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听见婵婵回来,全惊喜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兵,“婵婵快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
“婵婵的家人给将军来信,说路上不出问题,两个月就能到北疆。”天生黑皮的小兵笑的像一个得了一串香蕉的大猩猩。
六岁哥哥和大壮力量大爆发了,飞快地栽苗苗,终于擦着月光栽完了所有疙瘩苗。
小兵:“你们明天还种吗?”
六岁哥哥和大壮异口同声:“不种了。”
他们先前收获的土疙瘩已经晒干磨成了粉,装满了整个地窖,足够他们吃两年了。等这一波收获了,他们还可以借给婵婵带回来的灾民。
六岁哥哥:“我们听婵婵的话,多种菜。明天我们要去婵婵的县衙一趟。”
大壮:“去种花。 ”
县衙周围空了很大一片地,很多人想挨着婵婵盖房,都没有占这些空地,这些地方是给婵婵种花栽树的。
北疆人都知道婵婵喜欢花花草草和大树,他们明天去这片空地种花,两个月后这片地都是香香的花。
说起种花,小兵脸上的笑灿烂,“你们抢不到了,将军夫人带着我们全洒上花种了。”
漫山遍野的花,香气随风而来,格依打了个大喷嚏,出了一脸的红疹子。
“女孩子都这么吗?”项良很认真地问婉娉。
婵婵让他见识到小孩子有多难养,发烧生病都是日常,小脸烧的红彤彤时吓人,小脸煞白时更吓人,他好几次以为她熬不过去了。他以为婵婵是个例,就像算命先生多五弊三缺,婵婵通神,总要付出些代价。可是格依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离开了格依部落所占据的草原后,就没停过生病。
格依生病没有婵婵凶险,照常吃饭照常睡觉,饭后要多喝一碗药,不构成项良神色凝重的条件。
如果这个答案是肯定的,那项良就要给湘湘验身了,他怀疑湘湘不是妹妹是弟弟。他带着湘湘东奔西跑,他自己都生过几场大病,湘湘一次都没有!
婉娉没理会项良,让白花花的百米长车队停在城外,她抱上格依入城。
“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烦。”
婉娉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项良立刻乖觉地闭嘴了。格依看看项良捂嘴憋屈的脸,再看看婉娉冰冷厌烦的脸,格外乖,都不喊脸痒了。
车队里的人都听项良的指挥,格依以为项良是老大,慢慢地发现他是老二,老大是正抱着她去看病的不爱说话的婉娉。
婉娉在检查她大量采购的药草,看完病拿了药的格依和被榨光所有财产的项良蹲在不碍眼的角落里嘀嘀咕咕。
项良叹气,为自己空荡荡的钱包。
格依叹气,为自己没有一双识人慧眼。
格依:“我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不爱说话的人才是老大?”
项良:“我以前也有这种误解。”所以他装了很多年的锯嘴葫芦,太惨了。
两人对视,都是一脸的对方是笨蛋。
项良:“你怎么会以为疯女人不爱说话呢?”
格依:“这三天,她只对你说了一个字。”
这个字是什么字,两人都默契地跳过去了。
项良:“你没见过她哄婵婵睡觉的样子,话多的很,她就是不愿意跟咱们说话。”
两人又是一次整齐划一的叹气。
格依:“我懂她为什么不爱和你说话,为什么她不爱和我说话呢?我这么活泼可爱。”
项良也有类似的疑惑:“我懂她为什么不喜欢和你说话,为什么不喜欢和我说话?我没有说话一句废话,都是有深度有价值的话。”
两人对视,扭头,后脑勺对后脑勺。
又是一个三足鼎立各说各话的一天。
汴都,孤寡三人坐在皇宫,看着夕阳,端着大碗吃饭。这是这一个月来正儿八经的第一顿饭,整个军队都有,老世家拿出的银子,从东岩买的。
军师:“南沙和东岩禁止粮商卖粮给咱们,再想买粮难了。”
北海和无楼自动排除,距离太远,粮食折损的太多,甚至可能全部损在路上。
武皇苦眉愁脸。正大光明的阳谋得来的胜利只让他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李先生:“东岩想打,想用外患让朝廷团结停止内乱。”
武皇:“想屁!内忧外患只会亡国。”
李先生:“你都懂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了呢?”
被内涵的武皇自辩:“普通情况下,我还是挺懂事的。”
李先生点头认可:“有东岩的那帮子皇亲国戚做对照,你确实是个还算合格的君主。 ”
武皇自言自语:“东岩再努力一点,我能不能在李先生心里成为明君就看你们这些对照组够不够败家了。”
两人对话,军师一句没听,在他这里,武皇撑住了接下来的两年那就对得起祖宗了,武国兴盛还要看小太子。
武皇:“把我妹妹放东岩做女皇,也比东岩的那一群蠢货做皇帝好。 ”
军师和李先生同时看向了他,再一次想缝住他的嘴,他们已经想到他会说什么话了,闭嘴!
武皇眼睛越来越亮,兴奋:“北海中心城由女皇发号施令,东岩早晚也要落到湘湘手里,要不我们武国也让我妹妹当一次女皇?”
李先生: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军师:忍!只要忍过这艰难的两年,辞官回家,海阔天空!
武皇倒打一耙:“瞧瞧你们这憋了五天不拉屎的脸,你们的思想太狭隘太封闭了!咱们武国祖上还有打下虎口三关的女帝,都有先例,我妹妹又不是第一个,慌什么?我妹妹看着傻傻甜甜的,内秀。”
军师:速度的,辞官!回家!
李先生:造了什么孽呀,会遇见这个品种的主子。
“亡国吧,我累了。”
“那不行,妹妹让我撑至少一年,给出武国百姓投奔北疆的时间。到时候,北疆做武国的皇都,汴都做辅助。”
军师和李先生震惊地看向武皇,异口同声:“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武皇惊讶:“我没告诉你们?”
黑脸,怒火熊熊,“没有!”
武皇理亏依然气壮,这就是一国之君的基础考核要求,脸皮得厚,“那就是你们太忙,每顾得上听我和妹妹说话。”
军师脑子里的那根神经断了,语气平静地问李先生:“你什么时候上山?”
李先生:“明天吧,你呢?什么时候去北海?”
军师:“晚上就打包。”
武皇:“带上我呀~”
两人谁也没理他。
武皇完全不慌,他有底气,底气还硬邦邦的,只要他拿出来,两人立刻消气。
武皇拍拍手,再把手上在裤子上用力蹭两下,蹭掉了暗杀他的人血,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慢悠悠,“婵婵来信了。”
两人摔袖离开的动作慢了。
“信里讲了讲北疆的事情。”
两人的脚步停了。
“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大丰收而已。”
两双眼睛猛地刺过来了。
“其实大丰收也没多少,也就够他们吃三年而已。”
两人的呼吸加速了。
“差点忘了,这是他们雪还没化就种下去的,现在正是温暖种粮的时候,他们还在种粮,在大雪封山前,他们大概能攒够五年的吃食。”
两人的脸红了,心里的激荡快要压不住了。
“现在他们争分夺秒地开荒种粮,可别累坏了,得多吃点才行,我得写封信让他们放开了肚皮吃。你们看信吗?不看我就收起来了。”
两人终于忍不住了,“看!”
武皇:这不就“哄”好了。
第50章
飞马扬鞭, 滚滚黄尘。
侍卫们看着前方一骑绝尘的长公主和小太子,钦佩。
离开汴都后,长公主和小太子一路上没喊过一句停, 比他们还能吃苦。
侍卫长一脸平静。
他跟在武皇身后见过长公主和小太子在熊洞里的样子, 知道他们是归真返璞, 捡起了本性里的野气。武国以武赢天下, 皇家人骨子里带着弑杀的莽气,不然也不会死的只剩武皇一人。武皇能活到现在, 不是他们这些侍卫保护的好, 也不是武皇有多睿智, 纯属运气好, 以及差点射杀长公主的那一箭惹出了武皇的怒。
他进宫早, 亲身经历了争夺皇位的腥风血雨, 武皇十三岁被太子陷害挨了二十军棍, 武皇的莽便是从这时勾出来的,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皇子。长公主的莽是瞬间爆发出来的,小太子却是最早的, 大概也有早慧的原因在。
侍卫长对小太子的看重不放在脸上和话语里,深藏在心里。在这一点上,长公主和他一样,长公主一路都抱着小太子,用身体护着小太子。
马需要休息, 长公主一手抱小太子, 一手牵马。
“给我吧, 您休息一下。”
侍卫长试图去接小太子, 被塞了马牵绳。
长公主:“你们没有我安全。”
她这两年才开始学的花拳绣腿当然比不上侍卫们,但她活得长。婵婵离开汴都前, 她悄悄找了婵婵问命。她的寿命非常非常长,由她用命保护的小侄子不会出事,就像她用命保护的哥哥。
长公主:“等马歇够了脚,我们就上路。”一定要以憔悴的模样和婵婵碰面,让驸马和婵婵心疼她。
长公主都计划好了,跟着溪水走了一百步,仰头。
小满满低头,“咕?”
长公主已经坐到穆月身边,还没回神。相思之人相见不是应该执手相看泪眼吗?没有这般强烈的情绪,那也该惊喜一下呀。她驸马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饿不饿?”
然后她稀里糊涂地啃了三个大疙瘩饼。平时她在公主府只吃一个大疙瘩饼就饱了的。
“我憔悴了。”驸马不说,长公主主动要。
穆月看着这红润甚至圆了一圈的脸蛋,含笑点头:“赶路辛苦了。”
长公主用力点头,就是这个漂亮到她心跳失序的眼神!得偿所愿。
心里美了,长公主又吃了一个大疙瘩饼。吃到最后一口时,茵茵站到了她的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幽幽:“你还吃吗? ”
长公主点头,她身上的每一斤肉都不是慢慢长出来的。
茵茵:“你喝汤吧,喝完汤就能饱了。”
长公主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饱就喝饱”的意思,“你们连扎嗓子粗疙瘩饼都不管饱了吗?”
“一直不管饱,你这顿饭吃了十个人一天的量。”茵茵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还有三千多灾民。”
平白多了三千多张嘴,长公主惊吓,“那你们这一路怎么过来的?”
“我合理安排了食物。”茵茵有一点点的骄傲。
她做到了,不让一点粮食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所有的食物都变成走路的力气。到现在,她没有饿死一个人。只要继续按照她的计划分配粮食,所有人都能走到北疆。
长公主把一路上侍卫给她找的吃食全部交给茵茵来安排。婵婵和驸马信任的人,她也会信任。
茵茵拿到她的食物前,特意问道:“偶尔我会把好东西分给有贡献的人,你介意吗?”
长公主摇头,“驸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茵茵明白了,夸奖道:“你是个好公主。”
长公主眉开眼笑,点头认领,“我确实是个好公主。”还长寿。
北海中心城延展出来的边界小镇,婉娉按照兮娘让小雪雪送过来的药草清单分批购买,买的隐晦零散,没有惊动当地衙役。
来时低调,走时依然低调,药房掌柜甚至记不住项良和婉娉的样貌。从北海中心城追过来的小皇子在这所小镇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用最笨的方法在北海和北疆的必经路口等待。
小皇子等了整整小半个月,匆忙赶路带过来的衣服都破破烂烂了。格依被拦住时,不相信眼前的两个乞丐一个是小皇子一个是小酋长。
“你有什么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被偷了。”
格依认定了两人是小骗子,“你们何苦装皇子和酋长,我们又不上当。你们要是说实话,我们看你们这么可怜,也许会考虑带你们去北疆。”
小皇子没了办法,他和全丞一时冲动从皇宫跑出来看看格依长什么模样,身上的所有东西被偷了,骑出宫的马也跑了,只能顺着格依的意思编谎话:“我们从北疆来的,来找吃食。”
小皇子是北海女皇唯一的儿子,朝中政事不瞒他,他知晓武国缺粮,北疆被困十多年,即将成为无人区。
小皇子的真话,格依不信。小皇子随口编的谎话,格依信了。格依看向婉娉,这个队伍,做主的人是婉娉。
婉娉眼底的晦涩明灭藏在眼帘下,微微点头。
格依让开地方,“你们快上来,不要耽搁时间。”井象和全丞立刻爬到羊毛堆上。他们在皇宫里锦衣玉食,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有人立刻捧上来。来到这里独自生活的小半个月,他们吃尽了苦头,也学到不少皇宫里学不到的东西。
小雪雪带着三个小白兔荷包飞过来,不偏不倚,一人一个。格依惊喜,她以前都只能羡慕地看他们读信。
井象和全丞看到格依兴奋的样子,看向她手里的东西,一张硕大的树皮,只浅浅地写了三个字,每个字都对得起这张树皮的尺寸,大得他们不想看也知道了信的内容。
——你好呀~
格依见过婉娉和婵婵的信件交流,她认识婵婵的字,这大大的丑丑的字就是婵婵写的。
脸上笑成了月牙,格依反复看了好几遍,还得意地在项良面前炫耀一圈,这次小心翼翼地折叠存放到她的包裹里,再从家人给她准备的一车行李里按照出羊皮,沾上褐色的涂料写字。
井象:“你写的是你们格依部落的文字,除了你们周围的几个部落能看懂,其他人看不懂。”
格依:“全丞能看懂。”
井象看向全丞,全丞点头。
井象皱眉,他和全丞几乎一块长大,他不知道的事情格依竟然知道,惊诧到声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质问:“你怎么知道的?”
格依:“全摩多部落统一草原的野心从没有消失过。”
全摩多部落和格依部落不一样。格依部落爱好和平,没有野心,喜欢草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格依部落是以友善正直勇敢得到其他部落的拥护。
全摩多部落好战,女子留在部落照顾孩子和放牧,五岁的男孩子开始学武,学成后,无论是十岁还是三十五岁都会去中心城当兵。在部落里,没有当过兵的人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死后都没有族人送行。全摩多部落最大的荣誉是死在战场上。
其他部落的姑娘最不想嫁的部落就是全摩多部落,全摩多部落里的女人很累。但也有姑娘想要嫁入全摩多部落,嫁入全摩多部落的女人能当家做主,从中心城暂时回部落养伤的男人都得听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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