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庆典,也是季冷的,更是所有十八九岁的大家的。
这样重要的时刻,重要的人怎么能缺席呢?
她垂下眼,一个决定已于心中敲定。
最后一节晚自习快要下课时,姜姝特意提前收拾好了东西,甚至跟周珊婷打好了招呼,到时候铃声一响就给她让位置,让她出去。
周珊婷觉得稀奇,以前总是不紧不慢的人,今天居然要踩点回家了。
她满口答应,眼底的揶揄却明晃晃,姜姝莫名觉得脸热,示好一般用食指勾了勾周珊婷手上的红绳,漆黑透亮的好看眼眸水汪汪。
姜姝的身后便是无边的夜,浓郁的黑衬得她愈发单纯,眸光潋滟。
周珊婷拍拍她的手背,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红绳,道:“别担心姜姝宝宝,我还期望理科大神到时候多照拂我呢。”
好像自从季冷那天的演讲之后,陆陆续续的,学校里面戴红绳手链的人多了起来,老林甚至还在班上问过他们,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戴手链?
一时间,五花八门的答案蜂拥而至。
有说是“季冷同款”的,也有说是”祈福手链”的,更有甚者,甚至直接开始忽悠,说戴了它高考数学选择题保证可以全对。
老林当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嘴里虽然说他们是一帮迷.信的小孩儿,第二天却直接买了几十条红绳手链到班上,人手一条,数学差的可以多领几条。
本来姜姝还在纠结,等天气热起来,该把校服外套收起来的时候,她要不要把季冷送的手链也一同收好。但这样一来,反倒没了这个必要。
到了现在,戴红绳手链,几乎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到底还是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了,地理老师拿到一道十分巧妙的综合大题,自己研究透了之后立马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那时离放学仅仅只有二十分钟。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讲了,语速很快,却又怕学生跟不上,每到重点时都会故意放慢进度的同时高声宣告:“到重点了,快记笔记呀同学们!”
紧张的氛围瞬间便把晚自习刚开始时蔓延到快放学的轻松压制下去了,教室里坐满了一心向学的学生,在地理老师等待的间隙,笔尖摩梭纸张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好在他并未拖堂太久,只超过了几分钟,大题里涉及的所有知识点都讲完后,他就已经放学了。
可是人却没走。
既是在等学生来问问题,也是想要多看孩子们一眼。
当老师就是这样的,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小孩,倾注自己的心血期盼其成材――飞吧,承载着我们的期待,前往更高的舞台,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华章。
毕业,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意味着进入人生新阶段的同时,也意味着告别。
姜姝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她攥着书包的带子,沉默着走到了季冷的身侧。
他们班的老师也稍微拖了一下,所以九班下课时,他也才刚到。
“没关系的。”季冷说,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
他算是旁听了最后的收尾,心里知道姜姝为什么难过,但这种近乎于离愁别绪的情绪,只能自己排解,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冷漠的人,他不关心别人的想法和观点,也很少有东西能够影响到他。
除非与姜姝有关。
现在已经不是放学的“高峰期”,通往校门口的大道上都没什么人,明亮的月轮高高悬挂,暖黄色的照明路灯无私普照,将他们俩的影子拖得很长,远远望去,如同密不可分的眷侣。
姜姝忽然拉了拉季冷的衣角。
季冷随之停下脚步。
姜姝仰头望着他,漆黑的圆润眼眸浸润着难言的悲伤,“我们也会分开吗?”声音轻轻的,恍若微不可察的呓语。
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下滑,湿漉漉的眼神好似在掩饰着莫大的委屈。
位于胸腔左侧的心脏骤然一疼,仿佛被某种锐利的刀刃切割。
季冷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她怎么想到这里去了?
原来在他为他们的未来构建蓝图的时候,她也会偶尔想起他们的以后。
虽然是以一种悲观的忐忑角度。
季冷沉默,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认同。
姜姝松开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
甚至没有等季冷,她兀自往前走去,眼眶热得要命,滚烫的泪摇摇欲坠。
姜姝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太情绪化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期盼着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如她所愿呢?
分明以前不这样的……
手臂忽然被握住了,温热的劲瘦手掌迫切地下滑,最后却堪堪停在了她的手腕处,将她的手链一同包裹进掌心。
天气逐渐升温,姜姝早就收起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件单薄的夏季校服,因此,季冷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侵入着她的肌肤,不由分说地,带着某种难以抵挡的强硬。
轰。
心里的某个地方蓦地塌了一块。
姜姝诧异地抬头,圆乎乎的漆黑眼瞳被水光朦胧,小巧的嘴唇微微张开,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我不会主动离开你的。”季冷认真地说道,眷恋的视线从未从她的身上离开,身体忍不住地向她靠近,直到两只手臂毫无保留地贴合在一起,“别难过。”他的声音本来就偏低沉,压低嗓音说话时,总给人一种被他珍重对待的感觉。
好久都没有出现的小脾气探出了头,姜姝垂下脑袋,故意不去看他。
其实她已经被安抚了,可莫名不想让季冷看出来。
来去如风的情绪怎么比翻书还快?
姜姝不解地想道。
季冷有些无措,他看不清姜姝的神情,以为她在偷偷掉眼泪,连忙慌乱地在身上翻找,裤子口袋都快被翻出来了,却依旧没找到一张面巾纸。
他是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的,不过一般都放在书包里,或者外套口袋里。
夏季的校服太过轻薄,他并不喜欢在校裤口袋中放任何东西。
而他今天恰巧没带书包。
季冷甚至有想过用手替她拭泪。
但是不可以。
哪怕现在已经不是放学回家的高峰期,可在这条昏暗与灯光、月光交织的路上,依旧有三俩同级生途经。
姜姝知道他在做什么,嘴唇忍不住翘起一些,弯了弯眉眼,伸手拽拽他的衣角,声音柔柔的:“我没哭。”却带着很明显的鼻音。
就算坚强地控制住了,没有掉眼泪,但肯定是想哭的。
季冷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心疼起来。
“我真的不会主动离开你的,妹妹。”他承诺一般说道,身侧的小姑娘温软纯良,是他的牵挂与执念。
第27章 信任
碧空如洗, 人声嘈杂,姜姝站在砖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淹没于由各个班级方阵组成的人群之中。
她轻轻踮起脚尖, 用自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往绿莹莹的草地上望, 直到对上了姜年连和文蕤含笑的目光之后, 这才弯了眉眼,心满意足地扭过脑袋正视前方。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 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她无疑是幸福的。
主席台处的喇叭孜孜不倦地播放着广播,气势磅礴地为着接下来即将举办的成.人礼预热。
年级主任兴致高涨,抑扬顿挫地说着鼓动人心的语句, 姜姝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忽然想到什么,迫切地扭头望向属于一班位置的草坪,却只望见了一片或洋溢着喜悦,或蓄含着期待, 或面无表情的陌生面庞。
九班距离一班太远, 根本看不真切, 姜姝只好收回视线。
年级主任的发言进入尾声,排头的队伍正往前迈进, 姜姝的手臂被轻轻戳了戳, 偏过脑袋对上周珊婷促狭的眼。
她下意识地跟着大部队前进,可越想若无其事, 却越是欲盖弥彰。
偏偏周珊婷不放过她。
“看什么呢?”周珊婷明知故问, 为了避免被别人听见,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咬耳朵似的, 几乎成了气音。
姜姝莫名心虚,老实到连装作听不见都不会,灵动的眸子忽闪,飞快地摇摇头,任凭热意自脸上蒸腾,白皙的面庞被红霞晕染,少女的心事显而易见。
脸颊的热度实在难以忽略,姜姝疑惑地伸手摸了摸,指尖的温度仿佛一路燃到了心口,令她的身体都开始发烫。
为什么会这样呢?
姜姝不懂。
明明她刚才只是往一班的草坪那边看了看而已啊……
姜姝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跟上前面的人的步伐,不由得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的自己也很奇怪――应该是“最近的自己”很奇怪,许多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的负面情绪在这一段时间里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就那天而言,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委屈,季冷甚至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联想到了未来他们分开后的情景,甚至红了眼眶。
直到季冷发誓一般温柔地承若他绝对不会抛下她,过于饱和的难过这才平息了一些。
可是没有完全消散,以至于晚上一个人偷偷地在被子里流泪,逼迫着自己接受“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耳熟能详的老话。闷闷不乐的坏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开门时见到季冷的前一秒。
姜姝到现在都说不清当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觉得那颗漂浮不定的心忽然降落到了实地上,踏实的安心成为了滋养愉悦的温床,浅淡的欣喜逐步蔓延开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姜姝忍不住蹙起细细的眉,认真地思考起来。
但是……
这个问题很复杂,甚至触及到了她认知的盲区――或者说一直以来都她被小心掩盖着的地方,哪怕正确答案就在那里,她依旧不敢朝那里靠近,是察觉风雨欲来的下意识自保,更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一种回避。
更何况她目前并不清楚自己内心所想。
恍若身处于一片漆黑的静谧里,唯一的光亮却又微弱、朦胧,甚至无法触及。
姜姝为难地揪了揪自己的发尾,忽然发现,在恒中时剪的齐耳短发,现在已经快要长到下巴那里了。
在这种时候,想起季冷几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陪她一同去的恒中,在校规的强制要求下,季冷之前厚厚的刘海被推掉,冷峻的五官彻底展露出来,显得愈发不近人情。
但是依旧很温柔,不论在什么时候,跟她说话时总是很有耐心,低沉的嗓音宛若优雅的大提琴发出的低音调,漆黑圆润的瞳孔深沉沉的,一副很好说话的纵容模样。
姜姝的眼睫轻颤,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季冷唯一的例外。
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吗?
应该是这样的吧?
毕竟季冷于她而言,也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姜姝企图这样说服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仍然被白茫茫的迷雾笼罩,像是被……桎梏住了一样。
周珊婷余光瞟见姜姝的纠结神态,了然地嘿嘿一笑,过于灿烂的笑容在整个九班队伍中都分外突出,因此遭到了老林似笑非笑的一瞥。
她悻悻地缩缩脖子,偷偷地在心里笑。
小姜姝每回不在状态基本都和季冷有关,懵懵懂懂地试探着自己感情的样子真的太可爱啦!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够舞到蒸煮*面前的,她可是有操守的!但是又可以找乔姒劳斯产粮*惹!嘿嘿。
周珊婷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一时间居然都分不清究竟是一生之中只有一次的成.人礼使她兴奋异常,还是可爱的姜姝对感情微妙的试探令她这么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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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季冷其实为这一天也准备了许久,光是补习拍立得的构图方式、手机p图的技巧手法,就花了很多个晚上。
从小到大,比起姜姝,季冷好像一直都是更“精致”的那一个,会扎可爱而又精巧的发型不说,就连修图都要比大多数人修的好。
但这都是因为姜姝。
自从步入青春期之后,本来就不算外向的姜姝对镜头产生了一定的恐惧心理,总觉得屏幕里的脸是扭曲的、畸形的、丑陋的,慢慢地就开始排斥起来。
那时候并没有“外貌焦虑”这个词,姜姝只知道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季冷,明明从小一起长大,吃的东西也都差不多,怎么他就这样好看呢?
后来没多久出现了美颜相机,可爱的猫耳特效几乎占据了他们的Q.Q空间,屏幕里的自己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就是比原相机里的好看许多。
可惜滤镜太重了,姜姝虽然是个暖白皮,偶尔在强光底下时脸的轮廓都会被模糊,她依旧不怎么喜欢。
偏偏文蕤又是个喜欢拍照记录生活的,娇声哄着说会p,拉着姜姝与季冷和她一起合照,可到了最后,还是季冷摩梭着一点一点p好的。
那是他第一次p图。
季冷的p图技术,就是这样慢慢磨练出来的,只是他们上了高中之后,文蕤“记录生活”的核心由小孩儿转到了自己做的菜品上,季冷的技术再也没有了发挥的余地,生疏了很多,这些日子一通恶补,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姜姝满意。
……喜欢吗?
季冷垂下眼,有些忐忑。
姜姝并不是很重视仪式感的人,她在某些方面简直迟钝得过分。
但季冷依旧想要给她自己能够给出的一切,只要她能够开心。
将操场绕了一圈之后,方阵逐步回归到各自的草坪队伍里,季冷不紧不慢地走着,背后即是蔚蓝的天与绵软的云,美丽的景色与冷峻的少年相得益彰,恍若某个偶像剧里的限定场景。
心弦无端波动了一下,季冷下意识地抬眸,蓦地愣在原地――
是他白日做梦了吗?
不然怎么会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见了白桃和季润麒呢?
说不期待当然是假的,季冷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哪有少年不渴望父母的支持与鼓励的?
只是积年累月的失望使他产生了思维定性,自己永远没有季润麒和白桃夫妇二人的生意重要,所以就连成.人礼这样重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过他们。
甚至连这个想法都不曾于心中成型。
没想到他们还是知道了。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抛下了北城,来到了他的身边。
……,妈。”季冷吞咽了一下,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太久没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声音居然有些艰涩。
季润麒远远地就看着季冷朝着他们这边走来,闻言,这才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他仿佛永远都是这样的不苟言笑,如同一面百毒不侵的铜墙铁壁,只有偶尔在白桃面前时,严肃而又冷淡的面庞才会流露出丝缕的暖意,主动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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