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身边的人都称呼姜毓宁为姑娘,如今改为娘娘,她还有些不习惯,只点了点头,问:“哥哥呢?”
她仍然称呼沈让为哥哥,这当然很不合规矩,但却是沈让的默许,薛怀义自然更是不敢说什么了,只在心里第无数次地感叹,陛下当真宠爱这位从小养大的小皇后。
他恭敬道:“回禀娘娘,陛下正在和吏部大人们说话,请奴婢请您到偏殿坐一会儿。”
姜毓宁点头,结果刚进太极殿,正好看到几个身着官服的官员从里头出来,两厢相撞,官员们立刻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姜毓宁还未来得及叫他们免礼,便听到内殿传来脚步声,沈让竟跟着出来了。
官员们还没起身,又转向沈让行礼,为首的吏部尚书赵恒还以为沈让是有话要说,正要开口,便听到沈让对他们说:“退下吧。”
而后,他便当着众臣的面牵住了姜
毓宁的手,就这样带她进了太极殿的正殿,留下臣子们默默对视。
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推开沈让的手,沈让却将她攥得更紧,坦然道:“怕什么?你我夫妻,难道连个手都不许牵?”
“反正你总有道理。”姜毓宁嘴上这么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道孤。
沈让拉着她到后殿坐下,薛怀义命人传膳,两人一起用过膳后,沈让道:“就在这儿歇歇吧,中午日头太晒,别回去了。”
姜毓宁点头,沈让叫人搬来寝具,亲自替姜毓宁脱下鞋子和外衫,把她塞进被子里,“乖乖睡吧。”
说完,他就要起身回前殿,姜毓宁拉着他的袖口,问:“还有很多事要忙吗?”
沈让摇了摇头,说“放心,只有几本了,哥哥一会儿就来陪你,你先睡吧。”
姜毓宁点了点头,在沈让一下一下地轻抚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姜毓宁看着墙角的刻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快一个时辰,已经快到申时了,而沈让还未回来。
她一向知道沈让勤勉,但是两人从前到底不是日夜在一起,而今两人同床共枕,才知道沈让每天都起得那么早,一整日除了用膳几乎不会休息。
她想了想,吩咐膳房做几牒茶点,然后亲自给沈让泡了一壶正山小种,给沈让送去。
但还未进正殿,就看到两个小太监各自抱着两个沉甸甸的匣子等在门外,姜毓宁走过去,两个小太监立刻行礼,她本以为是朝堂上的东西,便没有在意,结果随意一瞟,却看到匣子上刻着“承恩宫”字样。
姜毓宁不由得好奇道:“这是什么?”
那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瑟瑟不敢答。
姜毓宁本也只是好奇问问,见他们这幅模样,反而有些奇怪,把手里的茶点交给身后的竹叶,然后亲自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两个小太监哪敢阻拦,只能由着姜毓宁看。
却不想,打开之后,竟然沉甸甸两厢账册,姜毓宁看不太懂内容,却也知道那是历代后宫账目。
“这是怎么回事?”姜毓宁不由得问。
小太监不敢答,这时,房门打开,薛怀义走出来,对着姜毓宁恭敬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姜毓宁走进正殿,沈让早已听到外间动静,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便问她,“怎么了?”
姜毓宁把茶点摆上桌子,问:“哥哥,外头那些账本是做什么的?”
沈让一愣,然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说:“没什么,只是我想看看后宫历年的账册罢了。”
姜毓宁却捕捉到了他眉心的变化,她看着沈让御案上摞高的奏折,恍然道:“那些东西,其实是我要看的是不是?”
其实,对于姜毓宁来说,皇后这个位置说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不如说是皇帝的妻子,沈让的枕边人。
因此,她并不完全了解皇后的责任,沈让也并没有打算把担子压给她,他只希望姜毓宁每日开开心心的,剩下的事有他来做,所以才会把本该送到承恩殿的账本揽到了自己这里。
却没想到被姜毓宁看到了。
姜毓宁只看沈让沉默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对了,不由得有些急切地道:“哥哥,你已经很累了!”
沈让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安慰道:“放心,只是一些账册,不会耗费多长时间。”
姜毓宁摇头,说:“既然不耗费时间,哥哥,就交给我吧,何况,那本来就是我的事。”
沈让立刻拧起眉,姜毓宁环抱住他的脖颈,恳切道:“我知道哥哥心疼我,可我也心疼哥哥。我虽然不如哥哥那么厉害,却也想为你分担些。”
“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结发与共,难道我还要把什么事都推给你吗?”姜毓宁贴到沈让的怀里,下巴搭在沈让的肩膀上,柔声道,“哥哥,给我一个帮你的机会。”
沈让听着她的话,心头感动而又酸涩,他在姜毓宁的耳侧落下一吻,“哥哥的宝贝长大了。”
姜毓宁知道,这就是沈让答应了的意思,笑着回吻了他一口,然后就想从他膝盖上下来,却被沈让按着又亲了好一会儿。
胡闹过后,姜毓宁陪着沈让一起用茶点,然后听他讲后宫账册的大致情况。姜毓宁从前在清河公主府学过如何理帐,但是将近两年过去,她再没有接触过那些,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于是,沈让便派人给她找了个后宫女官,教她理帐,这个女官就是宣丛梦。和姜毓宁不同的是,宣丛梦十三四岁就开始打理清河公主府的大小琐事,对这些并不陌生,
之后的两个月,姜毓宁便认认真真地跟着宣丛梦学习,一直到十一月,宣丛梦忽然告诉她,自己要离京往西北去了。
姜毓宁十分惊讶,问:“要看就要过年,你去西北做什么?”
宣丛梦看着窗外呼啸的北方,笑着道:“那本就是我的家乡,毓宁,我实在想回去看看。”
姜毓宁有些不舍,但和宣丛梦相处这么久,也知道她一直向往着西北大漠,她无法挽留。
当晚,沈让一回来就发现,小姑娘神情十分低落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姜毓宁便把宣丛梦的事告诉了他。
沈让轻挑了下眉,道:“宁寿已经快二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婚配,就算朕不急,只怕远在西北的靖边侯也要急了。”
姜毓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又惊又喜地问:“难道哥哥给丛梦寻了一桩亲事?”
自成王死后,宣丛梦几乎一直对婚嫁之事避之不谈,姜毓宁知道她有心结,也从不提起。
这会儿听沈让的意思,不由得十分关心,不想沈让却没有要说的意思,转了个话音,作出一副沉吟的表情,“宁寿离京,日后谁陪你理帐?”
姜毓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沈让见她这幅模样,实在没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圈坐在膝盖上,“不如,就让朕言传身教如何?”
两人成婚也有两个月,姜毓宁敏锐地从中听出了沈让的话中深意,急忙想逃,却被圈得严实,挣扎不得,只能束手就擒,软在沈让的掌中。
月底,宣丛梦离京,沈让也的确没有给她再找一个女先生,当真言传身教,只不过除了账目,姜毓宁又被迫学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岁末,姜毓宁身为皇后,在除夕宫宴上有不少事情要忙,沈让同样忙得不见人影,直到过了除夕宴会,两人才算是彻底松快下来。
宾客散尽,姜毓宁站在扶摇殿外的长街上,和沈让并肩而立。
烟花夜幕中,一片雪花落下,姜毓宁接在掌中,轻声道:“下雪了。”
沈让嗯一声,侧身给她拢紧披风,姜毓宁乖乖地由他动作,看着远处烟花漫天,她忽然想到了几年前的除夕夜,沈让为她放的那一场烟花。
沉默半晌,她倏地开口,“哥哥,我想回常青园看看。”
沈让闻言有些愣怔,可他从来不会拒绝姜毓宁的要求,两人回承恩殿换了一身衣裳,薛怀义已经叫人预备好了马车。
回常青园的路将近两个时辰,而此时已经将近子时,姜毓宁坐在马车里,起初还能和沈让说说话,后来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听风小筑,她从前的卧房。
沈让却不在。
她披上狐裘,没叫人跟着,独自走出了卧房。
夜深幽静,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院中的积雪却很深,几乎没过了姜毓宁的鹿皮靴子,她踢踏着走在雪里,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颗茂盛的橘子树。
冬雪簌簌,树上竟然还结了果子。
姜毓宁惊奇地走过去,伸手摘了一颗,才发现这树竟然是隔壁院子里斜迤过来的。
她不由得愣了愣,多年前的回忆漫上心头,她托着橘子独自发愣。
这时,身后一道脚步声响起。
姜毓宁捧着两个橘子回头,正看到一身暗色裘衣的沈让,他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眉目俊朗。
映衬着身后白茫茫的一片,仿若两人初见。
两人对视良久,姜毓宁想说什么,却忽然哽住。
却是沈让看着她手中的橘子,轻笑一声,慢声问:“宁宁,可以给哥哥吃一口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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