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自然是顾姑娘的,可也没说旁人不能用啊。”林桂儿吟吟一笑,眉眼都弯了弯。“不过妹妹放心,等姐姐赚了银子掌了中馈的时候,肯定想着妹妹,到时候给妹妹也添上一笔嫁妆。那七宝璎珞圈自然是买不起,但买个银璎珞圈还是能想一想的。至于顾姑娘嘛,太傅大人今非昔比,不进大狱就不错了,未免受牵连,我就不贸然叨扰了。”
林馥儿的脸色到这一会已然彻底冷了下来。她终于明白,在自己这位便宜姐姐的眼中,其实全无姐妹之情,有的只是银子与利益罢了。这样的人,若是从前,她自然会痛骂一回。可之前管教姑姑跟自己讲过一回作茧自缚的事后,她也就不屑与这样的人计较了。
故而此刻,她也没多生气,只是从恼火变成了冷笑,而后又冲着身边的丫鬟道:“姐姐好不容易上门来一趟,总不能让人空手回去。你把庄子上近来产的好果子择上两筐,再取几尾鲜鱼来。”
“不用了吧。”林桂儿猜不透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林馥儿却恍若未闻,只漠然笑道:“姐姐今日还要回副尉府吧,那再把刚出炉的鲜花饼和奶芋点心也拿一些,算是我孝敬府上姨母的。”
“你这是……”林桂儿站在那,一脸想不通。可林馥儿又怎会给她思考的机会,不等人再墨迹,早命小丫鬟连人带东西一块送了出去。林桂儿尚一脸喜气,只以为是这妹妹开了窍,正要掀开盖子闻一闻那鲜花饼,却被跟前的姑姑拉住了。
“夫人空着手进去也就罢了,拎着这么多东西出来算怎么回事?这虽是誉州城郊,可也是有多少双眼睛的。您这样,会被人说是上门打秋风的。”
“什么?”林桂儿哪里能想到一向脾气火爆的傻妹妹能有这样的心机,一时脸都绿了。
“二姑娘到底是嫡出的,如今也学得聪明了。”张姑姑长叹一口气道。她原是沐姨娘跟前最得脸的姑姑,后来便随林桂儿一道嫁人了。
“那我把东西退回去?”林桂儿拎着食盒问。
“不成了。”张姑姑将食盒接过来撂在马车上,叹气道:“就这样吧,也未必传多远。往后夫人也学着些,上门没有空手的道理。”
“我也没空手,本来打算一会给她们送些小白菜包馄饨的。”林桂儿翻了翻白眼。
张姑姑苦笑一声,却也习惯了这母女二人这样的性格,只小心扶着她上了马车,问道:“姑娘有没有跟顾姑娘好好说说,哄她给您出个好主意?”
“出了的。”提起这事,林桂儿胸有成竹,“回头就把嫁妆里面的三百两现银拿出来。这一回,我保准要赚回十倍的银子来,
让我那婆婆也知道我的厉害。到时候,我把中馈顺理成章一接,将来也能多孝顺孝顺母亲,不让母亲守着月例银子过得苦哈哈的。还有林馥儿,仗着有个好外祖母,整日在我面前花枝招展的。等回头赚了银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馥儿姑娘待您也不差,卢府那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想着您。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但没疏忽您就不错了。再说馥儿姑娘与顾姑娘如今交好,看在顾姑娘的面子上,您更不能得罪馥儿姑娘了。”
“外头的事张姑姑不知道吗?太傅大人如今吉凶未定,威风早已不复当年了。”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张姑姑不同意道。“何况人家都说太傅大人心机深沉,从不自涉险境。朝政上的事奴婢是不懂的,但那日偶然听副尉大人说起,似乎这事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能吧。”林桂儿心里一虚,但很快又推着张姑姑道:“行了,您别吓唬我。外头的人都传开了,顾轻幼都吓得一个冬天没出门了,怕什么的。”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顾轻幼刚收拾好晚上要吃的锅子。锅子里除了滚水,只有几粒枸杞,两根葱叶,并一些花椒。鱼也只是简单收拾干净,切成薄薄的片。
最费功夫的其实是料汁。两个鸡心青花瓷大碗,一碗是葱蒜,酱油,香油,辣椒,青醋,另一碗是辣椒,芝麻酱,冰糖。两样都是顾轻幼亲手调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屋内到底有些热,二人索性将午膳摆在了树荫下。微风包裹着湖中的凉气吹过来,只觉得舒服得连毛孔都彻底打开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林馥儿夹了一片鱼肉在锅中涮了涮,又浸了十足的料汁,满口的鱼肉鲜香与料汁的酸辣融合,刺激着满口的味蕾。
“你喜欢吃就好。”顾轻幼笑眯眯夹了一块鱼肉也尝了尝,果然刚钓上来的鱼肉就是鲜美。她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晓夏道:“给小叔叔送去了吗?”
“送去了。”晓夏点点头道:“切好的鱼片放在盘子里,拿地窖里的冰卧了。又用您的法子制了两碗料汁,一样放在冰上,已然车夫送出去,晚膳之前一定能到的。”
“太傅大人哪缺这一口吃的呀。”馥儿连吃相都不顾,用筷子夹了片鱼肉,竟昂起头往嘴里送。
“总不能一人享福吧。”顾轻幼呵呵一笑,弯弯的眼睛像月牙一般可爱。
“那倒是。”林馥儿吧唧吧唧唇边的料汁,忽然叹气道:“这鱼这么好吃,早知道就不给我那便宜姐姐拿了。今儿她真是占了大便宜,又得了你那么好的主意,只怕要赚翻了。”
“那倒也不见得。”顾轻幼见她喜欢吃鱼,便用长筷将鱼腹上的嫩肉挑出来,单独给她装了个盘子,轻轻推过去。
林馥儿也不客气,随手捡了两片扔进锅里,才反应过来顾轻幼话里的意思,顿时起了兴致道:“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顾轻幼也不卖关子,应声便道:“以药草包沐浴这样的法子,医书古籍上写得挺少的,我义父也是试了好多回,才总算试出了许多不会伤人肌肤的药材。我小时候没事,就从这些药材当中选出一些药性温和的来洗手,又试了不知多少次,才总算找出些能用以美容的方子来。”
“所以说,没有无数回的尝试,这方子是试不出来的。”林馥儿明白过来了,点点头道:“以我姐姐那性子,肯定是图便宜又图快,不可能有功夫等医馆慢慢研究。这样的话,那方子就未必有效。”顾轻幼用白瓷般的牙齿咬了一片鱼肉吃了,细嚼慢咽道。
“那倒是可惜你这么好的主意了。”林馥儿吃腻了鱼肉,便从旁边择了一片哈密瓜慢慢咬着。那哈密瓜也很新鲜,汁水又足又甜。
“也不算什么好主意。”顾轻幼不太在意,拎起漏勺间,手腕上的玉镯轻轻作响。“其实这些郊外的庄子远离誉州城,虽然胜在景色秀丽,可毕竟姑娘妇人们都不喜欢出远门。所以客人想必不会太多。倒是不如把暖池水运进城里,再专门开一家暖池浴堂。”
“浴堂?”林馥儿想想就皱眉,“那地方都是贩夫走卒,多不干净。”大誉的贵人们府上都有专门的浴所。
“可以只接待贵人们呀,暖池水加上药草包,美容养颜之效,你会不喜欢吗?”顾轻幼反问。
要是环境干净华丽,伺候的人又周到,其实还真挺动心的。林馥儿觉得这个主意真好,比在荒郊野外泡暖池池子好多了。自己和顾轻幼来了这几日,虽然泡了几回庄子里的池子,可每回都要在围屏风、放暖炉、安排伺候人手,根本赏不到什么美景。
还是暖池浴堂的主意好。不过,林馥儿想了想自己的体己银子,其实能用来折腾的不多,大多数都被母亲以存嫁妆的名义收着呢。“可惜我手头没银子,要不然一定试试。不过,过两日我要去外祖母那了,这个主意倒是跟外祖母说一说,自从外祖父致仕后,她们倒总是闲不住,越发喜欢做买卖了。”
这也是睢王妃嫁妆丰厚的原因之一。睢王妃的父亲虽是高官,但其母却极善治家,据说在几十年内实现了家产翻倍,不是一倍,是数十倍。
“要是我外祖母能答应这事就好了,这样的话,我那姐姐就什么银子都赚不到了。哈哈,想想就解气。”林馥儿一脸畅想。
顾轻幼则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道:“也不是。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去庄子上沐浴的,毕竟更自由些,山里的气息也不一样。”
“那倒是。而且还有很多贵人们都住在郊外庄子上修养身子,人家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回誉州城里沐浴。所以只要我这便宜姐姐能好好钻研,也不至于赚不到钱。”
二人这边如此聊着,却不知那头的赵浅羽一直在打听顾轻幼的动静。在她的估计里,孙氏应该早就办成了事,此刻也该有消息传出来了,但不知怎么回事,郊外的几处庄子都安生得很。
虽然觉得孙氏不至于胆大包天的出卖自己,但这样的石沉大海还是十分出乎赵浅羽的意料之外,因此她这些日子几乎是彻夜难眠,人都瘦了一圈。
此刻对着双鱼纹铜镜,望着眼睛下面掩不住的一片青色,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将簪子扔在妆奁前头,艳丽的指甲蜷成一团,恼火道:“即便东窗事发又如何,我有什么怕的!”
可这样的话是最无力的自我安慰。她心里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绵澈或者皇弟和母后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务必要咬死是孙氏自己的主意。好在那药是自己从寿王留下的库房里搜罗出来的,连青鸢都没见过。
想到这,她心里竟隐隐有些后悔。一则后悔将这样大的事交给了孙氏,二则后悔自己那日跟孟夫人多说了几句。一旦孟夫人嘴快,自己只怕也摘不干净。
如此苦苦又熬煎了两日,又接连给孟夫人送了三四回礼物,赵浅羽终于彻底忍不住,派了身边的人去打听顾轻幼的动静。青鸢原本还劝她不要这么做,说是公主府里如今也有皇帝的人手在看着了,可赵浅羽又怎么按捺得住。是成是败,总要给句痛快话才好。
第42章
青鸢年岁也不大, 但伺候公主的日子越来越让她担心受怕。上回皇帝罚了公主禁足,也没忘了把自己的月钱都罚没了。虽然公主不会让自己没银子花,但到底也不光彩不是。她府上并非罪臣, 而是好人家的女儿, 自是不想担什么恶名的。
故而此刻, 青鸢眼角的细纹瞧着可比赵浅羽多多了。一张口, 语气也有些霭气沉沉的。“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据说洛河庄那边一直没动静, 反倒是,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反倒是那日有人议论步军副尉府的新儿媳, 言语间提了几嘴顾姑娘。”
“步军副尉府的新儿
媳?那是谁?”赵浅羽一脸困惑, 歪着头去问, 耳边的红宝石斜斜坠着。
“就是睢王府的庶女林桂儿, 之前也来给您请过几回安的, 只是还不如那馥儿姑娘能登大雅之堂, 您后来就不让她过来了。”
“你说说看。”赵浅羽攥紧殷红的指甲, 有些颤声地吩咐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嚼舌根罢了。就说是这位步军副尉府的新夫人嫁了人就不管娘家了, 空着手去了娘家上的庄子不说, 还大包小裹的拎了一堆东西回步军副尉府。大伙笑这新夫人胳膊肘往外拐,倒是说了几句馥儿姑娘的好话。因馥儿姑娘当时也在庄子上,所以大伙都说馥儿姑娘比从前稳重大气。又有人说,当时顾姑娘也在那庄子上,所以怕是也在旁边劝着馥儿姑娘了。”
“怎么个意思?顾轻幼去了睢王府的庄子上?她没去洛河庄?”赵浅羽脸色巨变。
青鸢还没觉察, 自顾自道:“听讲是睢王妃做主, 还特意给顾姑娘修建了几所暖池。”
“收拾衣裳,我, 我要再去一趟绿萝庄。”
赵浅羽彻底慌了,事情绝对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顾轻幼改变了行程,孙氏又没了动静,只怕事情非但没成,反而彻底败露了。
不,不会的。自己毕竟是公主,想要云俏和孙氏那小外孙的性命还不简单吗?孙氏胆小如鼠,怎么会出卖自己呢?
她深吸了几口气,渐渐淡定下来。估摸着事情最多就是,顾轻幼临时被林馥儿劝着改变了行程,孙氏没找到机会下手,又不敢贸然来公主府,所以才没了动静。
想到这,她的心情才渐渐缓和了下来。是啊,哪就那么容易败露呢。何况,李绵澈如今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顾轻幼这边的事。只要他撒手不管,那这大誉又有谁能与自己匹敌呢?
到这个节骨眼上,青鸢也看出公主大约是暗中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不过,她是有几分庆幸的,庆幸公主是背着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好歹可以说不知道。想到这,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去打点去绿萝庄的事儿。
洛河庄上,云俏都要睡下了,不想外头丫鬟说有人漏夜过来探望小公子。纵然有些疑惑,但云俏还是换了身衣裳出去了。她怎么会想到,外头等着她的竟然是一身常服的公主。
原本还是待客的笑容,此刻却在云俏脸上渐渐淡去。她只见过公主一次,是当时还在太傅府时由母亲引见的,彼时只觉得公主雍容华贵。可今日素淡的衣裳,灯光下略显疲态的面容,再加上对公主的了解,都让云俏觉得眼前的女子半点都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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