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心里讶异之际,却听来人笑了声:“六弟是不是很吃惊?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我们两兄弟还能再相聚。”
若不是来人一只眼覆在黑纱里,从幽暗的光亮里走出来,凌楚楚还真天真以为,这不过是寻常兄弟见面,惯有的打招呼方式。
弄明白了这点,她心口再次突突乱跳,大脑来不及思考太多,便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很快的,便有人冲她大囔:“快…抓住那女子!莫要她跑了!快!”
就在这危急关头,小疯子拽了她一把,将她一个揽腰抱起身,往怀里带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如酒,被风一吹送去她鼻端,分不清是厌恶?还是害怕?
她一时有些晕乎,就连脚步也站不稳了。
耳边听到小疯子压低声:“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说罢这话,凌楚楚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只因有箭矢从耳边刮过,她听到小疯子衣袍被流箭刺破,发出刺啦的声响。
她不由自主攥上他衣襟,虽说小疯子在她眼里不算好人,可显然这三皇子更不是好东西,落在他手里,还不知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厄运?
小疯子抱着她且战且退,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箭矢,整个林间被布成天罗地网,简直是插翅难飞。
“留活口!”谢珣一只眼睛全染成赤红,死死瞪着谢玧,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嘴里却冷声吩咐:“别弄死了这小畜生!孤还有话问他!”
神影卫听命于他,在数月之前的宫变之中,能活下来的皆是其中佼佼者。
当然他们这群亡命之徒,早已是退无可退,唯有效命眼前的三皇子,助他一臂之力,谋夺这个天下,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更好的退路。
是以对谢玧,他们只是将他逼退到丛林深处,手上多少还是留了余地。
闻言,众人齐声:“是,殿下。”便收了弓弦,将阵中的二人给围起来。
凌楚楚好不容易稳住脚步,站在原地小声喘着气,然而小疯子也并不比她好多少,虽然没有受伤,可一身喜服早已是不堪入目,破烂不堪的碎片挂在身上,勉强还能避体。
看他恨之入骨的人,那样狼狈不堪,被他的人折辱得像狗一样。
谢珣暴戾的眸里涌出一丝快意,他冷冷的目光掠过谢玧,然后扫了一眼他护在怀里的凌楚楚。
直见她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浑身似无骨,微微喘着气,虽只露出半张脸,却也难掩她骨子里的娇媚,让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当然凌楚楚也察觉到了,年轻男子的目光,那样肆无忌惮,甚至是无理之极。
谢珣啧了声:“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如弟妹这样的好样貌,孤瞧着都忍不住疼上一回,也难怪小畜生会这样放心上呢。”
那些神影卫里面,大多过着刀口淌血的生活,连着几个月逃亡,东躲西藏。
许久也没沾过荤腥了,听自个主子如此说,皆是一阵哄笑,眼里冒着光,就如一头饿狼,盯着眼前的肥肉,流出口涎。
凌楚楚听罢这话,当场火冒三丈,却没等她发作。
久不出声的小疯子,忽莞尔一笑:“三哥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便是,只不过…还请三哥高抬贵手,放了她可好?”
难得的低声下气,一向高高在上小疯子,竟做起了小伏低。
那乖顺的模样,衬着他温润的眉眼,让她一时有些恍惚,倒像是回到了从前,她刚认识他那会。
“放了她?”谢珣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话,扯着唇角冷笑:“孤要的东西还没到手,这么快放了她,哪知道你这小畜生会耍什么花样!”
说着,蹙眉吩咐:“追命,去把那丫头抓过来!”
追命是神影卫里一等一的高手,他忌惮谢玧用毒的手段,一时也不敢贸然近身。
可直到谢珣红着眼,再次催促了声,他才只得硬着头皮,忙不迭应了声是。
谢玧面无表情,只是追命靠近之时,眸里骤然变冷,凌楚楚还没看清他怎么出手,就看到眼前齑粉纷飞,飘散在半空中,而后便听到小疯子低声:“跑!”
她耳边就生出一阵风,被小疯子拽着,腿脚不自觉往前跑。
身后一声惨叫,破空而出,听着很是瘆人。
凌楚楚只觉得心惊肉跳,想来小疯子撒出去的齑粉,应该是什么阴毒之物,让追上来的人着了道。
毕竟之前她看过小疯子用毒蝎子,给薛显设圈套,让他吃了不小苦头。
“别让小畜生跑了!!”身后谢珣气急败坏,看到不多时便化作一摊血水的追命,对四下暴躁大喝:“布阵!还不快布阵!给孤拿下他!”
眼看着这般骇人的一幕,那些见惯身死的神影卫,无不倒吸了口凉气。
可他们也知晓,今日叫人跑了,他们这些人只怕下场更惨。
于是心一横,早已是豁出去,三十余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他们轻功了得,动作更是快如鬼魅。
凌楚楚忽听到金铃脆响,当头就起了一阵狂风,将四下树叶刮得哗哗作响。
然后她不知怎么的?脚下不慎踩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隔开了她和小疯子,然后她便眼睁睁看到小疯子被捕进去。
那些神影卫怕他使诈,又将渔网里的小疯子,五花大绑,捆得动弹不得,活像条垂死挣扎的鱼。
凌楚楚睁大眼,心跳猛地加快,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而后她下颌就被一双手指捏住。
那双手指虎口的茧子,磨得她下颌吃痛,她被迫扬起下巴,对上那人眸里的阴毒:“长得还真不错,就连肌肤也细皮嫩肉的,跟着这小畜生,倒是可惜了!”
谢珣难得露出一丝笑,在她下颌摩挲了两下:“小美人,不如你当着这小畜生面,今日把孤伺候爽快了,孤不止不杀你,等孤做了皇帝,封你个贵妃如何?”
这对一个残花败柳来说,也算得上天大的恩赐了。
谢珣说罢这话,脸上的淫.笑更甚,衬着他一只独眼,让凌楚楚见了想要作呕。
就在他笑得正得意之时,手指忽的吃痛,谢珣脸上薄怒咋现,原来竟是掌心里的小野猫,狠狠咬了他一口。
“不识抬举的东西!信不信孤…”
就在那掌掴要落下去,不远处网中人却骤然出声:“三哥想要皇位,伤了她便想也别想!”
显然这话一语击中,让谢珣落在半空的掌风,猛地顿住。
很快他脸阴沉沉看过来,对谢玧道:“你当真愿为了这女子,拱手将皇位让出?”
之前谢珣想过了,拿这女子做要挟,可一直苦无机会,没想到倒是天助他也,这小畜生放着好端端的宫里不办喜事,而选择这荒郊野岭的运河之巅。
所以他派出去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这一切,这才有了今日的可趁之机。
“不错,只要三哥放了她,什么都好说。”
黑暗里,凌楚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听到从渔网里传来的嗓音,却是又沙又哑,想来小疯子也不好受,还不知受没受伤?
谢珣抚掌笑叹:“好说。”
“你告诉孤玉玺在哪?孤自会放了六弟心尖上的人。”
“如何?这个交易很划算。”
“三哥你过来,我自会亲自告诉你。”
谢珣闻言,脸上笑意立马僵住,暴怒异常:“你又想玩什么?想玩什么花样?”
“孤告诉你,眼下你没资格和我讲条件,你可别忘了,你心尖人还在我手里,你要敢耍花样,孤现在就砍了她一只手,你信不信?”
毕竟看到他培养多年的追命,顷刻间化为一摊浓血,他怎可能以身犯险,去拿命一搏?
左右他想着有人质在手,不怕这小畜生不乖乖就范。
说着他唰地拔出刀,眼前闪过的寒光,让凌楚楚脖子一缩,虽说她不怕死,可真要被人这样虐杀,落个残缺不全的身体,她想还不如一头撞死,还来得痛快。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低低地笑,是小疯子发出来的。
“三哥这么害怕做甚?不是想要皇位么?想要尽管过来找我便是,为难一个女子算什么?”
“更何况…我眼下被三哥布下的渔网困住,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如何能伤得了三哥?”
“三哥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谢珣攥紧手心,脸上似犹豫不决。
在那场宫变之中,他可以说是输得一败涂地,还为此弄瞎了一只眼,如今一旦想到当日被箭矢刺穿右眼的剧痛,他蚀骨的恨就像在心里着了魔,痛得他呼气也是灼烧的。
想到这里,他眼里阴毒再次复起,咬牙切齿喝道:“去…去给孤挑断小畜生的手脚筋,叫他也尝尝做废人滋味,还不快去!”
这话落,凌楚楚没来由的,心跳也快停滞了。
第72章 患难与共
“不要!不要…伤害阿玧——”
随着她话音落下,眼前闪过一道寒光,眼看小疯子要变为废人,凌楚楚吓得连滚带爬。
那一瞬她早已顾不得许多,就连大脑也一片空白。
手起刀落下,有殷红的血飞溅在半空,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一丝古怪的药味,向四下散去。
她甚至都没听到小疯子哼一声,那行刑之人便手腕翻转,将刀收入鞘内。
一切发生得那样快,快得人措手不及,仿若一场支离破碎的梦境。
望着渔网里瘫软如泥,匍匐跪倒在地的小畜生。
谢珣阴冷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快意。
可不料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低笑,竟是渔网里传出来的,又低又哑的嗓音,从喉咙里笑出声。
谢玧双手无力垂下去,冷白的脸近乎成了透明,在这幽暗的林中。
乌黑的发,苍白的唇,只有他一双眸子,透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一干人见了,只觉得遍体生寒。
行刑之人摸着腰间跨刀,骇得脸色发白,忙不迭往后退。
不敢再看渔网里的谢玧一眼,生怕他又使出什么阴招来。
凌楚楚颤抖着手指,却不管不顾,想要爬过去看看,却不等她靠近,肩膀传来钝痛,一双大手将她死死摁住。
她人就被一个蛮力,再次往后拽去。
谢珣当下恼了,红着眼吼道:“小畜生,有甚好笑的?你别忘了你心尖人还在孤手里…”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冷笑一声:“你再不说实话,孤自会有千百种法子叫你开口!”
“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可别怪孤不懂得怜香惜玉…”
凌楚楚听罢,火蹭蹭往上冒,抡起另一只胳膊,想要奋力挣扎。
“卑鄙小人!你放开我!”她凶巴巴瞪向谢珣:“成王败寇,就要愿赌服输…”
“谁叫你技不如人,输了皇位,用这样肮脏的手段上位,只会叫人恶心!”
正骂得兴起,她下颌再次被谢珣捏住,他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牙尖嘴利得很,不过孤喜欢。”
黑暗中,凌楚楚听到小疯子咳了声:“三哥要来问,只管…只管过来便是,我自会说给你听,传国玉玺乃大燕不传至宝,越少人知晓越好…”
“所以我只会说给三哥听…”
自古以来,玉玺代表权利的象征,也是皇帝最重要的信物,没有玉玺的皇帝,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名不正,自然言不顺。
谢珣想要皇位,自是不能空口凭说,所以玉玺对他至关重要。
见他不做声,谢玧轻声叹谓:“三哥放心,我已是个废人了…”
“伤不了三哥,难不成三哥是怕了?到如今还忌惮我这个废人?”
她听到小疯子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很虚弱,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弱不可闻。
凌楚楚心急如焚,可在谢珣禁锢之下,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显然这句话,起了作用。
只听谢珣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嗤笑:“笑话!孤会怕你!莫说你眼下是个废物,即便你好手好脚,孤又几时惧过?”
说着,谢珣冷声吩咐:“去把小畜生弄出来!”
左右神影卫得令,不由面面相觑,直到又是一声冷喝:“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
他们才无奈应是,连忙上去给谢玧松绑,将他从渔网里放了出来。
天刚露出鱼肚白,借着晨曦的微光,凌楚楚远远瞧了一眼,小疯子显然不大好,脸色苍白如纸,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他瘫坐在地,脚底还有一摊血,蜿蜒成诡异的血雾,看着触目惊心。
那一瞬,她心情有些复杂,唇角跟着一颤,竟半晌说不出话。
然而就在这时,肩上的力道一松,谢珣放开了她,阔步往小疯子那头走去。
她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着,又干又涩,唇角却是颤抖得更厉害了。
“孤听着,可以说了。”谢珣半蹲下去,不耐烦看了谢玧一眼。
“三哥可不可以…离得近些?最好把耳朵靠过来?”谢玧笑得无辜:“我说过…只能让三哥一人知晓。”
他们之间相隔咫尺,这样的距离不算太远。
可对于那些有耳朵的人来说,特别是听力了得的神影卫,只要有心听了去,也不是难事。
望着这张让他恨得咬牙的脸,谢珣脸色更难看了。
可想到玉玺事大,他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攥紧的手心又松开。
只得附耳过来:“还不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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