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云川忍住笑:“菜都点了,别浪费,尝尝我的家乡菜吧,可不知你喜不喜欢。”
尤清和扬眉道:“我自大学就来了上海,早已习惯这边的口味了。”
说着话,侍者端了菜肴上来,有龙井虾仁、腐皮青菜、笋干老鸭汤、清蒸白条鱼、红烧肉。她虽说习惯江南菜肴,可上海菜甜腻,吃过一次便敬而远之,倒是温州菜鲜咸,味道浓郁,能符合她重庆人的胃,再就是大街小巷都有川菜馆,时不时去解解馋,杭州菜却是极少尝。
此时,她夹了一只龙井虾仁放在嘴里,茶的清香与虾仁的Q弹在口腔中融合化开,竟是前所未有的好滋味,还未来得及夸赞,嵇云川给她盛了一碗笋干老鸭汤,她拿起汤匙喝了一口,不油不腻,鲜香清爽。
“你今天请我吃了你的家乡菜,那,下次我请你吃我的家乡菜。”尤清和不怀好意地轻声一笑:“请你吃正宗特辣重庆火锅!”
嵇云川眉目弯弯道:“想看我笑话?你忘了我可是读高中就去了美国,我的胃可真真的海纳百川,中国菜、欧洲餐、阿拉伯菜、俄罗斯菜……都喜欢,我怎么可能被一个重庆火锅难倒?”
“那……我就亲手下厨给你做一个特色餐。”
“是什么?”
“嗯……”尤清和眼珠转了转:“麻椒辣椒面拌饭!”
俩人说说笑笑,已至饭尾,嵇云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西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玻璃盒子,放置她面前:“本是要送给政府官员的,现在他们饭都婉拒了,这礼物更不会收,这阵子你太辛苦 ,算我激励员工,你拿去吧。”
尤清和拿起打开一看,是一枚白色的钻石胸针,晶莹剔透,内敛温和。
“啊,这么贵重,我怎可收?”她看了一眼,想把玻璃盒子推回去。
哪想被嵇云川伸手抵住:“这能有多贵重?不过万把块钱的东西,你退给我,我放在家里闲置着,才是叫浪费了,我记得你有很多浅色的西服套装或者西服套裙,配上这个应该不错,就当为公司形象添置一点行头,无可厚非。”
推辞不掉,看着又实在喜欢,她便点了点头:“那我要更为工作努力才行了。”
他又想笑了:“不用太辛苦,劳逸结合。”
第29章
心脏猛地一跳, 她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
白天的时候还好,那只是一丝浅而轻的不适感,像一朵柳絮飘入身体,潜藏不动。可入了夜, 那一片柳絮就在身体里翻滚成了千万片, 拨动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终于, 千万丝“不适”凝聚成了一股“惊悸”,像海浪一样冲击着她的胸口。
这一天上午, 尤清和忽听门外传来一道男人声音:“快把门打开!”`
她打开办公室门, 看到一身浅蓝长裙的秦雪,与几个黑色西服的男人, 站在隔壁办公室门边。一个西装男已从行政人员那边取来了备用钥匙,将何姿的办公室打开了。
尤清和问道:“秦小姐,您来投研部有何贵干?”
秦雪抬起手腕,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得正好, 尤总, 一起进来庆贺庆贺吧。”
尤请和心生疑虑,与秦雪一众进了何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随即被关上了。
秦雪道:“尤总, 别拘束,随便坐。”
尤清和越发惊疑,在沙发上坐下来,秦雪则坐在了办公桌后的办公椅上, 那是何姿的位置, 几个西服男站在书柜旁边, 一时间, 都没人说话。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 门外终于出现了“咚咚咚”的高跟鞋声,“咔擦”一声,办公室门被打开了,何姿站在门口一吓:“怎么这么多人?”
秦雪坐着不动:“你还认识我吗?”。
一个西装男一把握住何姿的手腕,将她拉进来,把门关上了。
何姿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了茶几上,她直起身,又惊又怒:“秦雪! 你想干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秦雪从椅上站起来,“吃吃”的笑:“你威胁我啊?我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打你了吗?”
何姿眸色沉了几分:“云川不会再喜欢你了,你越是这样他越讨厌你。”
“啪”!西装男一挥手,何姿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
尤清和吓得一抖,忙想冲上去阻止,被另一个西装男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她气红了脸:“秦小姐,这是巨摩投研部,不是你乱来的场所,如果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秦雪佯怒道:“哎哎,干什么还打人?如果她要报警抓你进去关个十天半月,我可不保你。”
何姿被扇得头眼晕花,晃了一圈,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她喘着气道:“你知道云川最讨厌你什么?就是讨厌你这种嚣张跋扈的样子,你这样对我,和之前把蛋糕泼在他身上,有什么区别?”
西装男又欲上前扇她耳光,秦雪挥手拦住:“我们今天是来做好事的,别搞得像□□一样。把东西给她看看。”
“是。”西装男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单子,放在了桌上。
秦雪轻轻挑眉:“太抱歉了何小姐,昨天枫威集团旗下一家公司的项目团队出差山西的时候,司机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大伯,急急忙忙送去医院,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何小姐的爸爸,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何姿大惊,眼泪涌了出来:“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她冲上去就要打她,被西装男拦住。
”幸好伤的不重,大腿骨折而已,这当然是我们公司不对,医药费已经全部付清了,还额外给了一万块安慰金,你爸妈算是很满意的,连连说遇上了好人……”
“卑鄙!无耻!云川当年怎么瞎了眼,会爱上你这种下三滥的女人!”何姿脸色血色全无,青白得吓人。
秦雪动了动嘴角,不屑道:“云川也是你叫的吗?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哪里会花心思在你身上?”她眼珠移动,看向尤清和:“尤总,你很不错,手段可是比这个只知道卖弄风骚的女人高多了。”
尤清和从头到脚已出了一身细汗,她咬紧嘴唇没说话。
秦雪一行人走了,何姿抱着几张医院缴费单低声抽泣,尤清和想安慰她几句,却半个字都吐不出。
过后,办公室里同事们聚在一起轻声说笑,个个脸上都笑得无比微妙,尤清和走上前去,同事们早上七嘴八舌把近日公司流传的八卦,对她说了个遍:那个何姿不仅天天给嵇云川带早餐,晚上也经常一起吃饭,早早等在总裁办,对来来往往人毫不避忌,甚至……她还在早上大厅人最多的时候,拉着嵇云川给他整理领带,举动亲昵,俨然一副昨夜刚度过春宵的样子。
这段时间,尤清和一心忙于工作,这些传闻一概不知,所以这就是秦雪发疯的缘由?
她心中堵得发慌:“那……嵇总和何总已经在交往了?”
小徐左右观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哪儿有这么简单?听说秦雪把她爸撞断了腿,还让她一点破绽拿不到,吃了个闷亏。”
尤清和还未开口,却又听同事们笑道:“这个何姿真是不知好歹,这才来几天?就高调得天天抓着嵇总不放,活该!”
“可不是!有秦小姐在,哪儿轮得到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嘿!看到她那倒霉样子可把我笑死了。”
杂言碎语纷纷灌进尤清和的耳朵,她又是震惊又是失望,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神情肃然道:“你们这是什么话?连一点基本的正义感都没有吗?即使何姿高调了一些,但那也是她的私生活,她父亲被秦雪无缘无故撞断了腿,你们竟然说她活该?今天发生在她身上,就会有一天发生在巨摩任何一个人身上,如果有一天,这种事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是否对同事们的嘲笑加以赞同?”
同事们均是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停了一停,吁出一口气,口吻里竟是无法掩盖的沮丧:“我无权无势,在资本面前不值一提,但我以在这种环境中工作而感到不安,这绝不是我印象中的巨摩。”
她回转身,看到了站在办公区门禁边的嵇云川,她刚刚说的这番话全被他听了去?可,那又怎样?她毫不在乎。
她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嵇云川紧跟而来,他刚关上门,就听她冷冰冰的一句:“不好意思嵇总,我现在有点忙,没空招呼您。”
“我是专程来和你说工作的。”
“哦?是吗?”她抬起眼:“我还以为是您今天没看到何姿而怅然若失,特意来找她呢。”
她在生气,在发脾气,她可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酸味十足?
他摊开两手:“我怎么可能和何小姐有什么?公司里不就是这样,空穴来风也被大家嚼得津津有味?”
他这副轻松的模样,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清和更加生气,她压低了声音:“嵇总,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容忍秦雪一而再再而三的胡作非为,或许,你之所以能够容忍,是因为……是因为这是你和她之间的情趣,那么,就请你和她去别处玩,不要把公司当成你们打情骂俏的场地。”
一听此言,嵇云川啼笑皆非,不得不佩服她的想象力,正欲解释,尤清和大步走到门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嵇总,请便。”
此举吸引了办公区里大把目光,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便强留,只好离去。
而尤清和回到椅子上呆了个几分钟,便很快被繁忙的工作淹没。
直至到了深夜,她才猛地在梦中惊醒。自问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很胆小的人,读书时怕老师,工作后畏惧领导,在生活工作圈里,她总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
她似乎从未遇上真正的苦难于波折,但这一刻,她无法忍耐。她无法忍耐自己在这个浑浊的环境中沉沦,无法忍耐巨摩正在失去它独特的“温情”,更加无法忍耐这个不懂金融全凭脾气做事的秦雪把巨摩当成了后花园。
她要反击,要强势反击。那么,方薇子的计划便成了最佳方案!
可……可仅此而已吗?难道就没有对嵇云川产生异样的期待,在产生愤怒的这一刻,她感觉受到了欺骗。
几乎一夜未眠,但尤清和并不觉得疲倦,身体里反而有种亢奋在作祟,忙碌了一整天,她去到茶水间喝杯牛奶,已到了黄昏时分,城市笼罩在深秋萧瑟的夕阳里。
“清和。”
她回首,嵇云川站在门边,浅浅的一层夕光覆盖着他的脸,温和柔软,她一眼看去,心中一跳,又生出几分羞耻。若温文只是他的伪装,那么她再也不想看一眼。
“有事吗?我要下班了。”她应道。
他耸耸肩:“你不欢迎我?”
他专注地看她,那一抹夕色藏在他的眼睛里,魅惑如斯。
她想置之不理出门去,可脚步却移不开,站立半晌,终是说道:“我是讨厌巨摩这个公司,一下班了就想快点回去,在这种氛围里多呆一秒我都要窒息。”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家公司已经没有了人情味,它傲慢自大目空一切地去拥护资本,却……却忘了它本身就是由一个个人组成。”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来找你,正是要对你说,我和何姿并不是像传闻的那样…秦雪她……”
“嵇总。”她眼睛直视着他:“我没有立场去听你和别的女人的关系,我也没有阻止秦雪行为的权力,我更改变不了身边同事们的想法,我能做到的,就是保持清醒,保持对巨摩的记忆。”
她胸腔已经吸不到新鲜空气,于是她真的屏住呼吸:“如果……你放任这个浑浊的环境,那么,我会很失望,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浑浊的环境?看错了人?”他眸色沉静:“以前的巨摩若是纯净无暇,为何能让枫威如此轻易进来?”
她重重一颤,脑中突然闪回许知行离开的那个深春的晚宴,众人对他的离去举杯欢呼,毫无留恋。
那时候,她就意识到,巨摩从上到下早已成了资本的傀儡。
可,此刻身体里的愤怒依然无法平息,既然是早已知道的事实,为什么怒意偏偏在这时候喷涌?
“你如此失望的原因,仅仅是巨摩的领导者,也就是我,没有达到你对工作环境的期望值吗?”
她一愣。
他毫不躲闪地看着她:“除了工作,再无其他?”
他在说什么?他在言有所指?她大脑杂乱无序,冒出无数个回答,可挑挑拣拣,没有一句能答上他的问题。
“我要走了。”她向茶水间门边走去。
“我喜欢你。”
她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硬生生按捺住没有回头。
“奇怪吗?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没有喜欢秦雪、没有喜欢何姿,我喜欢的,是你。”
她安静地站着,心底掀起了巨浪,满身怒火瞬间无影无踪,不由自主向他望去。
夕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金边,万物萧瑟之中,他散发着唯一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思维慢慢回到她脑中,她将心中的弦紧紧绷着:“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尤清和飞快吐出这一句,逃似地离开了茶水间。
一个星期有余,何姿请假后就再也没来上班,只是将假期无期限延长。而浦东那块准备建设自贸区物联网科技园的地,各项资料已经准备齐全,到了与政府最后沟通阶段,一旦确定,那么巨摩股价将会迎来有史以来最大涨幅。
这对希望打压巨摩股价的尤清和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傍晚下起了小雨,初冬的气息灌满整个城市,尤清和已在咖啡馆等了半个多小时,正是有些不耐,门边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慢晃着走来大剌剌坐在桌子对面,笑道:“尤总,我要是没记错,我们同事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单独约咖啡?”
尤清和看到周宁这张脸就不喜欢,她皱着眉道:“周总,我也就不废话了,开门见山吧,当初秦雪威胁许知行的证据,你有没有保存下来?”
周宁道:“证据?我这儿可没什么证据,别说没干什么事,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干了什么事情,那证据肯定会即时销毁的呀。”
这滑不溜丢的样子真让人反胃,尤清和耐着性子道:“周总,我也不和你来虚的,你把证据给我,你起码会赚几千万。”
周宁“哼”了一声:“你哪儿有那么多钱?”
“我是巨摩金融的投研部部长,让你赚个几千万还不容易?尤清和微微冷笑,站起身来:“你愿意赚这个钱就在三日内找我,过了这个时间,即使你送上门,我或许还没有那个心情要了。”
说罢,她扬长而去,留下周宁骂骂咧咧:“这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翅膀倒先硬了。”
她没回家,而是又去了巨摩。
公司会议室里桌子上材料堆积如山,白板上面画满了测算的数据,这是这段时间为了自贸区地块加班的缩影,整个团队都搬来了会议室,大家热情高涨,有想法随时讨论,有问题立刻沟通解决,使得项目进展飞快,很快就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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