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郝盛远而言,沈寒山的用处可比陶靖大得多,他绝对不会因小失大,让沈寒山来沾手此事。更何况,沈寒山已官至太子少傅,他定然不会将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交到沈寒山手中。
卞宁宁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点点头不再作声,心里也有些懊悔,总是不自觉地怀疑沈寒山。
沈寒山这次舍命救他,她该记着的。
卞亦枫见她沉默,便知她懂了他的意思,便又继续说道:“这莲经寺求姻缘的声名,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莲经寺一年四季,日日都有数不清的妙龄女子来参拜求姻缘,绝不是偶然。
“那天茴镇可有上报过女子失踪的案件?”卞宁宁问道。
沈寒山摇头,冷冷一笑:“这天茴镇,如今就是郝盛远的后院,任他胡作非为,无人能管。”
说罢,他便继续往庙门走去。
可卞宁宁突然捉住他的衣袖,担忧地说道:“陶靖堂而皇之让我们来,只怕是个陷阱。”
这里是陶靖的地盘,就这么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沈寒山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却在碰到她的衣衫之时退却了。
他收回手背到身后,十分坦然地说道:“别怕,究竟谁才是那个瓮中之鳖,去了才知。”
卞亦枫抚掌大笑,对此番话甚是认同:“不愧是你沈寒山。”
“不过郝盛远欠我的那笔债,也是时候该讨些回来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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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以一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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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经寺坐落于天茴镇西北方,坐山靠水,藏风聚气,正是风水极佳之地。
只是这风水宝地今夜却格外的僻静。
卞宁宁仰头看了眼那棵参天的姻缘大树,数不尽的红色丝绦迎风招摇,带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走吧。”沈寒山从她身旁掠过,在紧闭的寺门外站定。
卞亦枫却不急不徐地踱步过来,环顾四周后,朝着沈寒山出声道:“那我就先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你们自己小心,差不多时候就出来,可别贪玩。”
说罢,卞亦枫狡猾一笑,便朝着姻缘树后的那条小道走去。
卞宁宁有些疑惑,直觉这二人好似密谋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沈寒山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知她心中有疑,便解释道:“陶靖来一招请君入瓮,那我们便来一招出其不备、声东击西。”
“你的意思是……”
“陶靖此番这般明目张胆让我们来,就是笃定了我没有帮手。可天助你我,竟在这儿遇上了九王爷。有九王爷的助力,这局势就全然不同了。”
卞宁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不知道卞亦枫要做些什么,但她对这个九皇叔还是有些信任的。
沈寒山继续说道:“你同九王爷呆在一处更安全。”
卞宁宁却无畏轻笑:“这话该我同你说。”
“与朱果儿的约定,是我自己应下的,原就与你无关。今日陶靖即便是借她设陷阱,也定然是为着我来的,毕竟他奉命将我赶出平冶却一直没有得逞。”
无论是沈寒山还是卞亦枫,本就不用同她搅这趟混水,能陪她来这一趟,她已是感激。
可沈寒山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竟是直接抬手叩了门,而后才轻声说道:“既如此,那我又怎能让你食言?”
卞宁宁看着他,一时凝噎。
晚风习习,在二人之间缱绻难分,最终化作飘扬的衣摆,消散不见。
寺门从内打开了来,伴着一声沉重而刺耳的吱呀声,走出一个干瘦矮小的女子。那女子的视线在面前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先是流露出一阵不解,随后又深深看了卞宁宁一眼,透出了几分惋惜之色。
“进来吧,大人等你们许久了。”
卞宁宁身子一僵。
沈寒山抬手覆在她的后腰上,将她轻轻揽在掌中:“别怕。”
她点点下巴,这次却没有再试图逃离他的触碰。
二人跟着那干瘦的女子一路走过正殿,绕过后堂,来到一座佛像面前。而后女子抬手往佛像手中握着的佛珠摸去,不如如何操作一番,那佛像身后的白墙竟缓缓挪动出现了一条暗道,不知通往何处。
“二位请吧。”女子站在入口前,抬手指了指暗道,声音沙哑难听,仿佛被火撩过一般。
卞宁宁望了眼那暗道,藏在袖摆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如今她对暗道好似已经有了阴影,这种未知的恐惧感实在磨人。
片刻后她才鼓起勇气往那暗道走去。好在沈寒山一直跟在她身后,而今她也不觉得背后那张大掌烫人,反而能平复她的心绪。
好在这暗道不长,不过五六米。但让卞宁宁没想到的是,这暗道尽头竟不是什么密室,而是通往莲经寺后山。
她与沈寒山穿过暗道,站在了一座建于后山的庭院之中。
曲折回环的游廊立于一大片荷塘之上,两旁挂着层层叠叠的灯柱纸笼,将这片庭院照得通明。而远远地,卞宁宁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丝竹之音。
“这是哪?”
卞宁宁回头去问引路的女子,却见身后空无一人,而后那暗门也缓缓关了起来。
沈寒山望向回廊深处,那里正伫立着一座精致的楼阁,正是丝竹之音传出来的地方。
二人缓步走过长廊,又踏过一条石曲桥,在楼阁外停步。
而楼阁中人好似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般,刚刚站定,那隔扇门便被人打开了来。一派声色犬马之景便当即出现在了卞宁宁与沈寒山面前。
一群舞女在堂中央袅袅婷婷地摆弄着身姿,两旁更是立着一行行的伶人,正垂头专注奏乐。
若不是因着坐在上首之人一脸邪相,还当真让人以为只是误入了什么神秘宴席。
陶靖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手里还拿着个黑釉高足杯,晃晃悠悠地朝着二人走来。
卞宁宁眼里的厌恶不加丝毫掩饰,愤恨地看向来人:“你把果儿藏哪儿了?”
陶靖抬手饮了口酒,睁着那双狰狞邪气的小眼,明目张胆地将卞宁宁上下逡视了一圈。
沈寒山不悦地将卞宁宁藏在了身后,抬手打翻了陶静手里的酒杯。
瓷杯落地,清脆一声,让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
方才热闹非凡的堂中,霎时一片死寂。
陶靖却并不气恼,只扯过一个舞女,在她身上随意地擦了擦手,说道:“沈少傅还真是稀客。”
“看家的野狗趁着主人不在,竟也开始学着人的样子,当家作主了?”
沈寒山如料峭冬雪般的声音传来,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这话说的是谁,堂中之人皆知。
陶靖顿时满面通红,脖颈上是突起的青筋,咬牙切齿地朝着沈寒山说道:“沈寒山,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不然呢?”沈寒山眉梢轻挑,一脸不屑。
卞宁宁不欲与陶靖做口舌之争,便干脆地说道:“把果儿放了。”
陶靖回过神来,仰天大笑:“果儿可是我的福星,我为何要放她走?”
“若不是果儿,我如何能让青竹姑娘和沈少傅,同时心甘情愿走进我的狼窝呢?”
陶靖说完,竟抬手想摸面前女子的脸。那肤色如雪,透着一丝微红,眼含勾人的嗔怒,实在是美极。
这张脸,自从那日在大理寺外远远瞧了一眼,就让他挂心不忘,夜夜入梦。
可那手刚刚伸出来,却被沈寒山反手制住:“陶靖,我劝你别碰她。”
陶靖挣开被桎梏的手,目露狠辣:“碰了,你又要如何?”
卞宁宁有些不耐烦,这陶靖的话实在有些太多了。可他越是这样,却越能看出他在沈寒山面前的心虚。
“说吧,你千方百计将我们引来,究竟想要什么?”
“要什么?”
陶靖摸了摸下巴,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青竹姑娘还不知道啊。”
他上前一步,带着浓重的酒味。即使卞宁宁与他之间还隔着一个沈寒山,她却依然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原本呢,是有位贵人让我将你逐出平冶,可奈何你太聪明了,竟然在平冶好好地呆了下来,还让我那黑心的岳母都挨了板子。”
说到这儿,陶靖竟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说起了一件极其好笑的事情。
“是郝连芙吧。”卞宁宁淡淡地说道。
陶靖一愣,显然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光,说道:“还真是聪明。”
“所以你瞧,你这么聪明,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不然你这般滑手,我如何捉得住你呢?”
此前在平冶,他就发现沈寒山与这女子关系匪浅,整日呆在一处,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而他刚刚得知卞宁宁出了城,这边就发现朱果儿也要逃,便猜到了二人之间有牵连。所以他故意让朱果儿逃脱,再一路假意追捕,实则跟踪,寻到了卞宁宁。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寒山居然能丢下公务,陪卞宁宁一同出城。
但也正是因为沈寒山在,他这才想到了这个自以为一石二鸟的妙计。沈寒山何其聪明,定然能明白他的苦心。调虎离山和请君入瓮,沈寒山自会判断得失,选择一个。
但不管是哪一个,得利的都是他陶靖。
除非他二人不来。可善良的青竹姑娘能让朱果儿跟她走,又怎会丢下朱果儿不管呢?
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青竹姑娘,还能将这个时时刻刻都压他一头、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沈寒山给彻底除掉!
“今日邀请青竹姑娘来,是想同姑娘好生做上一桩生意,如何?”
陶靖凶狠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甚至难以自控地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我可以给朱果儿自由,但条件是,青竹姑娘得跟我走。”
“一换一,这才公平。”
“看来你这条命,当真是不想要了。”
沈寒山突然出手掐住陶靖的咽喉,用了十成的力气,逼得陶靖径直跪了下去。
可谁知沈寒山刚一出手,两旁默默站着的舞女伶人却纷纷从腿间抽出刀剑匕首,将沈寒山与卞宁宁二人团团围住。
“哼,看来你这两年跟着郝盛远,也稍微有了那么点长进。”
沈寒山放开手,将卞宁宁护在身后,可丝毫看不见慌乱,反倒是显得陶靖更为狼狈。
而陶靖最恨沈寒山的地方,就是他时时刻刻的闲适坦然。
明明都是太师门下之人,他沈寒山步步高升,在官场上声名鹊起。而郝盛远却舍不得给他一官半职,只让他帮着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每次太师府设宴,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沈寒山,谁人又知道他陶靖是何人?
好不容易老天爷开恩,郝连芙来寻他,说只要他能把余青竹赶出平冶,就替他向太师开口求官。可谁知,这余青竹竟也是沈寒山的人!
所以今日傍晚,他看着这余青竹和沈寒山在街头上眉来眼去的模样,他便格外想让沈寒山尝尝被人压倒一头的滋味。
若是抢占来他的女人,他沈寒山一定会气得发疯吧。
想到此处,陶靖扯起一个狠毒的笑容,竟一把将卞宁宁拉了过来,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沈寒山极力克制着胸腔中翻涌的怒火,目光紧紧盯着握住那抹白皙的手掌,一股杀意渐渐弥漫开来。
陶靖见他这样子也是呆了一瞬,可刹那过后却又恢复了方才狠辣轻蔑的样子。
沈寒山如今也就剩这一身铮铮皮骨了,在这天茴镇,是他陶靖的地盘。
沈寒山再聪明,也不能让他在平冶的人马立刻出现在这天茴镇。他可不信沈寒山有这般通天本领。
“怎么?沈少傅这是要亲眼看着我与青竹姑娘亲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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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公诸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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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宁宁试图从陶靖手里挣脱开来,可陶靖握得太紧,手腕开始泛红,一阵疼痛感袭来。
陶靖双眼本就如豆粒一般,现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便显得他那张脸格外猥琐。
卞宁宁觉得她大概有些理解为什么郝盛远只让陶靖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了。她望了眼沈寒山,只觉同样是有鼻子有眼,可沈寒山就是风逸翩然的君子之资。
而陶靖......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陶靖将卞宁宁的手抬起,故意在沈寒山眼前晃悠一番,炫耀般地说道:“沈寒山,如今你可知自己的东西被旁人霸占,是何滋味了?”
卞宁宁突然觉得陶靖此番做派有些好笑,沈寒山还未答话,她却笑出了声来。
陶靖顿时怒火中烧,掐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身前:“你笑什么?!”
卞宁宁冷笑一声,看着陶靖,轻飘飘地说道:“自然是笑你了。”
“难道你觉得你爬不上高位,是因为沈寒山从你手中抢来的不成?”
手臂上剧痛无比,可她依然面不改色,眼底浮上直截了当的嘲讽和不屑。
“就算沈寒山将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你,你也消受不起。”
一字一句,从那张红润的樱唇之中送出,给了陶靖当头一棒。陶靖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娇美的女子,竟也跟沈寒山一样,是个难搞的硬茬。
陶靖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而沈寒山却见怪不怪,只依然盯着陶靖握着卞宁宁手臂的手掌。对身旁那些指着他的利刃视若无睹,好似他才是主宰这一切之人。
陶靖哼笑一声,压下心中的怒火,撩起一缕身旁女子的长发,在指尖一圈圈地缠绕轻嗅,令人作呕。
“少废话。青竹姑娘,一换一的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卞宁宁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正思忖着该如何继续拖延时间,就见阁楼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侍卫,直愣愣拨开一众舞女伶人,跪在陶靖面前:“大人,走......走水了!”
陶靖一惊,一脚将其踹开:“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刚说完就觉出不对劲来。他忿恨地看了眼身旁淡然如水的女子和一脸平静的沈寒山。
这二人在此困局之下,似乎过于冷静了。
“怎么回事?!”
他甩开卞宁宁的手臂,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侍卫拽了起来:“说清楚,哪里走水了?”
“就……就后……”
侍卫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猛踹一脚,半边身子又麻又痛,却不敢起身,只能趴在地上等候发落。
陶靖眼里似要冒出火来,一把揪住沈寒山的衣领,却奈何比沈寒山矮了一头,反倒显得他不伦不类。
“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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