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太过天花乱坠,林娇觉着太假,执意要带他去这个。
“七姑娘信这个吗?”裴景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林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心虚:“虽然信,但并非全信的。”
“嗯?”
“好的就信,不好便不信了。”
他们说话间,裴景也跟着她向着巷子里走去,道路并不窄,可林娇却跟他凑得极近,连着本人自己也未察觉,还在一本正经地叮嘱着。
“等会儿他便是说得不好听,你也不要动怒,往后说不定还有要再见的时候。”
“好。”她说的,裴景皆是应下,下斜的目光在那张一张一合的嫣红小嘴上逗留片刻,又看向她肩上掉落的一片花瓣。
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闻着那花香的味道,近到他一伸手就能将人搂进怀里,近到……他能感觉到这人的毫无防备与信赖。
裴景伸出了手,但也终究只是将那片花瓣轻轻拂掉。
“到了。”林娇的声音适时响起。
裴景看过去,是一个再不普通不过的一出住宅。
绿莜上前敲门后有一会儿,面前紧闭的大门才打开了,露出一个小门童的脸。
那门童见着林娇,愣了一下后又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里多少带了些讽刺:“林七姑娘怎的来了?”
完了完了,林娇也没想到,这都多久远的事情了,这小门童,怎的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心虚之下,她不自觉就往裴景身后挪了挪。
谁知那小门童还是不依不饶:“上次不是不信我们师傅的话,说再也不来了吗?怎么?看这次带了新的情郎,这是应验了?”
这人!林娇也恼了,浑然忘记上次跟陆思明来的时候算得不好自己发火的事情了,刚抬头想要瞪过去,就对上了裴景转头看自己的目光。
“七姑娘说的听人说,原是自己经历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倒也没有恼怒,只是那漆黑的眼眸和藏着一丝怅然的语气,让林娇一窒。
“让我不要动怒,看来也是经验之谈。”
林娇被他看得低下头,所以她说嘛……真的挺灵的。
“还是……不该犹豫的。”
她似乎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传来,轻得几乎听不清,可等林娇抬头看过去,男人已经转回了身,只留了个背影。
仿佛就只是错觉。
好在正在这时,那门童不知被谁敲了敲脑袋,抱着头哀嚎地转过头,旋即又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师父。
门被打开,一个个子挺高的消瘦老头出现在众人面前,见了他们,马上恭敬地行礼:“见过裴大人,见过林七姑娘。”
两人被请了进去,林娇对他对这里都不陌生了。几年前她也曾拉着陆思明来这里算过,只是这老头上来就说他们有缘无分,不能长久,便是这小小的缘分,不过也只是前世的一个债。
气得林娇还没听完便发了一通脾气,拉着陆思明走了。
没想到,还真灵验了。
门童给两人上茶,到林娇的时候,两人俱不服输地瞪着对方,他恼林娇上次发脾气。林娇也恼他抖出自己不是第一次来的事情。
还是大师轻斥了一声,门童才悻悻离开。
大师这才看向林娇:“七姑娘这次测的可还是姻缘?”
林娇嗯了一声,这人这么客气,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大师也只是笑笑,便接过写了两人八字的纸。
林娇只见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是在推算什么,面色也是愈来愈凝重。她是下定了决心这次绝不会乱发脾气了,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看样子,这大师又是不会说什么好话了。
裴景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小口,太烫了,放下后,便伸手将林娇面前的茶盖打开了些,让热气流出。
他倒是没怎么在意大师在算些什么,只是看着林娇紧张的模样,惹人怜爱得紧。
“两位的命格,还真是奇异。”
直到大师终于说了这么一句,林娇也是配合又紧张地问:“怎么奇异?”
裴景才将目光再次转向大师。
大师将手里的纸笔都放下后才开口
:“原本二位的八字,若是组合,必是阴阳相隔、情深不寿。”
林娇一愣,差点没崩住,上次还只是有缘无分而已呢,这次就情深不寿了?还没说出来,就听他又说了。
“只是我方才推算之时,却发现并不是全然的死局,倒像是枯木逢春,绝处逢生。”
林娇都已经准备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下了,她跟裴景本就是并排而作,这会儿又靠近了一些低声问:“这是好的意思吧?”
没等到裴景的回应,她一抬头,却发现男人的下颌线紧紧得绷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裴……”
她只叫了一声,就被裴景握住了手。
温热宽厚的手掌,仿佛是在确认什么,握得尤其用力。这是林娇第一次被他牵住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传递而来的不安,她的心头划过一丝酸涩。
大师沉吟了片刻后看向裴景。
“先来说说裴大人吧。您的命格,原本是一生困顿。幼时克母,而立克妻,命中缺土,结合你的八字来看,是身体残缺。可谓是天煞孤星。纵有一身才华,奈何若笼中之鸟。”
“胡说八……”
林娇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就要起身,手却被裴景按住。
“没事。”他安抚了一句,对着他的眼神,林娇只能慢慢噤了声。
胡说八道的骗子!她愤恨地想着,裴景如今这地位,哪里像是天煞孤星、一生困顿了。
她却不知,若是按照上一世,裴景的命格确是如此,男人看着林娇因着自己气呼呼的模样,即使生气,还没忘记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大概是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不安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填满,他转过头:“大师,请继续说。”这次,语气已经明显比先前带上了敬意。
大师略一颔首,就继续说了。
“裴大人命中的转机,便是林七姑娘。”
林娇听得一愣:“我?”
大师对她笑了笑:“上次七姑娘你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细说。姑娘您其实是旺夫之命。”
林娇撇撇嘴,若是早点说,她还能高兴高兴,都说了裴景天煞孤星了,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她看了看裴景,男人听了这旺夫,却是更加严肃了。
“若说真是绝处逢生,这生机,给的也是七姑娘。至于裴大人您,是精诚石开。”
林娇下意识去看裴景,在对上他的目光时,赶紧摇头,自证清白。
“虽然确实是我带你来的,但我可没让他说这个。”
真是越听越没道理,不知道的,大概真的要以为这骗子是被自己收买了才这么说。
裴景轻笑出声。
***
两人出来后,林娇还试图安慰他:“你便是相信也不打紧的,不是说了绝处逢生呢。”
说完才想起,生机还是给自己的,这老头,不是在说离了自己裴景就活不下去了嘛。一点话的余地也不留。
裴景停了下来。
“大师说我克妻,”他问,“你不怕吗?”
上一世,若是没有自己,林娇回了外祖母家,必然也会荣华一生。
他深沉的语气,让林娇觉着一种莫名的哀伤。
“那我还旺夫呢,”她说得全不在意,“大师说我是福星,我怕什么?”
裴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折扇举起,轻轻点点她的脑袋:“傻瓜,人的福气,都是有定数的,要旺夫做什么?不过是把福气给了别人。你的福气都要留着给自己,要自己好好的。”
林娇捂着额头被他打过的地方,也不疼,但是热,连着心都是热的。
她第一次听着裴景说那么多话。
也是第一次听着有人不喜欢旺夫。
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好好的。
林娇嘴角有些想上扬,怕表现出来,赶紧低头,轻哼了一声:“我是旺夫,还没说要旺你呢。”
这让裴景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他确实,是有一瞬间动摇了,若是自己给她带来的,是再次的厄运,该如何是好?
可是在见过光以后,如何再回归黑暗呢?
他无法想象再将这个人拱手让人。
那人方才不也说了吗?此生,是“天亦有情,苦尽甘来。”
他一定会给她这世上的万千宠爱。
第36章 礼物
户部。
裴景的突如其来, 让户部上上下下官员俱是如临大敌。
户部尚书自得到消息开始就已经出门相迎了。论品阶,他们同属于正一品,但户部尚书却是不敢不恭敬的。
“裴大人!”远远的, 他就已经笑脸相迎。
裴景略一点头:“孙大人。”
能让裴景亲自前来,孙大人以为是首辅大人关心的重要之事, 所以当听到裴景是要看昨日募银名册这种小事时, 心里划过不解,但还是马上找来给他过目。
裴景当真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半晌,孙大人听着他问了句:“这已经是全部了吗?”
“回大人, 正是。”
察觉到裴景一瞬间沉下来的面色时,他马上正色, 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去把昨日负责募捐银两的当值官员叫来。”
没一会儿,两个小吏便被带了进来, 两人进门后都是跪地行礼:“参见裴大人,参见孙大人。”
孙大人也没让他们起, 径直厉声问道:“昨日你们募捐的银两,都在这里了吗?”
听了这话的两人, 吓得马上磕头:“大人, 都……都在这里了。”
那一瞬间的迟疑,孙大人自然是没有错过,一时间眼神愈发严厉:“来人!带人去他们家里搜!若是让本官搜出不干净的, 按律法……”
“大人,大人!”一人顶不住这压迫,赶紧开口, “卑职冤枉, 是李锋,非要贪了那些金坠子。卑职也是迫不得已。”
他心里也在直呼倒霉。
这捐银, 朝廷的大臣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另外的渠道,像他们这种往民间去的,原本就集不了太多,油水自是少得可怜。
好不容易昨日有了出手阔绰,又没有登记留名的,他们这才起了歹心,哪知这么快就能查出来?
李锋听他这么说,自是不乐意了。
“你明明不也是很赞成吗?还……”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孙尚书杯盏往桌上狠狠一放,巨大的声音止住了两人的争执。
孙尚书脸色沉得可怕,真是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来人!去搜!”
裴景合上了册目。场面一时安静得可怕,别说下边跪着的两人,便是孙尚书,都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里般,沉闷得慌。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下人将从他们住处搜来的东西呈上来,是用一块布包着的金银珠钗,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孙尚书看着裴景从中拿起那对金坠,手指抚摸上时,原本阴沉的面色,闪过一瞬的温柔。
他在心里暗暗猜测着,这莫不是裴大人心爱之人的物品,不知怎么的被募捐到了这里?原来是来取回的。
“孙大人。”
上方的声音让他回神,赶紧回应:“大人。”
裴景已经放下了那金坠。
“按规矩记录入库,”他漆黑如墨玉的眼眸,扫过那两人,“给受灾地区的赈银,要分毫不少地送到。”
孙尚书意外过后便是自责,裴大人日理万机,居然还能心系百姓,关注这些事情。
“裴大人放心,”他回得斩钉截铁,“是本官束下不严,日后定然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裴景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那一整套的首饰,眼里闪过无奈,这小傻瓜。
***
林娇这日像往常一般出府时,碰着了林锦正从外面回来。
“爹爹。”她匆匆叫了一声,才发现旁边站着的是秦牧,又笑着继续招呼,“秦伯伯。”
女孩子脸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让人看着也心情好上几分。秦牧平日里最为古板,便是秦霜,他也觉着夫人过于溺爱,所以平日里严肃居多。
但这会儿,表情还是不自主柔和了许多。
“七丫头这是要出门吗?”
林娇点头:“裴景在外面等我呢。”
她现在念这个名字,念得可顺畅了。然而秦牧听到裴景时,面上严肃了几分。
“你们虽说已经有了婚约,但毕竟是孤男寡女。”他正色地苦口婆心劝导,“七丫头,你是女孩子,也不能太不矜持。”
林娇不以为然地用手指缠绕着发梢玩。
秦伯伯哪里都好,就是太古板了,说教起来一套一套的。
“我当然矜持了,”她眨眨眼,“是裴景不矜持,日日都来邀约我。”
秦牧被她说得一窒,随即又继续反驳:“总不能约了你便出。”
“那我为什么要拒绝见我的未婚夫?”
看着哑口无言的秦牧,一边的林锦正笑出了声。这老古板,每次也就夭夭能把他呛得说不出话。
林锦正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要出去便出去吧,都说了多少次,你秦伯伯的教导,你多好生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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