
外间传来小公主的玩闹声,百枝厌烦地皱了皱眉,皇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轻垂下眼睑,继续翻看中省殿呈上来的卷宗。
翊和宫,归秋转身进了殿内。
德妃已经听见了归秋和宫人的对话,她慢条斯理道:
“她真是一日越发不如一日。”
归秋恭敬道:“祁贵嫔根本就是自作聪明,半点不能和娘娘相比。”
祁贵嫔一直想要和娘娘比较,却不知娘娘从未把她放在眼中过,也只有她会觉得,她能诞下一位小公主,平日中皇上也格外看重她,她就能和娘娘以及皇后相提并论。
殊不知,娘娘和皇后娘娘何时看重过皇上的恩宠?
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也只有祁贵嫔会死抓着不放了。
对于归秋的恭维,德妃只是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她忽然想起什么:
“疏儿呢?”
归秋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皇上今日叫了皇长子去御前,现在还没回来。”
德妃点了点头,她眉眼掠过一抹笑意,对皇上召见皇长子一事是乐见其成的。
疏儿是皇长子,她再不在乎皇上的那点宠幸,却也是希望疏儿能得皇上重视的。
德妃一向清楚她的荣辱都是系在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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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省殿中,小融子拦住了秋玲的路,秋玲浑身一个哆嗦,呐呐道:
“……融公公。”
小融子掸了掸衣袖,显然,他就是故意在这里等她。
秋玲心底一惊,不等小融子说了什么,秋玲下定了决心,她这几日一直在等着看宫中风向,如今也能明白一些事情。
秋玲看着小融子,心底隐约猜得到小融子是为何来找她。
她被许顺福找去一事,也许是私底下的事情,但她半夜离开中省殿,中省殿不可能不知道。
秋玲冲着小融子悄无声息地低下头。
她也很清楚小融子是谁的人。
秋玲低声:“奴婢那日……”
小融子听到御前二字时,他心底一紧,后来意识到什么,他冷声:
“好好待在中省殿。”
秋玲要说什么,结果就听小融子道:“姐姐宽和,我却不是。”
秋玲倏然噤声,心底腹诽不断。
云姒也算是宽和人么?
云姒没在意外边人如何议论她,罚过祁贵嫔后,云姒就一直在等五日后。
也就是陆淞和她说好的日子。
等到这一日后,云姒才发现,今日居然是初一。
初一有什么不同?其实也没有,只是今日皇上会去坤宁宫就寝罢了。
云姒眼底一闪。
偏偏是今日,陆淞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请安前,云姒招来秋媛,秋媛侍奉她穿衣,却也有点迟疑:“主子,今日是坤宁宫侍寝。”
且不说陆淞在做什么,只一点,怎么在今日请皇上去翊和宫,就是一个难题。
云姒也低骂了一声:
“净知道给我找事。”
秋媛和主子对视一眼,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什么事需要在今日才能做?”
或者说,需要在皇上去坤宁宫时才能做?
云姒皱了皱眉,她想起了陆淞,心底蓦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或许重点不是坤宁宫,而是今日的皇上不会去其他地方,于是翊和宫也不会迎来皇上。
云姒被心底的念头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要真是我想的那样,这宫中怕是要变天了。”
请安后,云姒没有和众位妃嫔一起离开,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云婕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皇后娘娘开始交好,每日请安后总会在坤宁宫多待上半个时辰。
只有安才人回头看了一眼,离开坤宁宫后,有点不平衡道:
“真是不公平,怎么皇上和娘娘都对她青睐有加。”
众人都知道她管不住嘴,根本没人搭理她。
皇后和往日一样教云姒看账本,却发觉云姒有点心不在焉,她不解地抬眼:
“觉得无聊了?”
日复一日地处理这些事情,很难不觉得乏味,但这也是权利在握在象征,皇后从未推辞过,她的身份也不许她有任何的推辞。
皇后不解的是,云姒这般人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不该会觉得无聊才对。
云姒摇头,眉眼浮现些许迟疑:“不是。”
百枝端了茶点在一旁,她很介意旁人分娘娘的权,但对娘娘教导云姒一事却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见云婕妤一脸迟疑,她不由得有点催促:
“到底是什么事,云婕妤和娘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百枝觉得有点心急,这云婕妤怎么回事?娘娘对云婕妤可谓是真的掏心掏肺,呃……虽然是有所图谋,但绝对算是坦诚相待。
百枝厌烦死了背后捅刀子一事,云婕妤就不能和娘娘一样坦诚么?
云姒察觉到百枝的态度,心底摇了摇头。
她和皇后位份不同,处境不同,皇后娘娘能够坦诚相待是她自持身份,她呢?
合作是一回事,但她不可能像皇后娘娘一般随心所欲,注定了要小心谨慎地一点点筹谋。
但她这幅表现,自然是要请皇后娘娘帮忙,所以,云姒在百枝话落后,抬了抬眼,简短地问了一句话:
“娘娘觉得什么样的丑闻能够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皇后讶然地看了她一眼,才轻缓道:“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丑闻。
皇后抬眼和云姒对视,人和人是不同的。
在这皇宫中,能够令一人万劫不复的事自然是给皇室蒙羞。
云姒要离开坤宁宫时,皇后娘娘忽然叫住了她,云姒纳闷回头,只见皇后沉默了片刻,才缓慢出声:
“你我二人交易是一回事,但不论要做什么,望云婕妤谨慎行事。”
云姒是真的觉得有些意外了。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坤宁宫,等到了宫外,秋媛才问她:“主子,皇后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姒摇头,她有点轻声:
“她许是猜到我会有动作,在提醒我小心。”
未必猜得到她到底要做什么,但只从她一句问话中就能察觉到这一点,皇后娘娘不可谓不心细。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杀子之仇,多年未报。
云姒意识到什么,她轻抿唇,许久,她颇觉得唏嘘:
“原来咱们的皇后娘娘才是这宫中难得的心软人。”
秋媛惊愕,不知道主子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云姒却在想,皇后娘娘多年宫权在握,又得皇上信重,她真心赌上一切要让德妃偿命的话,会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么?
有的。
她利用苏婕妤,却在苏婕妤有孕一事上,一直等待德妃动手,将事情的主动性都交给了德妃,若是她再心狠点,直接让苏婕妤小产,再栽赃给德妃,会不会更有把握落下德妃?
而不是让德妃动手,从而把线索和证据抹除得一干二净。
即使没能拉下德妃,皇后娘娘依旧选择继续庇护苏婕妤。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皇后娘娘要做的不过是让德妃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颇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可比一个未诞下的皇嗣来得分量重。
但小公主后来一直被安置在坤宁宫,皇后娘娘也不曾借小公主做什么。
她的孩子被害,皇长子却是平平安安地长到六岁,其中是有德妃手段严密的原因,但皇后娘娘执掌宫权多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现在,察觉到她要有动作,即使报仇心切,却也会提醒她一声。
云姒抬眼望天,望向四周高高的红墙,她轻抿了抿唇。
这皇宫惯来是口深不见底的井,四面红墙会将一个纵使善良的人也一步步逼得冷下心肠。
她永远不会是皇后。
如果是她,她怎么可能放过仇人,让仇人在眼前逍遥?
今日注定了是一个不眠夜。
御前传来消息,今晚坤宁宫侍寝,没人觉得意外。
翊和宫中,殿门也在将要入夜时分被关上,红烛一点点燃烧。
云姒在盼雎殿等着时间,她在傍晚时就觉得困乏得厉害,但一直强忍着困意,等夜色暗下来,她扭头朝松福看去。
松福恭敬地点头:“奴才安排妥当了,请主子放心。”
云姒颔首。
她是答应了陆淞会在今日请皇上去翊和宫,但她不信任陆淞,自然不会亲自涉险。
坤宁宫,谈垣初和皇后用罢晚膳,皇后邀谈垣初出去散步消食,谈垣初没有拒绝,一刻钟后,才又回到了殿内。
皇后看了眼时辰,二人准备就寝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皇后皱了皱眉,问:“什么事,这般喧闹?”
百枝不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翊和宫的人,说是德妃忽然晕倒,来请皇上过去。”
百枝要恼死了,今日是初一,是娘娘侍寝的日子,早不晕晚不晕,偏偏挑在这时,德妃不是故意的才怪!
皇后觑了一眼谈垣初,见他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根本不为所动,心底猜到他是不会去的。
她不觉得意外。
皇上一贯如此,在某些时候,他格外注重规矩,也厌烦别人贪得无厌的争宠方式。
只是皇后有一点疑惑,德妃不是没有理智的人,这么多年,德妃什么时候在初一十五时来请过皇上?
从来没有过,这根本不是德妃的行事作风。
皇后忽然想到了今日云姒问她的话,呼吸倏然一轻,在看见谈垣初颇有点不耐地皱眉时,她忽然道:
“皇上,德妃向来都是有分寸,许是翊和宫真的出了什么事,以防万一,您还是去看一眼吧。”
谈垣初一顿,他极快地皱了下眉头,他看向皇后,就见皇后低眉似乎觉得有点意外,他心底未必不清楚皇后说的道理,但他不是很想去见德妃。
只是皇后都这么劝了,他再不去,倒显得他很薄情一样。
谈垣初冷淡地应了声,起身出了坤宁宫。
等谈垣初一走,百枝一脸不忿地进来,嘀咕道:“娘娘,您怎么让皇上走了?”
皇后看了眼殿外宫人的不安,语气淡淡:
“有什么好拦的。”
百枝还要说什么,皇后却是打断她,问了一个让她觉得纳闷的问题:“来宫中请人的奴才是谁?”
百枝呃了一声,许久,她皱着眉头,苦恼道:
“奴婢记不起来了,也不认得,反正自称是翊和宫的人,再说,除了她,还有谁敢来坤宁宫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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