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奉安挑眉看向温铮。
温铮功夫高,对周围境变化十分敏感,这几日他便觉得身后总是影影绰绰的有人跟随。
昨日出门后,温铮特意去走了条无人偏僻小巷。
那小巷十分曲折,温铮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弯后,突然施展轻功跳过旁边院墙,接着踩着枝桠几步便隐身在一颗茂密的银杏树的树冠中。
他凝神静气等待片刻,果然见小巷中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那二人在小巷前后徘徊数圈,最后碰了下头,一起离开。
温铮在房顶上悄声行进,无声无息地跟着二人走了一会儿,见二人出了盛阳城西门,策马而去。
他亦在旁边驿站租了匹马,不远不近跟着,见二人策马直接到了万云寺,绕过下寺,朝上寺去了。
这边皇家戒备森严,温铮远远看了会儿,没敢冒进,便策马回来。
听完整个过程,赵奉安眉头微蹙。
监视自己的人竟然来于皇室?
自己来盛阳不过六七日功夫,除了追随宛儿,其他行事均十分低调……
宛儿!
赵奉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自这一世和宛儿相见后,宛儿对自己的态度十分排斥抵触。
赵奉安心中怀着上一世的愧疚,无论宛儿对自己是何态度,他都心甘情愿的接受。
也因此并未注意有何不妥。
直至刚刚,他突然意识到,重生这一世,自己对宛儿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最多就是个意图纠缠她的陌生人,可她的态度却不似她往日作风。
赵奉安十分了解宛儿,平日行事虽然娇气,不过心底却是纯良。
以前被侍女无意烫伤手指,疼得眼泪汪汪,还没忘记替侍女说情。
而昨日,自己为了给她解围,被划伤手背,她竟然仍然冷漠对待,实在不是她平日对陌生人的行为作风。
除非……自己对她压根就不是陌生人,正如她对自己也不是陌生人一样。
可如果她也记得前世的所有……
他并不怕她记得,犯过的错,做过的事,他一件都不会逃避。
而且上一世她走的时候,有那么多误会,他没来得及解释,如果她还记得,他想解释给她听。
只是,如今他并不知道她是否和自己一样,是从五年后重生而来,他该如何待她?
赵奉安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
自那日后,赵奉安没有再去万云寺。
宋宛儿也并未在意,以为是自己冷漠态度断了他的念想,本来以赵奉安清高个性,能做至此已是不易。
在万云寺又住了数日,便临近了端午节。
每年端午,皇上都会在泰平殿举办盛大宴会,帝后均会列席,与文武百官共庆佳节。
因此,皇后也不得不携长乐公主回宫,准备宴会相关事宜。
这种宴会的准备工作十分繁杂,皇后每日被无数琐事缠住,本来还想和女儿聊聊,赵公子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此时亦顾不上了。
转眼到了端午当日,宴会定于傍晚酉时举办,一大早就开始将泰平殿布置起来。。
见母后忙碌,宋宛儿不便打扰,特意派人去林府将林景珠接来,和自己小聚。
景珠此时还未出嫁,和宛儿一样,正是天真烂漫的少女年纪。
二人在皇宫后花园水池之上的探月亭中,一边用鱼食喂着池中色彩斑斓的锦鲤,一边低声细语地说着闺房私话。
说起前段时间太子大婚,之后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谐,被百姓撞见在集市上一同私服出游,林景珠面露羡慕之情,说道:“能遇上和可心的郎君,何其有幸。”
宋宛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水中翻滚夺食的锦鲤,感慨说道:“这事也不能只是自己可心,还是要彼此倾心才好。”
锦寒捂唇轻轻笑出来,打趣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体会过似得。”
红唇勾起些自嘲笑意,宋宛儿没有出声。
见左右无人,林景珠又小声问道:“听闻赵国来的那个赵公子,十分钟情于你,可是真的?”
“没有。”宋宛儿拒绝得十分干脆,她将手中鱼食全部丢下湖中,拍了拍手上残渣,说道:“那个人极其可恶,你以后也不要理他。”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林景图的声音:“公主说得对,景珠,那个人最好还是要敬而远之。”
二人都被吓了一跳,林景珠尤其想到哥哥不知听了多少二人的私房话,顿时红了脸,嗔怪说道:“哥哥,你怎么能偷听人说话?”
林景图一身白色长衫,头戴白玉冠,风度翩翩的立于湖边,先对公主行了个礼,才笑着回应说:“我可没听你们说话,不过听到公主说你不要理别人,我表示同意而已,尤其你都已经定下……”
“哥哥!”林景珠羞愤地打断林景图的话。
闻言,宋宛儿倒是突然记起,景珠是在今年定下了亲事,第二年风光出嫁,可不过两年之后,夫君便染病去世。
她不由脱口而出:“景珠,不要。”
谁也没想到公主会如此反应,林家兄妹倒是愣住,诧异看着宋宛儿,林景图问道:“公主,景珠不要什么?”
“景图哥哥不提,我都忘记了。”宋宛儿快步走到林景珠面前,拉起她的手,急急说道:“听说你和王翰林家的公子已经下了文定,王公子虽是一表人才,不过身体总是不太好,我觉得此事不妥,还需再议。改日我去林府拜见林老夫人,亲口跟她商量一下。”
她想了想,又说:“林老夫人今日也要入宫参加宴会,景图哥哥,她老人家已经到了吗?”
林景图点点头,说道:“家母正在凤微宫和皇后说话……”
“我这就去。”说着,宋宛儿已经上前挽起景珠的手臂,不由分说,便拉着她快步朝着凤微宫过去。
林景图十分诧异,不过看公主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只能匆匆跟上。
跟着的一众侍女侍卫也随着离开,转眼湖边恢复寂静。
这时,一阵风吹过,将岸边一棵依依袅袅的垂柳吹得枝条飞起,露出树后站立的一位玄衣高挑男子。
他凝视着远处宋宛儿的背影,目光暗得一丝光亮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下章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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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迟来恨
思及好友的终身大事, 宋宛儿怎么能不急?
去凤微宫的路上,林家兄妹不断追问,宋宛儿只是应对说见到林老夫人再说。
林老夫人正在和皇后在凤微宫后殿喝茶聊天, 见宋宛儿带着林景珠回来, 除了皇后,众人皆起身,依次行礼。
寒暄过后,宋宛儿陪着母后和林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提及景珠婚事,她向林老夫人问道:“不知林老夫人可有找人相合过景珠和那位王公子的八字?”
林家武将世家,行事豪爽, 从来不信这些,林老夫人笑着摇摇头。
“这是景珠终身大事, 还是慎重些比较好。”宋宛儿娓娓劝道:“我原本也不太信,不过前几日陪母后去万云寺住了几日,在寺中见了许多来还愿的人, 都说万云寺的姻缘相合十分灵验, 不信你问母后。”
皇后本来便虔心向佛,当然会赞同女儿, 笑着说:“当时本宫也去为太子和太子妃相合过, 确是说过他二人十分相配,如今看起来倒也不错。”
林景珠并没见过王公子几次, 婚姻之事, 她全凭母亲做主, 不过听宛儿和皇后说得如此郑重, 不由也有些心动。
见状, 林老夫人思忖着相合一下总不是什么坏事, 加上皇后亦是支持态度,总不好再拒绝,便也答应下来,说晚些将二人的八字写下来,烦劳皇后送去万云寺让人帮忙看看。
闻言,宋宛儿心中一松,这样便有机会行事。
她向林家兄妹展颜一笑,解释说道:“你们一直问我,我不过想让景珠的终身大事思虑周全些,这样多好?”
宋宛儿一双眼睛十分灵动,笑起来微微眯起,又添了些妩媚,看得林景图心中一跳,他呆呆地盯了会儿宋宛儿,只觉得脸上发热,连忙端起茶碗低头喝茶掩饰。
自家儿子不自然的举动又怎么能逃过林老夫人的眼睛?
其实在宋宛儿他们到来之前,林老夫人正在和皇后聊着两个孩子的事。
林景图爱慕宛儿,早已不是秘密。
林老妇人一直没有提起,是因为宛儿年纪太小,皇后曾说过想让宛儿多陪自己两年。
如今宛儿十六岁,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林老夫人这次便趁机试探了下皇后口风。
皇后心中对景图和林家也都算满意,只是面上不露,半晌后,才笑着说道:“还要看宛儿心意。”
“当然。公主金枝玉叶,最好还是得要选个知根知底的人家,才能放心。”林老夫人连忙迎合。
见皇后点头微笑,林老夫人心中已经明白皇后态度,遂放下心来。
此刻,林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和公主并肩坐在一起,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俏明媚,心中十分喜悦。
她思忖着今日回去便写信给边境守关的丈夫,让他准备向皇上递折子请求指婚,也许给景珠和王公子相合时,可以直接把景图和公主的八字也一并看了。
*
当夜宴会开始,皇上携皇后坐于主座之上,与众臣共庆佳节,整个泰平殿大厅之中觥筹交错,鼓乐齐鸣,其乐融融。
宋宛儿心中亦十分开心,能够帮到景珠的终身大事,是她重生后真真切切改变的第一件事。
她性子本就活泼,擎着酒杯,一会儿去敬父皇母后,一会儿又去敬皇兄和嫂嫂,还拉着景珠喝了好几杯。
今日的酒,入口绵软清香,后劲却不小,半个晚上过去,宋宛儿已经面若桃花,更显娇媚。
席间轻歌曼舞,婀娜多姿的舞女们身着粉色长罗裙,随着旋转动作,裙摆不时荡起,仿若一朵朵艳丽花朵。
宋宛儿回到座位,自斟自饮,又接连喝了几杯酒,愈发觉得眼饧耳热,便撑头眯着眼睛看席间舞女的舞姿。
眼前舞女的旋转越来越快速,粉色裙摆高高扬起,连成一片,幻化成一片桃花林,桃花灼灼。
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散落,桃花瓣满天飞扬。
忽地一转眼,花瓣化为片片雪花,本是春意盎然的美景瞬间变成寒冬景象。
漫天大雪中远远站着一位玄衣男子,背身而立,身形明明十分挺拔,背影却充满落寞。
他慢慢转过身来,这是刻于她骨血般深刻的容颜,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只是眼神中悲痛深切,一头黑发竟被雪花染白。
他薄唇轻动:“宛儿,你等等我,等我来找你……”
宋宛儿只觉得心中剧痛,手一抖,一杯酒洒在身上,将袖子浸湿一片。
“公主。”立于身后的锦寒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擦拭宋宛儿身上酒渍。
宋宛儿轻轻摇了摇头,将脑中景象甩开。
她不愿打搅父皇母后,只是扶着锦寒起身,低声说:“我没事,你扶我出去散散。”
离开灯火辉煌的泰平殿大殿,被外面的夜风一吹,宋宛儿方觉得有些醉了。
“公主,奴婢扶您去旁边偏殿坐坐吧。”锦寒小心问道。
每次宴会,泰平殿的偏殿都会备有给宾客醒酒休息的房间。
宋宛儿却摇了摇头,她觉得心中很闷,于是说道:“别叫人跟着,我想去外面透透气。”
扶着锦寒,宋宛儿努力稳着脚步朝后花园过去。
今日天气很好,深邃墨蓝色的夜空中有一弯明月,不用宫灯便可将四周景色看得清清楚楚。
波光粼粼的湖边,有蜿蜒亭廊,背靠一座小巧假山。
宋宛儿让锦寒扶着来到亭廊之中,看着眼前良辰美景,心中烦闷渐散,她笑着转头对锦寒说:“以前总来这里,只觉得平常,如今看起来,倒觉得真是很美。”
锦寒每日服侍公主,最为了解公主性子。
其实她总觉得自上次林家宴会公主身体不适之后,公主便不似原来活泼,总似有心事似得。
今日终于见到公主恢复往日生动模样,锦寒也觉得高兴,随之迎合。
此时夜色已深,夜风渐凉,眼见公主只穿着单薄春衫,锦寒有些担心公主着凉。
可刚刚出来得急,又没让人跟着,此刻后花园中静悄悄的无人在左近,自己都无法唤人去拿件披风。
宋宛儿酒意上涌,被夜风吹得倒十分惬意,她挥挥手,无谓说到:“这里是大内后宫,又能出什么事?你去拿就好,顺便再帮我拿一壶酒来,在这里对着明月自饮,更是一桩美事。”
锦寒左右看看,这里离前殿不远,来回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于是便扶着公主坐在亭廊中的长椅上,又嘱咐半晌,便匆匆离开去前殿唤人。
这边宋宛儿感觉头有些昏沉,她便侧身坐着,手臂搭在椅背,歪头靠在手臂上,看着湖中不断泛起微波的湖水,只觉得更加头晕。
这时,她眼角瞥见一双黑色官靴,反应片刻,目光渐渐上移,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在自己身边,那人一双深邃眸子隐在阴影中,却仍然感觉炙热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这目光和刚刚幻觉中出现的目光一模一样。
“赵奉安?”宋宛儿猛地站直身体,却因头晕,眼前一阵发黑,站立不稳。
一双有力手臂揽住她的腰肢,扶她站稳,下一瞬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空中明月不断晃动,呆呆地看着眼前刀削般凌厉的下颌,宋宛儿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幻觉还是现实,甚至分不清是今生还是前世。
亭廊尽头是一座水榭,赵奉安抱着宋宛儿径直进去,将她放于水榭中的罗汉榻之上。
宋宛儿依旧有些呆愣,她坐在榻边,看着半跪在自己身边的赵奉安,直觉此人十分可恨,想离他远一些,便挣扎着要起身。
“宛儿。”赵奉安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仿佛是从灵魂发出的呼唤。
“你还来做什么?你还要做什么?”宋宛儿恨恨说道,继续挣扎着。
可手腕被他紧紧扣住,她又怎么能挣得开?
渐渐带上哭腔,宋宛儿叫着:“你到底想做什么?赵奉安,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了,为什么还来缠着我?放开我!”
见实在无法挣开,宋宛儿索性直接低头咬上他的手臂,越想越可恨,几乎用尽力气。
赵奉安不躲不避,任由宋宛儿细碎银牙咬入自己皮肤,另一只手抚上她瘦削肩背,声音亦哽咽了:“宛儿,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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