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何凡宣布好消息时,大家关注点都在宁安然爆冷杀进决赛,一时忘了周司远同样进了复赛,而照他拿奖专业户的水准,那三个进全国赛的选手里,必然有他。
这么一分析,众人八卦的兴致瞬时被冲淡了一大半,毕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属于硬掰扯都很难凑到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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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节课过得很快,一张物理卷子还没做完,下课铃就响了。
王维安站起来,问她们:“喝饮料不?我去买。”
“你去买,我付钱。”宁安然摸出钱包,取了五十块给他,“我请你们。”
“好嘞。”
王维安欣然接下,问了三人各要什么后,拿着钱跑出教室。剩下三个女生留在位置上继续聊天,话题自然绕不开她进决赛这事儿。
“你之前不是没参加学校选拔吗?怎么又去比赛了?”和王维安同桌的黄敏洁问。
“国才杯”比赛通知一出,学校立即组织了选拔赛,要求各班推荐学生参赛。宁安然虽然平日话不多,但英语水平在九班是公认的。所以,英语老师第一个想推荐的就是她,谁想她竟婉拒了。
当时,他们几个朋友还轮番劝过她,一个劲鼓励她去试试,可惜没劝动。最后,九班推上去的人是许瑶。
许瑶初中念的是双语学校,初二时还去过利物浦做交换生,口语算得上地道,于是,没什么悬念地从选拔赛脱颖而出,与周司远等4人一起报名参赛。
遗憾的是,除了周司远,其余3人集体止步于100进30的复赛。
对于落选,心高气傲的许瑶难免憋闷,但一想整个临川也就周司远能进复赛,她又释怀了。
被周司远比下去,有什么好丢脸的?
可现在,压她一头的不止周司远,还有名不见经传的宁安然,让她顿觉颜面扫地。
于是,在宁安然还没来得及回答黄敏洁时,她猛地转过身来,讥笑道:“对呀,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搞特殊,不用选拔就能参加比赛?”
她的态度太过生硬无礼,听得陈筱筱一把火蹭地蹿上来,“谁规定……”
“因为我比较特殊吧。”宁安然却同时开口。
被打断的陈筱筱收住话头,略显困惑地望着她,揣测着这话的含义。
却听她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毕竟,不是谁都能进决赛。”
空气有两秒的静默。
下一瞬,陈筱筱毫不掩饰的大笑出来,扬声说:“可不是,全省才3个呢。”
许瑶被噎得要死,几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一推椅子,冷着一张脸走了。
目睹这一幕的郑丹萍和另外两个女生立马跟了上去。
另一边,陈筱筱则是乐不可支,连连夸宁安然:“回得绝,回得秒,回得青蛙呱呱叫。”
什么是杀人于无形,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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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两节课,许瑶和郑丹萍那群人脸色都很难看,可越这样,陈筱筱越是身心愉悦。
晚自习一结束,心情大好的她立刻邀约其他三人去学校附近的冒菜店搓夜宵。
“你们先去,我把作文送了就来。”宁安然收拾着桌上七零八落的作文纸说。
这学期,她被语文老师钦点为语文科代表,多出一些收发作业的活。
陈筱筱:“我们等你呗。”
“不用,还有几个同学没写完,我再等他们一会儿。”
听见他们对话,几个正在赶作文的同学纷纷回头过来,冲她喊道,“很快、很快就好。”
宁安然微笑,“没事。”
陈筱筱见她一时半会儿确实走不了,也就不再嗦,带着王维安和黄敏洁先去点菜。
说是很快,但等最后一个交上来已是二十分钟后。
女生很是抱歉:“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没关系。”宁安然淡淡一笑,贴心地把她的作文塞到了中间,再看着她手背上的创口贴问:“你好点没?”
“烧是退了,但全身还是疼。”女生神色疲惫。
“发烧会引起肌肉酸痛,睡一觉应该会好点。”宁安然码着卷子说。
女生点头应嗯,说:“我现在就回宿舍。”
宁安然叮嘱了她两句小心,再收好卷子,背着书包从东边下楼。
没走两步,陈筱筱信息来了:【快了没,我们已经到了。】
【马上就来,你们先点。】
她低着头编完短信,刚摁下发送键,余光里竟猝不及防地多出一道人影。
距离放学已经快半小时,大部分学生早就走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轻晃着树和月影。
宁安然被这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脚下一空,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栏杆,才幸免摔个狗吃屎。
惊魂未定时,听见来人轻轻咳嗽了下。
下一秒,一个高瘦的少年出现在眼前。只见他漫不经心地站着,眉眼被冷白的廊灯照得清晰明了。
宁安然彻底怔住――周司远?他干嘛站在这儿?
“还你东西。”他说。
宁安然眨了眨眼,目光从他手上掠过,正是第一节 自习课时他拿走的比赛须知。
所以,他站这里就为了还她这个?可是……宁安然抬眸看向他,眼里带着点困惑:她记得自己应该说过不用还的吧?
不知是不是她思考得太久,周司远似是有些不耐,往上挑了下眉头。
宁安然见状,立马接过,下意识地道了句“谢谢。”
讲完,才发现凌乱了,正想绕回来,却听周司远话音带笑:“这话该我说吧?”
宁安然窘,尴尬地“呵呵”两声,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断路。
台阶下,周司远还是双手揣兜,平视她,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
背后是路灯熨黄的校园,梧桐繁茂,月光如水。
宁安然只觉心跳一下快过一下,抿了抿唇,决定走为上策。
“我去办公室交卷子。”她干巴巴地说。
周司远嗯了声,人却站着未动。
这情景倒让宁安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想了想便随口问上一句:“你还不走吗?”
“差不多了。”周司远顿了下,问:“你呢?”
以两人目前的交际,宁安然只能把他这问题当成和自己一样,纯属无话找话。
于是,她便随口说:“我等下要和同学去吃宵夜。”
按理,话题到这,周司远应该回一句,哦,然后互道再见。
熟料,他偏问:“哪家?”
宁安然愣了下,慢半拍地答:“小北街的冒菜,要一起吗?”
四目对视。
空气被摁下暂停键。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宁安然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脑子抽了吗???说的是什么啊???
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吧,他随口那么一问,她也就随口那么一答啊!宁安然在心里给自己找补,并试图讲点什么把这荒谬的邀约揭过去。
但周司远没给她机会。
他偏了点头,仿佛很认真的思考了两秒后,回答:“可以。”
第5章 我的名字
小北街,胖子烧烤店。
蒋峥亮啃着羊肉串,问对面垂着眼的少年:“你不是说有事来不了?”
下午,宁安然一走,他们几个就以庆贺周司远进决赛为名讹来一顿夜宵,约好晚自习后来小北街撸串。
可临近晚自习放学,周司远却突然称要去趟办公室,让他们先来占座。然而,行至半路时,他又塞来一条信息:【有事不来了,你们吃,账算我的】
蒋峥亮当然不会同跟他客气,招呼其他人继续前往烧烤店。
谁想,第一波烤串刚上桌,就见这人单手揣兜,神色冷淡地进了门。
“怎么?怕你不在,我们点太多把你吃穷了?”蒋峥亮问。
周司远瞥他一眼,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那你可就想错了。”蒋峥亮摇着羊肉串说:“你要不来,哥几个还得悠着点,你来了……嘿嘿。”
他踢了一下范逸臣的凳脚,“快去,再整10串腰子、10串五花肉,10串小香肠和牛肉。”
“再加3个变态鸡翅。”对面的卢毅补道。
范逸臣应了个得嘞,一跃而起,跑了几步,听见蒋峥亮扯着嗓子喊:“再拿两瓶大可乐。”
卢毅:“你他妈少喝点,可乐杀-Jing。”
“不怕,老子jing多。”蒋峥亮把竹签扔进垃圾桶,贼笑:“再说,现在它们也无用武之地,全糊纸上了。”
青春期的男生,谁还能不懂这话?
卢毅骂了句草,“我祝福你一直糊纸上。”
“不可能。”蒋峥亮咬了一口腰花,一本正经地说:“算命的说了,我这人英年早婚,28岁前必当爹。”
“这是什么半仙,还能算出你当爹时间?”卢毅觉得很扯。
“你还别不信,这人准得很,喏……”蒋峥亮突然指着周司远说:“人家就算出他会是中考状元。”
“啊?”卢毅惊得掉下巴,“远哥也找他算过?”
周司远会去算命这事,简直比能算出蒋峥亮28岁当爹还令人不敢置信。
然而,还有更让人难以置信的。
蒋峥亮居然说:“就他带我去的,还去了两次呢。”
此话一出,卢毅看周司远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
物竞赛全国一等奖获得者,痴迷算命?
这……有点不好消化啊……
“远哥去算什么啊?”卢毅非常好奇。
蒋铮亮:“那我不知道,他没让我听。”
卢毅:“那你怎么知道半仙说他会成状元?”
“他自己说的呀。”蒋峥亮回忆道,“就中考前,我陪他去算命,出来我问他,半仙讲了什么。”
他说:“我中考会第一。”
“接着后面好像还有一句什么的……”蒋峥亮努力思索。
周司远压根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就算这期间他们反复提到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直到听到这话,他才稍稍有了点动静,抬眸看了眼蒋峥亮。
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的蒋峥亮正巧看见他这一眼,便问:“你还记得不,还有句什么话来着?”
周司远没应,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
蒋峥亮看他又在低头玩那破竹签子,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
可下一瞬,周司远却缓缓掀起眼皮,说:“站得够高,就能被看见。”
“对!”蒋峥亮一拍桌子,“就是这句!!”
――――
近十点,城市尽染绚烂霓虹。
一辆蓝色出租车停在西京医院门口,宁安然从车上跳下来,直奔急诊室,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了坐在过道长椅上,神采奕奕地和别人聊天的奶奶。
提了一路的心稍稍落下,宁安然松开蜷着的拳头,贴着裤子,擦了擦汗,再深吸口气,快步走过去。
察觉到有人过来,奶奶和聊天的妇女都抬起了头。一见是她,奶奶瞬时笑开,“我孙女来了。”
“好漂亮的小姑娘。”妇女赞道。
奶奶眉眼弯成了月亮,向宁安然介绍道:“然然,这是茅阿姨,我们舞蹈队的领队。”
“茅阿姨好。”宁安然礼貌地问好,再看奶奶:“我妈走了?”
“你妈妈去拿药了。”茅阿姨抢答。
宁安然哦了声,再一抬眼就看见拎着药袋的姚静娴正从另一边的走廊拐出来。
和急诊大厅里神色焦灼、透着疲态的大多数人不同,身穿真丝掐腰连衣裙,脚踩黑色一字细跟凉鞋,妆发精致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姚静娴不像来看病,更像一位要去参加舞会的名媛。
不仅穿着打扮亮眼,她行进的仪态也很好看,让大厅里不少人都忍不住张望。
她显然习惯了被人瞩目,神色波澜不兴,唯有目光掠到宁安然这个方向时,才抬了抬漂亮的眉毛。
宁安然立刻猜到了她挑眉的原因。
果然,姚静娴一上来就不悦地问:“你这刘海是怎么回事?我上次不就让你剪掉吗?”
宁安然没解释,只用手捋了下厚重的刘海,叫:“妈。”
姚静娴没应,而是盯着她碍眼的刘海,继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这样不仅丑,还遮住眼睛……”
一提眼睛,她又注意到了那副大框眼镜,“还有,你这副什么眼镜……”
眼看她一句接一句数落,宁奶奶连忙出来救孙女,“小娴啊,药是不是拿好了,拿好我们就走吧,很晚了,茅阿姨也得回家了。”
想到有外人在,姚静娴这才收了话。瞪了宁安然一眼,说:“扶好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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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静娴是开车来的,出了医院,她先将茅阿姨送到家,再开车回花城公寓。
到了小区门口,她没有熄火,而是转头对奶奶说:“我就不上去了,圆圆这几天有点发烧,崔俊他带不住。”
奶奶:“哦哟,那你赶紧回去,小孩子一生病就粘人。”
姚静娴嗯一声,视线偏向低头开车门的宁安然,“用药说明在袋子里,你等下记得教奶奶怎么吃。”
“好。”宁安然推开门,率先走下去,听见姚静娴说:“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的。”她伸手去扶奶奶。
姚静娴把头扭回去,看着已经在车外的她们,说:“还有,这个周末,我们要去青州山玩,到时候接你们一起去。”
“行。”奶奶笑呵呵地应。
姚静娴却依然没开走,而是看着宁安然,仿佛是在等她的回应。
可惜,宁安然只是说:“妈妈,再见。”
姚静娴柳眉微蹙,有些不耐烦,“有空去把你头发弄一下,还有眼镜,也换一副。这么大,把鼻子都压塌了。”
宁安然:“哦。”
姚静娴眉毛蹙得更紧,默了半刻才收回目光,同宁奶奶道别,然后一脚油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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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尾灯渐行渐远,宁安然扶着奶奶往家走。
奶奶说:“晚上又麻烦你妈妈了,还有圆圆爸爸。”
“嗯。”
“在医院一直是他跑上跑下,你来之前他才被电话叫走。”奶奶想了想说,“估计是保姆,我都不知道圆圆在发烧……”
奶奶断断续续地讲着晚上的事,从她在排练舞蹈时突然晕倒,到被120拉到医院,再到舞蹈队的人如何从她手机里翻出常用电话,找到了姚静娴……最后又老生常谈地化为一句:“你爸没福气啊,多好的媳妇,哎……”
宁安然没什么表情地听着,不发一言。
到了家,她侍候奶奶吃药、洗漱,再将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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