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凌楚楚又是缓缓一笑:“反贼一事还没完,可这里头的盘枝错节,本宫认为并非那样简单。”
“汪相您神通广大,不知可不可以给出一个解释?”
“三皇子当日为何会死里逃生?还有…陛下和本宫大婚之日,死而复生的三皇子,又怎么会找到本宫?”
“娘娘您这又是何意?老臣听不明白?”汪竖脸色一变,脸上的神情可以说,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本宫说得很明白了,难不成汪相听不明白?”
“不打紧。”凌楚楚又是一笑:“听不明白,本宫不介意再重复一次…”
“当日反贼能顺利逃脱,不过是伤了一只眼,他手底的神影卫,却神不知,鬼不觉挖了条密道,将人送走…”
“最后,在紫胤殿里,找到了一具焦尸,听说那日验尸之人,还是汪相派去的人…”
“娘娘您意思是…是老臣故意为之,想要放反贼一条生路…”
汪竖早已是喘着粗气,一怒之下,早已是脸色涨得通红。
这段剧情在原书里,倒是提过一丁点,着墨并不太多,可凌楚楚当时也没怎么细想,也就一下翻过去了。
可穿到这本书里这么久,和书里的角色生活在一起,他们早已不是单单的纸片人,全都是有灵魂,有思想的,所以这件事如今回忆起来,就变得有深度,有种拨开云雾,慢慢浮出水面的感觉。
第81章
聚众闹事,煽风点火,皆是文官擅长玩弄的把戏,权术,可要摊上勾结乱党,谋朝篡位这顶帽子扣在头上,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这里头的说法,可不单单是字面意思那样简单,所以凌楚楚这么一说,汪竖不急得跳脚才怪。
“娘娘,老臣…老臣怎么会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至于反贼一事,老臣实在是冤枉啊!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还望陛下和娘娘明察秋毫,还老臣一个公道…”
他说得义愤填膺,一张老脸急得通红。
就在这档口,人群里有人惊骇大叫:“汪相,您老这是做甚?还不快拦下汪相,这…这可使不得啊!您老有话好好说…”
“可千万别想不开…”
“老了,不中用了…”
“刘尚书别拦着老夫,老夫为官多年,一身清廉,两袖清风,没想到老来竟晚节不保,被娘娘和陛下这般曲解,认为老夫是卖国求荣,和那反贼扯上关系…”
“老夫活着没甚意思?还不如早早撞死得了,也好以死明志…”
一个要死要活,一个阻拦相劝,在偌大的殿内,刘尚书和汪竖这二人,也不怕在人前出丑,唱起了一出大戏。
一群汪竖的余党,见了这情况,也纷纷上前相劝:“汪相您老可千万别…娘娘不过随口说说,您老一把年纪,又是朝中元老,再说了陛下也非是非不分,应当能明白这其中曲折,还请汪相您老别冲动…”
“您老还须辅佐陛下,可千万别为了一时意气,做傻事啊…”
群臣假惺惺的做派,一唱一和的丑恶嘴脸,让凌楚楚瞧在眼里,忍不住想吐。
如今她目的也达到了,没必要再和这群人多费口舌,再逗留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行了,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不成想汪相您老这般较真。”凌楚楚摆了摆手:“罢了,陛下也乏了,该回去歇着了,今日个就这么罢,从明日起,陛下养好精神,便会继续上朝。”
末了又加重语气,补了句:“这是陛下的意思,各位大人可听明白了?想来不必本宫再传达第二次了?”
汪竖转变极快,脸上的嚣张气焰,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很快败下阵来。
群臣见此,皆是胆颤心惊,眼看就连只手遮天的汪相,也不过被皇后娘娘几句话,给吓成这样。
这会情绪激昂的群臣,哪个还敢往上头说道,纷纷避之不及,生怕那一顶杀头的帽子,也扣到他们脑袋上。
皆是成了没嘴的葫芦,哪还有方才在大殿里的气势汹汹?
一路上小疯子安静得过份出奇,这让她不由纳罕。
铜镜里倒映着她的脸,还有为数不多,她可以模糊看到小疯子的脸,也在她身后不远处。
一旁的红珠正在为她拆卸头发,满头珠翠很沉,压得她长睫不禁低垂着,眸里的情绪半遮半掩。
“阿玧,你不会是…”她坐在妆台跟前,抿了抿唇:“你是不是…生气了?怪我自作主张,替你做决定?”
是啊,是生气了。
然而却并非凌楚楚所想。
谢玧一双眸子乌沉沉,望着她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掩在袖子里的手指,无声捻动了下,直到指尖变得青白,他才又缓缓松开。
“楚楚,怎会呢?”他微笑:“你怎会那样想我?”
凌楚楚背对着他,只能依稀看到他脸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他眉眼里的温润,让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再次拉近。
只听小疯子喟叹:“不过有些遗憾,都说执之子手,与子偕老,我和楚楚已是夫妻了,可我想要为楚楚你梳头这样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
一旁正拿起梳子,想要替凌楚楚梳头发的红珠听了,手不经意颤抖着,只因她感到背后那道目光,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阿玧你…”凌楚楚闻言,却忽而脸上一红,镜子里娇颜,像是盛开的牡丹花,说不出的娇艳夺目。
她咬了咬唇,心口也莫名乱跳起来,明明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她听出绵绵情话,说不清是肉麻?还是难为情?
她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
“嗯?楚楚怎的不说了?”身后传来小疯子低哑的嗓音,沉沉落在耳边。
说什么呢?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说什么?或者说她脑子里完全都是懵的,从昨晚到早上,又从太和殿回来,他们之间便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至于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并非害怕,更不是厌恶,就觉得心下慌乱,手心也在冒汗。
这种感觉不讨厌,可着实让她不太好受,她想她大抵是病得不轻,才会这样莫名其妙。
“没…没什么。”凌楚楚含糊不清,回了句:“我想是今日太累了,脑子有些不清醒,阿玧你是一国之君,有些事还须你做主,若觉得我见识浅薄,说得不对之处,阿玧你不必憋在心里,可以直话直说…”
今日在太和殿,她不过是一时情急,可以说全凭着她一腔热血,想要为小疯子出头,讨回属于他的公道。
另一面也是为了威慑,让那些人不敢造次。
为小疯子争取更多的时间,机会,这样一来,她掐断所有的源头,至少让那奸相有所顾忌,也不敢在明目张胆,做危害到小疯子的事了。
“楚楚你做得很好。”她听到小疯子说:“楚楚能这样为我着想…”
说到这,他嗓音越来越低:“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很是喜欢…”
我很是喜欢——
轻得就像一阵风,钻入她耳边。
那一瞬,凌楚楚淡定不了,如坐针毡一样,
这句话撞在她心里,让她耳根也染了绯红,像是滴血了一样。
红珠只是咬着唇,感觉手里的梳子,已经不会动作了。
随着这话落,那道目光好似一道冰刀子,在她身上掠过,大热天的气候,她竟感到背后凉飕飕,就连她捏着梳子的手指头,也不由僵住了。
不等谢玧作声,红珠骇得连忙道:“娘娘…陛…陛下,奴婢忽想起一事,须告退下去…”
气氛安静得近乎古怪,凌楚楚垂下眼睫,勾起一缕发丝,有一下,没一下梳理自己的头发。
木犀油的香气,也随着指尖的动作,源源散在空气里。
她知晓红珠是故意的,不过是为了找借口,制造她和小疯子独处的机会。
她忽然感到有些尴尬,太过刻意的安排,反倒让她更加不自在,她手指缠绕着发丝,想要借此分散注意力,不去多思,多想。
可偏偏越是如此,脑子里却不受控制,想到从前种种过往,她不知怎么说?
二人纠缠了这样久,在大婚那日她用尽一切手段,便是为了逃离他,哪知道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从那时他对她为所欲为,眼下却孱弱成这样,命运当真会捉弄人,真是不知是她的悲?还是小疯子的悲?
可笑莫名的是,她竟连自己的心,也摸不准了?
什么执之之手,与子偕老,这样浪漫的情话,听着仍旧让她觉得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她内心不禁反问?他们究竟算得上是夫妻吗?
大概是她太过沉静,以至于不知何时,她鼻息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当她看到小疯子竟手扶着车轮,一张脸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淋漓,正咬着牙吃力朝着她过来。
凌楚楚心里一跳,慌忙从椅子上起身,赶紧将他拦住,嘴里说着气愤的话,眼里却写着心疼。
“阿玧你疯了不成?你手不能用力,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身子,你就不怕手再也好不了,那以后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想…”
正说到激动处,她唇角忽传来一片柔软,竟是小疯子的唇,他仰着脖颈,绷紧的下颌骨,让他显得越发吃力。
可仅仅只是一瞬,被轻轻碰了下,拂过她嘴角的唇,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
凌楚楚一怔,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她心跳越发快了,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
然而小疯子不过是强弩之末,空架子一个,逞强不过片刻,她听到他轻轻喘了声,旋即又放开了她。
对上他眸里的潋滟,他语气很轻:“楚楚,我想和你近些罢了…”
“我想你离我近点,就像眼下这样,你看…我不过想楚楚和我的心,也这样近…”
“我们之间没有距离,什么也没有,只有我和你,永远都是…”
他说得极为认真,低哑的嗓音,一字一句,落在凌楚楚心里,轻得像是一阵风。
“便是为了这个,你可以不管不顾,就连伤了手也不在乎了,是么?”
凌楚楚说着,也不知是想哭?还是应该想笑?
她蹲下身,一把握住他手,绵软的小手温热,抚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仰头望着他。
她眸里像是漫过水雾,越蓄越多,好似要溢出来一样。
“阿玧你真是个傻瓜…”她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声:“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傻的人?”
“你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不是我,还有任何一个女子,那样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弄成今日这样了…”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想不开呢?你说你是不是很傻?傻得无药可救?”
对啊,若不是她,小疯子应该也不会遇到三皇子,如果不是按原书走向,他可以随意找个女子,也就不会成了残废,这样后半生辛苦。
凌楚楚下意识捏紧他手心,将脑袋埋在他膝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有些闷闷不乐。
她看不清小疯子的脸,然而她却听到他哑声说:“楚楚为何就不能选我呢?”
“我想要的不过是楚楚你…”
“一直都是…”
“楚楚,为何你就不肯呢?”
“我不贪心,也不奢求…”
“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多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越说声音越低,像是在梦呓一样。
“楚楚,为何就不愿?”
“还是厌恶我?恨我是么?”
“楚楚还在怨我不该欺骗你,将你从康王府掳走,还是说…楚楚你心里有旁人,所以才会…”
“那个人是不是…薛显?”
低沉的嗓音里,只有薛显二字,似从静寂的殿内,听出一丝莫名的火药味。
凌楚楚沉浸在混乱的思绪里,一时也没太过会意过来。
“没有,谁都不是,不关薛侍郎的事…”她声音仍旧闷闷的,或许在穿过来之前,她对这个人有过幻想,那也只是基于书里的角色,加了层滤镜。
如今时隔境迁,经历这么多事,她有时回忆起来,只觉得薛显对她而言,久远得只剩模糊的影子。
反倒是眼前的小疯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印在了里头。
她想或许便是如此,她才会抗拒,不自觉抵触这样的情绪。
她忽有些害怕,对,便是害怕,或许她还没准备好,想好自己到底要怎样?
在这段被动的关系里面,一旦有了突破口,将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对小疯子而言,倒也没什么,对她来说,却是事关重大。
想到这里,她继而道:“…总之我很乱,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我需要冷静一下,等我想清楚了,往后再说好不好?”
凌楚楚陷入自我苦恼里,对于她一个母胎单身而言,她从未谈过恋爱,压根就没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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