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尤清和穿了一套米白色西服,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戴了一副珍珠耳环,简约又低调。
她到达展览厅的时候,门口及大厅早已宾客云集,嵇云川一身剪裁得体蓝色西服站在宾客们中间,秦雪身着浅金色拖尾礼服裙,手挽着他的臂弯,单从外表看,倒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神仙眷侣。
秦雪大动干戈特意叫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这个?
她视线与嵇云川相撞,尤清和举起手微微晃动了两下,嵇云川点头微笑,俩人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尤小姐,好久不见。”
她转身一看,是秦雨。
她抿嘴笑道:“世事难料,枉我想象力再丰富,也绝对不会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秦先生。”
秦雨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头:“还不是我父亲的意思,说什么自家小妹改过自新不和我抢家业了,专心专意干回了她的老本行――雕塑艺术,家里没个人出来撑撑场面像什么话?非得要我出来给她站站台,向外界展示我秦家一团和气,和气生财嘛。”
她摇了摇头,惋惜道:“俗气!像你这样放荡不羁的公子,对家里规矩言听计从,倒显得个性全无了,不如在这次展览上借故大闹一场,让别人看看,秦家到底谁当家。”
秦雨斜眼看她:“识别三日,当刮目想看,原来袅袅婷婷的尤小姐也有这么多坏主意。”
俩人低声笑了一阵,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响亮杂乱的高跟鞋声音,一个身着橙红色蓬蓬裙摆小礼服的身影一路小跑过去,她口中说着“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挤开众人,到了嵇云川跟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嵇总,我是准点到的,没想到还是比大家晚了一些,你不会怪我吧?”
嵇云川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盛装打扮的人儿,他定睛一看才认出是柯菲,淡声道:“没关系。”
见柯菲还站着不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又说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学习学习。”
“嗯,好的,嵇总。”她说着话,就站在了嵇云川的侧后方,是随时待命的意思。
秦雪怒火中烧,一只手垂在裙摆边招了招,一个黑衣男立刻靠了过来,她在黑衣男身边耳语了几句,黑衣男频频点头,便离开了。
她平下一口气,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对嵇云川说道:“仪式该开始了。”
“嗯。”
她挽着他,向主席台走去,柯菲欲跟上去,一个黑衣男拦在面前:“这位女士,请跟我来。”
柯菲讶异道:“请问,请问你是什么人?我是跟着嵇总来的。”
黑衣男微微笑道:“正是秦小姐交代的,请跟我来,有礼相送。”他伸出手紧紧握着柯菲手腕,低声说道:“请。”
柯菲惊疑不定,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黑衣男拖走了。
尤清和全程目睹,嘴角浅浅一丝笑,安然自在极了。
秦雨边看边是咂舌:“现在的女孩子可真够主动的,……也不看看我家小妹是谁?冒冒然然撞上了火山口……真是命不好。”
尤清和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台上传来舒缓的音乐,秦雪与嵇云川被那璀璨如钻的灯光笼罩着,如梦如画,如镜如幻,她遥遥望去,神色渐渐木然。
只见秦雪手拿麦克风,朗声说道:“感谢大家今天盛装出席我的雕塑展览,这一次展览是我间隔四年才做出的作品。而我这一次的灵感都来自我身边的这一位先生,他是我的老朋友,也是现在巨摩的CEO,嵇云川先生!”
话音落,四周挂上的丝绒幕布纷纷落下,露出一座座雕塑,尤清和与众人齐齐望去,见这些雕塑构思灵巧、手艺精湛,个个都是难得的艺术佳品。
现场阵阵掌声响了起来。
而尤清和已是面无表情,一直以来,她见到的秦雪都是癫狂地、暴躁地,这些神经质的元素将秦雪的优秀掩盖得严严实实,直至这一刻,尤清和才发现,站在艺术舞台上的秦雪,她的光芒无可忽视!
这……可是嵇云川深爱过的女人啊。她竟疏忽至此。
如果秦雪今天叫她过来的目的,是让她产生嫉妒、愤怒,以及……失落,那么,秦雪赢了!大获全胜!
主席台上的秦雪言笑晏晏,她说道:“虽然我现在已经专注于做雕塑艺术这一块了,但是我还是想趁此机会介绍一下我们枫威集团的金融业务,这些业务正在由我的哥哥秦雨先生运作管理。”
不知什么时候,秦雨也去了主席台上,站在了秦雪的另一边,听得秦雪此言,他笑着对宾客们挥手示意。
秦雪继续说道:“我们枫威旗下的跃然资本,除了常规的金融服务之外,现在特别针对普通公民提供小额贷服务,只要你年满十八岁,就可以向我们平台借钱,日常消费也好,买房买车也好,甚至是一杯奶茶钱,都可以找跃然资本借款,还钱嘛,倒是不急,低利息,最多可以分为24期来还……”
站在一旁的秦雨越听越是不对劲,如此大肆宣扬跃然资本向普通个人提供借款服务,这不是摆明与政府对着干,想要掏空老百姓的钱包吗?造成社会基层动荡,民生不安?
现场记者们举着照相机菲林不断。
他暗叫不好,糟糕,上当了!
第44章
“你们要干什么?!”
展览大厦一间堆满装修材料的杂物房, 弥漫着刺鼻的味道,柯菲坐在一张木椅上,双手紧紧抱着椅背:“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两个黑衣男人,一个靠在墙边, 一个站在她面前, 倒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不好意思, 这位女士,只不过是想找个清净没人打扰的地方和你说几句话而已。”
柯菲眼泪汪汪道:“你们要说什么就快说, 我还要去参加展览呢。”
两个男人被她这句话逗得笑了, 靠着墙的黑衣男人道:“你这还想着去看展览呢?我告诉你,你以后离嵇云川远一点, 有多远躲多远。”
“为什么?”她瞪着眼睛,皱着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黑衣男人道:“还有什么为什么?嵇云川是秦小姐的男人,你这傻乎乎贴上去, 秦小姐不生气才怪?”
到底是刚出校门, 她脸一红,低了声音:“我没有贴着嵇总,我只是在工作上和他接触。”
黑衣男人摆手道:“就甭管你是怎么样了, 下周一就离职吧,别在巨摩上班了,趁早走了,别给自己惹麻烦。”
柯菲带着哭音道:“干得好好的, 凭什么要我离职就离职?”
另一个黑衣男人失去了耐性, 他怒目横眉, 做了一个打人的手势:“哎哎哎,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今天这还算你运气好的, 要遇上我另一个兄弟,非得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柯菲咬紧嘴唇,小声吼道:“我做错了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黑衣男冷哼一声,提起半桶油漆,迅雷不及掩耳泼在她橙色小礼服上,
“啊!”柯菲一声尖叫,跳起来躲开,可已经晚了,绿色的漆,映着红色的裙,格外刺眼。
“不给你来点狠的,还真以为我是在和你说相声?”
她一下子就僵硬了,身上、腿上、手臂上……全身上下黏糊糊、湿哒哒的一片,惊吓到了极处,哭都哭不出来。
黑衣男从包中掏出一叠现金,扔给了她:“去买条新裙子吧。”
任务完成,两个男人走到门边,不忘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小妹妹,周一要记得离职哟。”
柯菲站着一动未动,直至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才“哇”一声哭了出来。
周一,巨摩大厦。
上午时分,尤清和的办公室门被敲响,她朗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柯菲小心翼翼探进头来:“尤部长,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两句。”
尤清和向她看去,她一双眼睛红肿着,没有化妆,脸色苍白而憔悴。
不用猜也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叹口气道:“坐吧,什么事?”
柯菲走至桌边坐下,踌躇几秒,方才说道:“尤部长,首先有件事我得向您解释一下,那天在复旦大学礼堂,我说让您让一下,不是要你让位子给我,是说让您稍微侧一下身子,我好从您面前挤过去。”
尤清和脸色微冷:“说这个干什么?我并没有在意。”
柯菲低下头去:“没……没什么,毕竟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不想留下遗憾……”
絮絮叨叨,尤清和没耐心听她说完,一眼瞥见她手中拿着一张纸,道:“是要离职?”
柯菲一愣,抬眼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要离职?”
尤清和毫无情绪:“你刚刚自己都说了不想留下遗憾,这难道不是离职的开场白?”
“哦……”她又低下头,一丝失落在心底蔓延,她原以为她会说几句挽留的话,没想……如此干脆痛快,真的就这样离职吗?那么……或许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
沉吟许久,又开口道:“尤部长,嵇总……他真的认为我工作能力很强吗?”
尤清和觉得很好笑:“柯菲,你现在才是一个实习生而已,还在熟悉工作阶段,至于能力强不强,我想嵇总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
“哦,这样啊。”失望之色在她脸上更加浓郁,抬手轻轻将离职信放在桌面上:“这是我的离职信,请您签字了吧。”
尤清和拿起笔刷刷刷签了名字,递给她:“去人事走一下离职程序。”
“嗯。”柯菲接过来,站起身,向门外去了。
尤清和靠着椅背,面无表情看着柯菲瘦削且稚嫩的背影,有一些轻忽的恍神,她模糊地想起来,在那个遥远的春天,她也曾面临被打压辞退的危机,不同的是,她的运气……比柯菲好多了。
这几天,秦雪在雕塑展上说的一些关于跃然资本小额贷的信息迅速被各门户网站发布,跃然资本立刻在第一时间澄清有关小额贷的举措纯属子虚乌有,而有好事记者去查,却发现枫威集团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这一业务了,而且资金还是流向跃然资本的。
“污蔑!这当然是污蔑!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秦雨出了办公楼,立刻被一群记者堵住,他极其不爽地指向一个记者:“哎,你不是我妹妹的老熟人吗?怎么?来采访我是你的新工作?”
助理忙挡在秦雨身前,堆上一个笑脸:“各位记者,如果需要采访,可以与秘书部预约时间,没必要搞突然袭击的呀,来来来,和我预约时间,秦先生一定给你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秦雨脱身上了车,对司机道:“去枫湾别墅。”
枫湾别墅是秦父秦望东与秦母胡晓洁的住所,司机有些犹豫:“秦总,要不等你消消气再去?你这在气头上,万一和老秦总吵起来……”
“我说去就去!”秦雨加重了音量。
“嗯好。”
车子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在一所大宅前停下,秦雨下了车,开门进了屋子,管家吴姨从厨房出来,惊喜道:“小雨回来了?今天这么有空?”
“我爸呢?”秦雨换鞋,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吴姨端上一杯茶:“你爸在书房呢,晚上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做。”
“我妹那个神经病呢?“
”哦,小雪啊,她这几天都没回来吃饭咯。“
秦雨冷笑道:“哦,前段时间天天回这里吃饭,把爸妈哄得找不到北,现在阴谋达成,就不陪爸妈吃饭了?”
“小雨,你又乱说话。”吴姨怪道。
“啊,小雨回来了?”一个身着真丝旗袍的贵妇人从里间出来:“又在说你妹妹坏话?”
秦雨从沙发上站起身,上前去搀扶:“妈!你的宝贝女儿可真没安好心。”
“又怎么了?”
俩人在走至沙发上落座,秦雨亲自倒了一杯茶给秦母胡晓洁:“她陷害我,污蔑我,我新开的一家金融公司,非得被她整垮不可。”
胡晓洁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整垮了就重新开嘛,和你亲妹妹置什么气?传出去让人笑话。”
“呵!我好心好意给她去雕塑展上捧场,没想到她眼睛都不眨,转头就挖了一个坑给我跳,妈,你一定得给我主持公道。”
“找你爸去!”
说这话,菜已摆上了桌,一位身着褐色毛衣的老人从从楼上下来,他身形瘦长,两鬓斑白,一开口却是中气十足:“小雨,怎么一回家就是来告状来了?”
秦雨站起身,恭敬道:“爸,我特意回来看看您。”
秦望东撇撇嘴:“我在楼上就听到了,说你妹妹来着,你那一个什么跃然资本,刚开起来的金融公司,规模和业务怎么和巨摩比?你也不是专业搞金融的,项目团队不入流,政府不会把地块给你的。”
秦雨不满道:“爸,您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跃然资本在政府那边占了上风,所以我妹才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秦望东瞪眼道:”商场如战场,这就下三滥了?你爸我以前的招比这个厉害多了,成王败寇,这只是你发泄怒意的借口罢了!“
秦雨扶秦母在餐桌上落座,秦望东又厉声道:”就算政府认可你关于地块的构想,可具体实施人呢?没有一个有信誉有声望的人出来担保,半路打起老百姓钱袋的主意,谁会保证你们跃然资本没有挂羊头卖狗肉?”
秦雨没好气道:“爸,你就别管我团队这些事了,先把秦雪管好了比什么都强。”
秦望东怒道:“说什么你?”
胡晓洁忙打了个和:”好啦好啦,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就该和和气气的。”
秦望东忍下一口气,对秦母道:“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一回来就找不痛快。”
“吃菜吃菜。”胡晓洁笑眯眯道。
秦雨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天色阴沉,寒风呼啸,雪子夹着雨水落了下来。
尤清和倚在窗边,等雨停。她上下班的交通工具还是地铁,一遇上雨雪天气,在这陆家嘴,打网约车也被系统排到了几个小时之后。
下午的时候,她去总裁办,恰巧遇上欧洲最大一家金融集团给嵇云川送来邀请函,说是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集团要举办一个圣诞晚宴,邀请上海各界精英参加,邀请函上特别标明了需携带女伴。
嵇云川收了邀请函,又与来访客人交谈了几句,表示一定会去,随后,邀请函被他放入抽屉里。
接下来尤清和与他说工作再正常不过,他不再试探她是否是背后打压巨摩股价的人,她也不再纠结自贸区地块后续,俩人都未袒露过多情绪,平平无奇中结束了交谈。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她现在,心思却全在那一张邀请函上,他会邀请谁做他的女伴?秦雪吗?还是……她?不,不会了,他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欲念。所有的善意,都被她一手毁掉了。
夜晚已至,窗外雪雨声却是越来越烈,她听到茶水间那边传来响动,走去一看,却是嵇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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