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巧云叹了口气:“现在找工作确实太难了,他哭成那样,大家虽然也觉得他没骨气,可又觉得能理解。主要是找工作真得太难了。”
李巧云一连说了两个“太难了”,足以证明即便是她也能与当时的时大喜感同身受。
所以,老爷子最后心软了也无可指摘。
“虽然你爷爷最后把工位给了时大喜,但总算是把房子留给你了,老爷子对你是真不错。”
李巧云又感叹了一句。
对于这一点时小艾也是认同的,她点了点头。
看李巧云说完了,没有再继续的意思,时小艾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没有跟我说他们家不交钱是怎么回事呢。”
“哎呀,我都说忘了。”李巧云拍了拍脑袋。
“你爷爷最后把房子留给你事先没告诉你二叔一家,估计是怕他们家再使绊子吧。
当初化工厂分房子,因为是按照家里人口分的,所以你二叔一家子就全搬走了嘛,这边房子一直是你爷爷一个人住。
老爷子感觉到身体不行之后,他谁也没说,而是直接找到了公司领导,说要把房子留给你,让领导做个证。
咱公司的刘书记是转业军人,做事一向特别直,公司里没人不怕他。
听了你爷爷的话,他当时就答应来做这个证明人。
同时他又提出这事儿瞒不了你二叔一家,不然将来闹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怕扛不住。
然后你爷爷就找了你们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还有化工厂的厂长,加上刘书记一起,又把你二叔一家子都叫了过来,在所有人面前立下了遗嘱。
因为刘书记和化工厂的厂长在嘛,你二叔和时大喜当时屁都没敢多放一个。毕竟他们要是要了你们家旧房,那厂里的单元房肯定得交回去。所以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因为这事儿你爷爷算是把你二叔一家给得罪了,后来老人家生病住院都是饭店和办事处派人去照顾的,时大喜他们一家连面都没照!
后来人去世了,他们倒是好意思拿着医院报销单来公司报销!不光报销,还领了丧葬费、补贴的工资,另外吊唁时的礼金他们也一分没少全收了。
当时你也没回来,他们家出面办这些事儿也是应当应分的嘛,大家也没在意。可谁能想在火葬场办完仪式之后他们竟然直接跑了,你爷爷的骨灰都没领!”
时小艾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自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还真没见过这么丧良心的一家人!
以至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3章 狼心狗肺的一家人
看她长久地不说话,李巧云急了。
她申辩道:“小艾,我可没胡说,真就是这样的。主要是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当初你爷爷也没想过避人,所以街坊、还有单位的人都知道。你要是不信还可以问问别人。”
“我信。”时小艾神情麻木地摆了摆手:“我没有不信,就是……太震惊了。”
听她这么说,李巧云立刻点头,一脸的同仇敌忾。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太不要脸了?哎呀,你别觉得我是骂你们家人啊,主要是你二叔一家子办事儿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不光我一个人这种感觉,大家都这么说呀!
就算是他们对房子的事儿不满,但你爷爷怎么说也是你二叔的亲爹!哪儿有把亲爹骨灰放火葬场人跑了的?这是缺了大德啊!”
时小艾内心一阵郁闷,都不明白自己遇到的这都是点什么事儿!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又不能立刻跑过去把那一家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再说了,对于这种把钱看得比脸还重要的人,打也解决不了问题。
估计但凡剩一口气儿,他们都舍不得拿钱出来。
唉,人贱自有天收。
她还是先把老爷子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吧。
理清思绪后,她当即问道:“巧云,你知不知道后来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我爷爷的骨灰……”
时小艾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她都不敢想老爷子的骨灰要是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对待……
光想想就觉得后脖颈一阵发麻,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后来工会出面去处理了,好像是还垫付了不少钱。我不在工会上班,具体什么情况后面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没事,知道你回来了,估计工会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去找你的。”李巧云说道。
“巧云,你是要回公司对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过去啊?我想亲自去问问情况。”
这事儿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就不能拖。
时小艾与李巧云一起去了饮食公司。
因为刚刚过完年,单位也没什么大事儿,屋子里的人都在喝茶聊天扯闲篇,看到李巧云带着人进来,全都停下话一起看着她们俩。
“张主席,这是时小艾,她刚从乡下回来,过来问问她爷爷的事儿。”李巧云介绍道。
听到时小艾的名字,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而那个被李巧云点名的中年妇女则直接站了起来。
“你就是时小艾呀,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吧?”
不愧是工会主席,一番话说出来让人如沐春风,顿时就觉得亲近了很多。
时小艾连忙道谢:“谢谢您关心,家里都挺好的。”
说罢她直接转入了正题:“张主席,我是昨天上午回来的,之前也不知道发生的那些事儿。今天我去办户口遇到巧云,听她说起就赶紧过来了。您能告诉我,我爷爷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张主席原本还想着寒暄几句再跟时小艾提老爷子的事儿呢,没想到她竟主动问起。
想想她二叔那一家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再看看小姑娘一副大大方方直面问题的气势,瞬间对时小艾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领时小艾在一边的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冲旁边一个小年轻说:“你去财务一趟,把之前火葬场那边给开的收据都拿过来。”
小年轻答应着跑了出去。
张主席跟时小艾说了李巧云不知道的那些事。
原来那天追悼会刚刚开完,时老二一家子就偷偷溜了,连骨灰也没领。
火葬场的人跟家属联系不上,只能按照登记名册找到老人的原单位,公司这才知道那家人办的糟心事儿!
工会和时家联系了好几次,可那一家咬死了老爷子有俩儿子,既然时小艾得了老人的房子,那后事儿的花费就应该由她来承担。
她要不拿这钱,公司就应该拿她的房子抵债,反正他们家是一分钱都没有,也拿不出来。
他们家可以往后拖,火葬场那边拖不得啊!
几次协商无果后刘书记直接拍了板儿,暂时由公司把这笔钱垫付了。
老人为公家忙活了一辈子,不能死了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也太让人寒心了。
听到这里,时小艾的心里猛然一痛。
也说不清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还是自己听了这些话真的难受,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哎,你别哭啊!”
看她这样张主席连忙起身,从旁边拿过了一条干净毛巾递过来。
望着时小艾白皙的小脸上那对通红的眼圈,她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
张主席叹了口气,如同长辈般劝慰道:“你别难受,之前的事儿也不怪你。阿姨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你爷爷肯定也知道。有你惦记,老爷子也不算白忙活了这一场。
只是,小艾啊,有空还是去看看你爷爷吧。别管怎么样,老人家还是要入土才为安啊!”
时小艾蓦地抬起眸:“我爷爷……还没下葬?!”
张主席摇摇头:“没,买墓地是大事儿,这个单位没法替你们做主。我们帮着交了半年的管理费,你拿着收据去暂存处,他们会带你去看你爷爷的。”
时小艾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往外涌了。
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也说不清楚怎么了,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疼,堵得要命。
这种疼是她从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她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好久好久无法平复这种情绪。
看到她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办公室的人无不侧目,好几个人忍不住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小年轻拿着收据回来了。
时小艾擦掉眼泪接过来看了一下,知道单位帮忙代缴的费用一共是二十五块七毛,这中间还包括半年的暂存费。
一想到就因为这点钱,时老二一家竟然将爷爷抛弃在火葬场,时小艾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
因为原本就准备上过户口就去买粮食,时小艾身上带的有钱,她直接就将这笔钱给交了,拿回了收据。
之后她又咨询了墓地购买的一些事项,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的给了她好些建议。
了解清楚之后时小艾与大家告辞,一直陪同的李巧云将她送出了公司大门。
因为人多眼杂,两人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约了周末见面的时间。
从饮食公司离开,时小艾一路小跑总算是赶在下班之前把户口和粮食关系的事儿都给搞定了。
此时是1980年,粮食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虽然现在已经是月中,可拿着新领的粮票和粮本,她还是很顺利的卖到了一家三口这个月的口粮。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两袋子粮食,时小艾心里最大的一块儿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可与此同时新的难题又出现了,那就是她的钱包快要见底了。
第14章 我媳妇儿找着了吗?
就在时小艾为干瘪的钱包发愁时,远在一千多公里外寒山部队医院里,程杨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醒来,旁边陪护的钱英明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
他甚至都没有顾得上搭理程杨,就一瘸一拐地跳到病房门口对着走廊一阵大呼小叫:“大夫,大夫,程杨醒了!程杨醒了!”
躺在病床上还动弹不得的程杨被他这一通喊叫吵得脑仁疼,无语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很快,病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病床就被众人给包围了。
一群医生将他围在中间,拿着仪器对着他各种摆弄,同时还不停地问着他各种感受……
程杨咬着牙一一回答,直到这群人离开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钱英明重新走回他的身边。
程杨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问:“我手术做完多久了?”
“三天。”
钱英明说完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准确地说是73小时45分钟,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把大家吓死!”
程杨轻扯了一下嘴角:“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嘛,怕什么。”
钱英明没有接他的话。
怕什么?
能不怕吗?
程杨昏迷中不知道,钱英明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几天医生办公室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所有电话都是来问程杨病情的。
大家打来电话的头一句几乎全都一模一样:“怎么样,醒了吗?还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能怪大家紧张,实在是程杨这一次受伤太严重了。
他是在执行排雷任务时,遇到战友不慎触及雷窝,为救战友引发地雷爆炸而受伤的。
受伤后这两个半月他一共做了四次手术,从身上取出了32枚弹片。
最危险的一枚取自距离心脏不到五公分处,用医生的话说就是——
要不是程杨命大,就这一片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仅如此,因为战地医院条件差,术后消毒做得不够严谨,一周前程杨在一次手术后引发了感染,高烧不退,几次休克。
因为是战斗英雄,身上背着一等功,部队首长亲自下令派专人将他送往寒山军区总医院,在这里进行二次手术。
并且因为他还拍了桌子,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英雄的命!
——可这命保得太艰难了。
手术前医生就说了,这次手术从技术上来说没什么难度,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实在太弱了。
能不能最后活下来谁也说不好,只能看他身体还能不能扛得住。
钱英明是程杨同年兵,当初一起上的战场,只不过分到了不同部队。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了程杨,他都不知道这伙计竟然还在一线呢!
要知道他们同期兵早就换防换好几拨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要庆幸程杨命大能活到现在,还是惋惜他运气不好,差点被炸成了筛子!
程杨是红鹰团的,他们团是部队前沿的一把尖刀,要永远冲锋在最前方。
战友们送完他依然还要奔赴第一线。
知道程杨没有人照看,钱英明主动揽下了照顾他的任务。
毕竟他只是在日常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已经打上石膏了。这样的小伤照顾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几天辛苦你了。”看钱英明一直不出声,程杨吃力地冲他笑了笑。
“跟我你还客气个啥?”
钱英明将茶缸送到程杨的嘴边,还找了一个小勺子一点一点地给他喂了些温水。
程杨勉强喝了几口,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看钱英明将茶缸放好,他终于再次出声问道:“这两天有给我的消息吗?”
钱英明知道程杨问的是关于他家属的消息。
五年了,自从上了战场程杨五年没有离开前线,也一直没有机会和家里联系。
如果不是这次转移,终于从前线离开,他依然还是无法请求组织帮他寻找家人。
看着程杨迫切的眼神,钱英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他还是摇头说道:“没有,估计还没找到。”
程杨眼中的火花瞬间熄灭。
钱英明赶紧安慰:“你别着急,咱这儿离你家里实在是太远了,别管写信还是发电报都需要时间,没准儿过两天就有消息了,你再等等。”
“嗯,不急。”程杨轻轻抿了抿唇。
可怎么能不急呢?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一晃五年,现在妻子和孩子什么情况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的不告而别,一定伤透了妻子的心,她现在应该很恨他吧?
想到这儿,程杨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那疼痛远远超过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说起来当年的事儿真不能怪程杨。
当时部队是在半夜忽然紧急集合,然后用卡车连夜将他们整个新兵营全部送上的专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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