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淼就在旁看着,看着他们很快就把话题带偏,歪到张嬷嬷去留上。
可是,她从未说出要赶走张嬷嬷的话啊。
既然如此,她沉下眸,也不必客气,这种倚老卖老的刁奴,是该给点教训。
萧慕白看着这两双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刚要抬脚上前来到他们跟前,却不防被沈绵淼拉住了手。
脚步立马顿住,桃花眼对上一双水润杏眸,清澈的眼眸此刻蒙上层水雾,朦胧如雨后青山,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沈绵淼无疑是长着张娇媚的脸,否则也不会有做妖妃的潜质,特别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无辜又魅惑。
也正是这双眼将上辈子的卫沉珉骗得团团转,所以昨夜即便身处黑夜,卫沉珉也要执意蒙上她的眼。
她咬了下唇,语气委屈:“世子,妾身虽然进府不久,但是也知道张嬷嬷在府里的地位,没有你的准许,妾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她给赶出府呢?”
“花嬷嬷如此说,是在指责妾身苛待下人,没有身为世子妃的风范吗?”
萧慕白桃花眼渐渐流露出疑惑之色,现下这两边各执一词,倒是难办了。
他面露难色地说:“淼淼,张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有些时候你就让着她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难道在夫君心中,妾身就是那种不尊老爱幼,不顾多年主仆情分,也要将花嬷嬷赶出王府的人吗?”
随后,她偏头看向花嬷嬷,泫然欲泣:“嬷嬷,你把话说清楚,刚刚我如何说要把你赶出王府的?”
花嬷嬷见萧慕白有偏向他们三人的趋势,便直接道:“世子妃虽然刚刚没有明摆说,但是话里话外责怪老奴没有照看好大公子,还说大公子没有教养,可不就是存了要将老奴赶出去的心思吗?”
萧铎是个机灵鬼,眼珠子提溜一转道:“爹爹,铎儿才不是没有教养!”
柳轻烟也在旁适时开口:“世子妃,铎儿还小,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分了吗?况且铎儿是由我教养,难不成你是早看妾身不满,才故意把气撒到铎儿身上?”
沈绵淼挑眉,她还真有些低估了眼前这两大一小的战斗力,几句话的功夫又成了她的不是,连他们辩论的起因提都不提。
看来,她上辈子多番隐忍也是有原因的,若真这么吵起来,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身旁的沈桑丘脸上有些焦急,急急地开口道:“不是的,姐姐没有这么说,姐姐只是担心我,所以才会...”
张嬷嬷抢先打断他的话:“桑少爷,想来王府对你也是不薄,你陪着大公子玩耍受点委屈又怎么了?你如今也十岁了,难道就不能多让着大公子?他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啊!”
“我...我...”沈桑丘急得涨红了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沈绵淼知道跟他们来硬的不成,况且她前世在皇宫混到妖妃的位置,也不是毫无长进,不就是装可怜搏男人同情?她上辈子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啊。
她先是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随后哑着声道:“世子,妾身累了,想来无论妾身做什么样的分辨,你大抵都不会信,不如一纸休书休了妾身,也好过妾身和弟弟在此受人欺负的好。”
男人总是同情和保护弱势的一方。
那两大一小虽然看着一个比一个可怜,但是当他们统一口径对向她的时候,已然有了咄咄逼人之势。
而此刻她的哭腔就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萧慕白心中即便再偏向他们,也要往中间掰正点。
果然,萧慕白瞬间不悦地皱起眉头说:“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还是为了这种小事,值当你把休书挂在嘴上吗?”
沈绵淼捏着帕子,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啪嗒一滴泪就悄无声息地滑落,她的语气哭腔更浓:“今日是桑桑回家的日子,他还未来得及见妾身一面,就被大公子当做大马骑在身下,大公子还用鞭子甩在他身上,妾身亲眼看见顿时气极,才说了张嬷嬷两句,张嬷嬷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妾身来了这。”
“妾身原本以为世子是会给臣妾做主的,却不想你也以为是我不够宽容大度,苛待老奴和继子,既然如此,妾身不如自请下堂,也省得污了你的眼睛...”
萧慕白终于在她口中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皱眉看向萧铎,问:“你将舅舅当马骑了?”
萧铎没敢回话,往柳轻烟的脖子处缩了缩,到底是个孩子,看见亲爹有发怒迹象,连忙怕的不敢吭声。
见儿子这般,萧慕白还有什么不了解的,立马喝道:“萧铎,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的舅舅,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朝着舅舅甩鞭子?”
张嬷嬷连忙上前打圆场:“世子,大公子跟桑少爷闹着玩呢,小孩子甩的鞭子能有多重?”
沈绵淼沉声:“闹着玩?张嬷嬷这话说得轻巧,鞭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听说嬷嬷有儿子在王府里当差,不如现在把他叫来,也让他背着大少爷在地上爬几圈,再赏他几鞭子可好?”
突然听沈绵淼提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张嬷嬷悻悻地闭了嘴。
眼见张嬷嬷气势弱了下去,柳轻烟不甘道:“世子妃,铎儿的力气能有多大,只不过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舅舅,就跟他闹着玩两圈,难道桑少爷就如此金贵,不能陪着铎儿玩吗?”
沈绵淼坚定自己的立场:“若是普通玩耍,我又何必跟着你们来见世子?大公子如此对待我弟弟,恐怕是将桑桑当做下人了吧?”
说着,拉着沈桑丘的手护在自己身后,抬眸对上萧慕白的眼:“在这府里,无论谁欺负桑桑,妾身都不会善罢甘休!”
沈桑丘后背僵住,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量,眼眶瞬间泛起了红。
萧慕白也是头次见到她如此模样,原本陷入两难的他,脚步一抬,站在她身边,像是给她撑腰般道:“不会了。”
他语气郑重:“在这府里,没人会敢欺负你们姐弟。”
好似,这还是两辈子他第一次站在她这边,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沈绵淼心情复杂地看向他,莫名失笑,上辈子的她是多么渴求他护着她啊。
可惜,他没有。
吝啬到一次都没有...
第8章 态度转变 他演的好不情真意切。
上辈子萧慕白能够将她骗得团团转,还得归功于他这双好看的桃花眼。
三分情都能被他演的十分真,眼里的柔光似乎要将人溺毙,不消他多开口,她就会主动沉沦。
他太懂得把握自己优势了,得心应手地运用,让她的爱与欲都随他一人牵动。
两滴清泪滑落,沈绵淼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浮落。
萧慕白却是紧张过了头,握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这辈子,她不爱了,要和离了,而他却是浪子回头,要把她放在心尖上。
真的是可笑可叹哪。
而这边他们的举动落在柳轻烟眼中,格外刺眼,她的指尖掐进萧铎的手臂,萧铎被掐得猝不及防,“啊”地叫出了声:“姨姨,痛痛。”
柳轻烟这才回过神来,轻声哄着怀里的萧铎,心下却是凉了三分。
世子前些日子与她说的话,还作数吗?眼前这般,竟也是演的么?
要是演的,未免也太情真意切,与往常对她又有何异?
桂姨娘那个废物,一点小事都给办砸,看来是指望不上旁人。若不是世子说沈绵淼对他还有大用,她早就...
想到这,柳轻烟眼底凝结一层霜。
这厢,萧慕白见安抚住了沈绵淼,想要刚刚要为她撑腰的话,便直接吩咐一旁的阿贵:“既然张嬷嬷教养大公子不善,便让嬷嬷回家养老吧,重新寻个嬷嬷便是。”
张嬷嬷闻言,一脸哀求地看着他:“世子,老奴...老奴只是这次没有拦着大公子,以后定好好教导大公子。”
随后,她看向柳轻烟:“姨娘,你倒是为老奴说句话啊。”
柳轻烟却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与她划清界限道:“世子这么安排定有他的道理,嬷嬷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您的孙子也刚学会走路,何不回家含饴弄孙呢?”
张嬷嬷闻言,便不再求说情,像是认命般点了下头:“是,老奴遵命。”
打发走一个老奴,于萧慕白而言,不痛不痒,还能讨得沈绵淼欢心,他根本都不用权衡利弊,就会这么安排。
对于张嬷嬷的下场,沈绵淼也毫不意外。
毕竟,大公子是他亲生儿子,没有拿儿子赔罪的道理,所以也只能拿刁奴赔罪。
沈绵淼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也不至于真跟三岁小儿置气,况且萧慕白今日态度摆在这,桑桑以后在王府的日子也好过些。
而且,刚刚柳轻烟看她的眼神,也属实让她意外。
前世,她做宠妃的时候,可是仗着身份,在宫宴的时候为难过柳姨娘好几次。
每一次都由萧慕白解围,那个时候,她看柳轻烟就是这种眼神。
一种隐忍的、嫉恨的、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
*
正所谓时移世易,谁能想到昨天还被禁足的世子妃,这两天不仅解了禁足,世子还为了给她和桑少爷出气,将乳娘张嬷嬷给赶出了府。
一时间,府里的风向就又变了。
连胭红也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奉承,走路都是飘的。
不过,现在的日子看似风光,内里却埋着巨大的隐患。
如果有一天世子妃的事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胭红心中快意的同时,不免又涌上一抹愁。
怎么,世子和世子妃和离不成,关系好似更亲密了?
不仅胭红有这种想法,就连沈绵淼也是。
自从张嬷嬷被赶出府后,萧慕白就待她比以前更甚,接连赏赐不说,就连留宿都要宿在她屋里。
她算算日子,加上前世,有三年没有与他肌肤相亲过,所以当他身子靠过来的时候,她内心是抵触的。
先是以照看弟弟为由躲着他,后来桑桑没待两天就离府去学堂,她避无可避的时候,葵水拯救了她。
但是三天转瞬即逝,他们是夫妻,她也不好总找理由拒绝他。
就当她踌躇不知道怎么拒绝时,慧茹慌慌张张闯进了东院的门。
胭红与其她二等丫头们拦都拦不住,慧茹不知道哪来的劲,竟一直冲到了她寝室门前,高声嚷道:“世子,不好了,柳姨娘晕倒了!”
萧慕白闻言,脸色微变,赶忙从床上坐起来,眉间难掩焦虑。
而沈绵淼也坐起身来,柔顺的发丝安静垂落,整个人看着干净温婉,语气也是一如往常的柔和:“柳姨娘出事,世子还是过去看看吧。”
她一向如此大度。
她本是商贾之女,嫁进王府时,不知道被京城多少人说过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她谨守本分,处事宽和,为的就是搏一个贤良名头。
府内看似平静,实则争宠的事时常上演,以前是她刻意不在乎,所以不闻不问,如今她是真的不在乎,还巴不得萧慕白再也不来她的房间,让她独自一人清净的好。
但是,萧慕白听着她这平淡的语气,心头没由来有些闷。
他定定地瞧着她这张脸,未施粉黛,红唇不染而朱,领口微开,露出一截纤细脖颈,领口处的齿痕已经淡下去,若非细看也不明显,凸起的锁骨分明,精致小巧。
若换做以往,他会凑上前,安抚性地吻吻她的唇,随后扬长而去。
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的双腿像是生了根,难以移动。
她难道就真不知道挽留他?这么大度地要把他往别的女人房里推?
是真大度,还是不在乎?
有些事不能细想,萧慕白沉了眸,朝外吩咐道:“晕倒就去叫府医,本世子又不会看病。”
门口处像被人点了哑穴,立马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连沈绵淼都愣住了,萧慕白居然不打算过去?他这又是发什么疯,不是爱柳轻烟爱得死去活来,硬生生勒死她也要为柳轻烟铺路的吗?
刚刚明显还是一脸着急的样子,怎么转眼间跟变脸似的不在意了?
沈绵淼试探地开口道:“世子,柳姨娘不轻易抱病,况且晕倒可大可小,您还是去看看吧。”
萧慕白见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心中不免愈发烦躁。
他搂过她的身子,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语气冷淡道:“再把你夫君往外推,我可就不顾惜你身子了。”
沈绵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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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斗 沈绵淼:“无能!”
第二天一睁眼,沈绵淼的身侧已经没了人,再一问胭红,才得知萧慕白竟是起了个大早去了扶柳苑。
沈绵淼刚坐起身子就听到这个消息,轻笑了声。
到底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哪里能够说舍弃就舍弃?
胭红看到沈绵淼的嘲弄神色,不免出声宽慰:“世子妃,世子还是关心您的,否则也不会昨夜陪了您一晚上。”
是啊,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着急的,就是不知怎么后来就改变主意,执意留宿她房里。
萧慕白一向心思藏得深,端的是温润如玉的形象,其实内里比谁都疯狂,否则正常男子也干不出卖妻求荣的事。
沈绵淼刚洗漱完,手里的白粥还没有喝上两口,胭红出去了一趟,去而复返附在她耳边,带给了她惊人的消息。
她当即搁下玉箸,眸中闪过一抹急色:“不是还早,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胭红道:“今年大旱,庄稼收成不如往年,今年他们便早早来了,哭诉道快要吃不上饭。”
平阳王萧恒本是一穷二白的书生,祖上务农,因样貌儒雅,书生气质斐然,与容家小姐容婉喜结连理。
后来,萧恒进京赶考,顺利通过殿试,被先帝钦点为探花郎,后来又因在赈灾中立功,才被立为平阳王。
自然了,这里面有些不好听的传闻,大多不为真,沈绵淼只当是旁人的嫉妒之语,总之萧恒就是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平阳王。
平阳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在丰阳老家的那些个亲戚们便是盯上了这块肥肉,每年都要派上几个人进京打秋风。
而她作为现任王府女主人,自然是要尽心招待的,否则传出任何对王府不利的名声,都是她的失职。
以往面对那些叔伯嫂侄们,她都是以礼相待,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段时间,最后再贡献出一笔不菲的银钱,这才能够把他们打发走。
虽然每年都会来一次,但是今年明显比往年早了两三个月,沈绵淼心下疑虑,重新拾起筷子道:“不急,且让他们在前厅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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