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律顿了顿。
“知意,”他笑道,“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今后要照顾父母,要养家糊口,现在还谈喜欢不喜欢,会不会太不现实?”
许知意也顿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比较好。
有人敲门,许知意过去打开,是寒商。
他手里端着一个碟子,上面是许知意的蒜香面包和一杯牛奶,他帮忙拿过来了。
他开口想说话,许知意立刻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裴长律并不知道寒商也住在老宅,回顾这些天和他聊天时透露出的信息,感觉寒商好像也没跟裴长律提过。
寒商识趣地闭嘴,没再出声,先把手里的二十刀随手放进门口的小盒子里。
他进门从不忘记买票。
寒商用口型说:“要凉了。”
加了黄油的蒜香面包一冷,黄油就会结成腻人的一坨。
许知意点头,示意他把碟子放下,走回去拉过桌上的纸笔,飞快地写:
【我没告诉过他我们住在一起】
寒商跟着过来,看了一眼,从她手里拿过笔,添了几个字:
【我也没有】
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一样,更像在偷情了。
寒商放下碟子,像是要走,随手拿起笔:
【我要躲出去回避一下么?】
他都这么问了,许知意反而不太好意思让他走,接过笔,假装大方:
【没关系,不用】
寒商点点头,拉过她的椅子坐下。
他留在这里,有点麻烦,耳机倒是不漏音,他应该不会听见裴长律说话,但是许知意自己说话要非常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好在裴长律聊的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题。
他不再说系里的勾心斗角,换了话题:“知意,我十二月到悉市,到时候应该穿什么?”
“十二月的时候,我们这边就是夏天嘛,穿得凉快点,”许知意答,“但是昼夜温差很大,晚上要出去的话,得有长裤和外套。我去年去看跨年烟火……”
椅子被寒商占着,许知意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床铺,打算坐下吃面包。
寒商却伸出手。
没用什么力气,就拉她坐到了他腿上。
寒商拿起笔,转了一圈,随手在纸上划了几个字:【坐这边】
许知意吓了一跳,脸腾地红了。
她的脑子飞了,正在说的话也停了,对面的裴长律等待片刻,觉得她没有再继续的意思,说:“信号好像不太好。你说看烟火怎么了?”
寒商在纸上继续写:【你就当我是把椅子吧】
他“情人”的业务范围十分广泛。
坐在寒商腿上,还是生平头一次,许知意心慌意乱,耳边裴长律还在问问题。
许知意努力把思路拉回正轨。
“是,信号不太好,好像断断续续的,最近海底光缆总出问题。我刚才说,去年看跨年烟火的时候,我没带够衣服,晚上冻得半死。所以你最好也带一点能加减的衣服比较好……”
寒商动了动。
他把她更稳当地抱在怀里,一只手松松地揽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帮忙把盘子拉过来。
他无声地说:“饿了吧?吃吧。”
坐在寒商腿上。给裴长律打电话。吃蒜香面包。
这三件事,谁也不挨着谁,放在一起,奇怪到不行。
许知意忙了整整一天,确实饿透了,咬了一口面包,又喝了口牛奶。
裴长律没有挂断的意思,在继续闲聊:“知意,你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带我去。”
听他的语气,这次来澳洲,像是纯粹过来玩的,可实际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可惜寒商在这里,这件事不能跟裴长律深谈。
“悉市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有几个沙滩很漂亮,但是天气热的时候,人太多了……”
寒商动了动。
他倾身向前,把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偏头看着许知意。
这样一来,两人从原本松松揽着的姿势,变成寒商的前胸紧贴着许知意的后背。
他身体的热度一阵阵传来,许知意疯狂走神,对他用口型说:“我坐床那边吧。”
寒商撑着头:“不要。”
神态像在撒娇。
许知意懂了。
这位只有两个月的“临时情人”,正在跟电话那头的“正牌未婚夫”较劲。
毫不知情的“未婚夫”还在瞎聊。
“人多没关系,热闹。听说澳洲的海很漂亮,我们到时候一起下海游泳……”
许知意老老实实答:“我不要跟你下海,我怕被淹死。”
“有我在你怕什么。”裴长律说,“记不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妈找了个游泳教练,教咱们两个一起学游泳……”
许知意想起来了,“我那时候才六七岁吧?水那么深,让我们站在水里的小台子上,我是真的害怕,一下水就抱住你胳膊,死活不肯撒手,结果我们两个什么动作都不能学,把教练气得冒火……”
两个人一起笑出声。
腰上原本松松揽着的手忽然紧了。
寒商扬起头,吻了一下许知意的嘴角。
亲完不算,又偏过头,轻轻啄她的脖子,嘴唇贴着她的皮肤,一路细细碎碎地吻过去。
许知意说到一半的话彻底卡壳。
许知意心知肚明,寒商表现得这么反常,当然是因为裴长律,只要挂断电话就行了。
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忽然有点舍不得。
她继续跟裴长律说话。
“悉市周边有些小镇景色还不错,或者我们干脆走得远一点……”
寒商专心地侵犯她锁骨间的小窝,嘴唇又向上滑。
他换了个姿势,把她放在一边的腿上,把她搂低。
裴长律:“好啊,我全都听你安排,你是主我是客,我那些天的所有行程,包括衣食住行的安排,全都交给你了……”
寒商已经越过她的下巴,抵达她的唇角,耐心地用舌尖沿着她唇弓的形状若有若无地描摹。
轻描淡写,一下又一下。
许知意从不知道,寒商还会有这种样子——
他半眯着眼睛,动作无声无息,又柔情蜜意,轻柔无比,像只勾人的猫。
两人的呼吸一起重了。
麦就在耳机上,离得那么近,裴长律好像听见了,问:“知意,你在干什么?”
“我在……”许知意回答,“……吃晚饭。很辣。”
寒商的唇角无声地弯起来,一口噙住她的上唇。
许知意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寒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仰着头,不作声地把这个吻加深,尽可能放缓动作,不发出任何声音。
耳边是裴长律在说话:“吃得那么辣,小心胃疼,你的胃本来就不太好,自己还不注意……”
寒商控制住她的舌头不放。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吃了不好消化的东西,能胃疼一整天,有一次还去医院了……”
许知意抢回自己的舌头,才有空档深吸一口气,说句话,“一点点辣,没关系。”
一点点没关系,不是一点点就很有关系。
寒商是全世界最顶级的辣油,许知意全身冒汗,脸烫得火烧火燎。
寒商放她说完这句,伸手重新固定住她的后脑勺。
裴长律那边有人叫他名字。
“我有事得走了。那好,那我们就说定了,到时候见。”
许知意要挣开说话,寒商却还贴着她的嘴唇。
“知意?”
“嗯,”许知意只得这样含糊地说,“到时候见。”
她挂断电话,寒商就也松开她了,手从她腰上挪开,身体不再紧贴着,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许知意从他腿上站起来,“寒商,你真行。”
寒商微微扬眉,“怎么了?本来就说好了,订婚前这段时间,你是我的。”
他看一眼桌上被所有人遗忘,黄油已经凝结的面包,“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不要。”许知意说,“我还忙着。”
要交的作业还没做完。
“好,那我去点外卖,你肯定饿了,我去找一家快的,让他们马上送过来。”
他站起来,忽然倾身过来,抱住许知意,亲了亲她的头顶,才松开走了。
他今天异乎寻常地黏人,当然是裴长律刺激的结果,许知意倒是没想过,裴长律竟然还有这种功用。
寒商很快就带着外卖回来了,自动交了门票,问许知意:“忙什么呢?我还以为你要画画。”
许知意的屏幕上正开着网页,是个购物网站。
许知意把网页往下拉,随口说:“裴长律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的生日,我看看要买什么生日礼物。今年倒是省事,不用千里迢迢寄到美国了。”
身后的寒商安静了好几秒,在旁边的床沿坐下,放下外卖盒。
他打开外卖盒,抬头看看她刷的网站。
“许知意,”他悠悠地说,“买礼物这种事,还有一个多月,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许知意继续刷,“看看没坏处,有充分的时间挑,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寒商瞄一眼屏幕,把一份推到许知意面前,“买皮夹这种,会不会太贴身了,显得不够庄重?”
许知意挑眉。
是送皮夹,又不是送皮带,哪里不庄重。
寒商补充:“我知道你们要订婚了。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似乎越应该保持恰当的距离。”
许知意随便往下翻了翻,“那你觉得送他点什么比较好?”
寒商想了想,答:“送个钟吧。”
许知意:“……”
寒商的薄唇里往外蹦字:“钟多好。个儿大,够庄重,够矜持,很适合他。”
作者有话说:
裴长律:我谢谢你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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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小破青铜
寒商坐过来一点, 探过身,握住许知意的手,带动鼠标,又虚虚地环抱着她, 另一只手在她的键盘上敲了敲, 进了一个网站。
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看,这个牌子的钟很不错。”
一整排造型奇特的古董款的钟。
许知意扫一眼数字, “这是人类能接受的价格么?”
“没关系, ”寒商说,“我帮你买。或者以我们两个的名义送。”
以两个人的名义送钟。
许知意张了张嘴, 又把话咽回去了。
寒商已经看到了,偏头碰了碰她的脸颊,“你想说什么?”
许知意实话实说:“我感觉,咱俩送钟, 就好像西门庆和潘金莲, 正在琢磨着谋害武大郎。”
这是自己骂自己。
寒商忍不住弯弯嘴角。
“我倒是觉得,潘金莲这件事,和其他出轨的故事不太一样。我不觉得她可恨, 只替她觉得委屈。”
他说:“她自己不愿意嫁,是被主家硬逼着嫁给武大郎,武大郎捡了个大便宜娶了,一念贪心, 仗着自己有个好弟弟撑腰, 非要她安分守己, 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他配么?”
他把随口慢悠悠地说:“这么执迷不悟的人,弄死就弄死了。”
许知意吓了一跳,转头看他。
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忽然响了,许知意接起来。
寒商用口型问:“裴长律?”
许知意摇头,无声地回答:“是我姐。”
是许从心的电话,寒商乖乖地松开她,坐回原位,不出声也不乱动,和裴长律打电话的时候判若两人。
许从心说:“知意,我想问你,明天下午你有空吗?”
原来向衍出差不在家,许从心有事要出去办,晚上才能回来,家里两个小孩都是下午三点钟下课,一个十三岁,一个七岁,单独在家,许从心不放心。
许知意爽快答,“明天下午是阶梯教室的大课,点名以后我可以溜出来,问题不大。”
姐姐很少找她帮忙,这次大概是真没办法了。
许从心松了口气,“知意,多亏有你。那你是明天过来,还是我把孩子送到你那边?”
许知意点了静音,问寒商:“我明天能把我姐的两个孩子带过来,待到晚上大概八九点吗?”
访客需要提前报备。
寒商立刻答:“当然没问题。”
姐妹两人又聊了几句,断了电话,寒商才出声:“你和你姐感情很好的样子。”
“这不是废话么,那是我姐啊。”许知意说,“上次被你暴揍了一顿的,就是我姐夫向衍。”
寒商没吭声。
第二天下午,许知意逃了半节课,等在家里,难得的是,寒商也没出门,和她一起等着。
三点半,许从心准时把孩子们送过来了。
姐姐收拾打扮过,化了淡妆,背着包,风风火火的。
她解释:“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羊毛制品工厂,我想做他们的代理,下午要过去跟他们详谈。”
她连门都没进,把两个孩子交给许知意,又递给她一袋水果。
许知意说:“你放心,我保证让他俩吃饱喝好……”
还没说完,就看见姐姐的目光飘到她身后。她扬了扬眉。
寒商竟然也出来了。
他从许知意身后探身出来,态度礼貌,“许知意的姐姐?你好,我是寒商,是许知意的朋友。”
许知意默默地帮他补充:就是揍了向衍的那位。
许从心肯定知道他是谁,但是很明显,一点都不介意向衍挨揍的事,眼神愉快地在妹妹和这个高而帅的男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她笑道:“好,那孩子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我晚上过来接。”
她说“你们两个”,责任人忽然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第一责任人许知意和第二责任人寒商一起回答:“没问题。”
许从心走了,许知意把孩子们带进客厅。
乐燃下午没课,从楼上晃下来,吓了一跳。
“许知意,你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孩子?还都这么大了?”
“是。你不知道你一觉睡了十几年吗?”
乐燃:“……”
许知意:“是我姐的孩子。”
许从心的大女儿叫奥莉维亚,十三了,在中学读八年级,身高快赶上许知意了,穿着校服裙,两条长腿晒得厉害,和头发一样,又黑又直。
小女儿只有七岁,叫米亚,一团孩气,糯米团子一样,还在读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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