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干了什么?”
那人本来看到同伴被打就吓得够呛了,此刻再这么一被质问,哆嗦了下,立马拿手扇自己的脸:“都怪我们嘴碎,说了不该说的,对不住,真对不住……”
方迪迪此刻可是恨死这两个人了,坏了她的好事。然而当着周幼棠的面儿,她也不好发火。而她的生日会,还得继续。咬了咬牙,她对周幼棠说:“幼棠叔,他们都道歉了,该挨的打也挨了,要不你就看在我过生日的份儿上,别跟他们计较了?”
周幼棠没说话。先前哨兵只说了这两人跟孟宪起了争执和动了手脚,他为了先送孟宪离开就没急着问缘由,没想到竟是如此。两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能说什么不该说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想象了下这两个人聚在一起用言语猥亵孟宪的场景,周幼棠面色顿时阴沉的可怕。
因为周幼棠的沉默,方迪迪的心也一下下落进了谷底。正待再开口求情,忽听孟宪说。
“算了,我想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但还是引起了周幼棠的注意。他瞧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疲惫,便知她是真的想走。依他的脾气,自然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这两个人。但考虑到孟宪,以及方迪迪先前说的话——
视线再度转回到面前这两个男人身上,在他们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周幼棠终于缓缓开口:“管好你们的嘴,别再让我知道有第二次。”
那两人如蒙大赦,唯唯诺诺地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夹着尾巴溜了。周幼棠也没再说什么,向哨兵示意了下,带着孟宪上了车,径自离开。
整个过程,没人再瞧方迪迪一眼。等她回过神来时,现场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看着驶远的车灯,脑袋一片空白。
天色渐晚,雨越下越大。
孟宪仍是心有余悸,等车子开出大院老远,她才反应了过来,微微侧头问周幼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幼棠直视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答:“我不回来,由着你被欺负?”
这话说的有些呛人,孟宪能明显感觉到周幼棠周身的怒气,虽然可能不一定是针对她的,但还是有些被噎到。
周幼棠也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冷硬,缓和了一会儿,他看了眼孟宪:“怎么还跟方迪迪在一起玩儿?”
“我也不想,但她说她生日,我觉得拒绝了不太好。”孟宪过了会儿答。
周幼棠嗤笑了一声:“她总是有办法缠着人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偏偏你还是个脸皮薄的。”顿了下,又说,“你是把拒绝人的功夫全用在我身上了。”
这回是真的在说她了,尽管是以嘲讽的语气。按理说这个时候沉默是金,但孟宪心里莫名就有些委屈,抑了几下,还是没忍住。
“以后再也不来了,省的讨不了好,还凭白受辱。”她略微赌气地说,声音也有些哑。
周幼棠一听这话就知道孟宪的脾气也上来了,嘴唇略动了动,却也没再说什么。等遇到红灯的时候,他慢慢停下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孟宪被他惊了下,反应过来就是要抽开,谁知这人抓得牢,怎么也挣脱不开。渐渐的,也就放弃了。
因为这一牵手,两人之间略微争执的氛围缓和了下来,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
“你那么打人,不会有什么事吧?”过了一会儿,孟宪想起什么,问道。
周幼棠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没事。”
孟宪这才放心了。想起他刚刚扇人耳光的架势,心里仍慌的厉害——她还从来没见过周幼棠发那么大火呢。
好几天未见,本来应该是高兴的时刻,却被这件事给搅黄了。雨越下越大,周幼棠就没有带孟宪去别处,直接送回了歌舞团。
下车的时候,孟宪忽然想起她忘了顶重要的一件事,开车门的手一顿,她问周幼棠:“你今晚去那个大院干吗?”
语气里满是警惕。
周幼棠看她一副老实交代的严肃样子,没想到她还顾得上问这个,积攒了一路的火气顿时就消了,甚至还有些想笑。心情好了些,手指轻敲了下方向盘,他说:“送一同出差的战友回家。”
送战友?还好还好。
孟宪面色松动了几分,又说:“你也少跟方迪迪来往吧。”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远离一个女人的要求,心里还有几分忐忑。
谁想周幼棠直接笑了出来,说:“孩子一个,我跟她有什么说的。”摸摸孟宪的头,“知道了。”
孟宪这才满意的下车了。周幼棠瞧着她进门,才发动车子,离开。
本来今晚刚出差回来,他打算送完战友就去歌舞团见孟宪一面。现在所有计划泡汤,周幼棠又回了总参大院,计划将剩下的工作收尾。
此时整栋大楼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两间办公室里透着窗户闪着光。周幼棠回到办公室,刚打开灯坐下,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接起一听,是方曼辉打过来的。
“你跟迪迪说什么,回来就开始哭,生日也不过了。”
周幼棠眉头一皱:“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小丫头哭着回来,只说是看见你了,其余什么也不肯说,只顾着哭了。”
周幼棠自问没说什么过分的话,纵使当时气极。但既然方迪迪哭了,那定然也是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大约是我没祝她生日快乐。”周幼棠说。
方曼辉哭笑不得:“那不至于伤心到这种程度,她还没这么任性。”
周幼棠只笑了下,没有说话。
方曼辉也自知这话说的没有什么说服力,低叹一声,她说:“幼棠,迪迪一直崇拜你,甚至是有些喜欢你。”
不知为何,这话从方曼辉嘴里说出来特别具有讽刺意味。周幼棠不知她何出此言,但也不太想就这个话题纠缠,便说:“大约是我今天出手教训了一个人,扰了她过生日的兴致,惹她不高兴了。”
这话方曼辉倒是第一次听说:“什么事?”
“私事。”周幼棠不欲多说。
方曼辉知道再多问下去也无益,又是一声叹息,挂了电话。
客厅里,小公主方迪迪还在哭。方曼辉走过去,递给她一卷纸,说:“别哭了,你幼棠叔没得罪你。”
方迪迪仍是抽泣了片刻,而后撕下一大片纸,擤了擤鼻子,瓮声瓮气地对方曼辉说:“小姑,你知道孟宪吗?幼棠叔跟她在一起了。”顿了下,“我亲眼看到了。”
没想到今晚这出还跟那个孟宪有关,方曼辉微讶,但对着方迪迪,她面上还很是冷静,甚至有些不在意的样子,说:“这事我知道,听你幼棠叔提起过。”
“你知道?”方迪迪惊讶地鼻涕也不擦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方曼辉一皱眉头,对方迪迪的质问感到莫名:“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事儿又跟你没有关系。”
方迪迪感到由衷的气愤,甚至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没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她牺牲自己的生日会,处心积虑地给孟宪介绍对象,就是想阻止她跟周幼棠的任何可能。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两人居然早就搅到了一起?!
孟宪,听到这个名字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孟宪,她跟她同岁,甚至家世背景都没有她好,可周幼棠竟然选择了她?方迪迪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可能,我不允许!”
丢下这句话,方迪迪哭着回了楼上。留方曼辉在楼下,一脸愕然。
第70章
因为生日宴会闹的这一出,过后孟宪的心情便不算太好,又逢上来例假,可谓是雪上加霜。实在难受,就请假回家待了两天。
这两天里,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让孟宪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又知道了她跟周幼棠的关系,方迪迪定然坐不住。没想到两天过去了,竟连一个电话也没有,这实在太不符合她的性格,反倒让孟宪有些不安。然而转念一想,她又没做什么理亏的事,细论起来的话她可以说是受害者,即便是方迪迪真有所动,她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这边放下心来,孟宪发现团里又有些不对劲。这天她是一早回的歌舞团大院。天色阴沉,下着蒙蒙细雨,孟宪放下东西后又去拿晾在水房的鞋。
回宿舍时,走廊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往水房这边洗漱了。因为是周日,大家都显出几分懒散来,但一见到孟宪出来,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了。孟宪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用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来。回到宿舍想找个镜子照照,就看见潘晓媛站在正中,她一进门,她就立刻向她看来。
孟宪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正要说话,潘晓媛就越过她,出门了。
孟宪疑惑更盛,就问一旁的小张:“她怎么了?”
小张摇了摇头,表情却是欲言又止。
孟宪心里越发笃定有事,冷静了下,她对小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张清了清嗓子,说:“她怎么了,我不知道。但是孟宪——”顿了下,她抬头跟孟宪直视,“刚吴敏来宿舍,说周四晚有人看见你从一辆车上下来。”
小张点到为止,孟宪想了下周四晚正是她去参加方迪迪生日宴会的那晚,是周幼棠送她回来的。不由恍然大悟:有人看见周幼棠了?
这倒也不奇怪。然而孟宪还是有些不解:这关潘晓媛什么事,她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
目光不由看向窗外,落在那个在雨中独行的人身上。
这边,潘晓媛几乎是小跑着上了岳秋明的车,啪一下关上了车门。
岳秋明正在打瞌睡,被关门声一震,陡然转醒,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看清楚是潘晓媛,他放下心来,用手抹了把脸,看潘晓媛木楞着一张脸,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看着一脸不高兴?”
边问边启动引擎。
潘晓媛过了会儿才答:“没事。”
岳秋明听见没事两个字就没再理会,懒散地往前开着车,没什么再说话的意思。
潘晓媛等了会儿却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早先跟你说过,孟宪可能有对象了,你还记得吧?”
岳秋明正在审视前面的路况,听到这话反应了片刻,倏地看向潘晓媛:“怎么?知道是谁了?”
这速度,够快的。潘晓媛哼一声,报了一个名字。
岳秋明一顿:“你说谁?”
潘晓媛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周-幼-棠。”
岳秋明显然一副没想到的样子,愣了好一会儿,说:“……是他?”
不错,是他!
从团里接二连三从未断过的流言里,潘晓媛就猜到孟宪可能有对象了,私下也跟吴敏讨论过到底会是谁。有过无数种猜测,却谁也没想到,她的对象居然是他,是周幼棠。
知道周幼棠这个名字,还是从吴敏那里。
之前吴敏向她提起过在国防科工委大院见到过一个气质极佳的中校军官,当时由于不知道对方的详细信息,于是她就不曾放在心上。没想到一段时日之后,在某次协助演出的时候,在某驻训场上,吴敏特激动地跑来告诉她找到那个中校了。当时她早已将那个男人抛之脑后,经吴敏提醒了一下才想了起来,心中悄然一动。出于已有对象的矜持,她很委婉地要求吴敏带她去看看,于是两人就趁着大家都还在忙的时候,偷偷跑去总部领导所住的几个帐篷,一睹那个男人的风采。
确实,吴敏不曾夸张。那个男人一看上去就有跟普通高干子弟不太相同的气质,很瞩目,很有质感。这样的男人,注定她们谁也不可能拥有。于是看完之后,两人便回去了。后来,吴敏还打听出来那人叫周幼棠,军区副司令员周继坤的弟弟,周明明的叔叔。如此背景,她们更没有想头了,反倒冷静了下来。
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他竟然是孟宪的对象!一个她们想都不敢想的男人,居然是孟宪的对象!潘晓媛第一反应不是嫉妒,而是茫然:孟宪,她就那么好么,连这样的男人都可以拥有……
而这边,初听到这个名字的岳秋明也茫然了一阵:怎么会是他?
周幼棠,这他妈不是周明明的三叔么?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后,孟宪便不怎么慌张了。承受着大家好奇的议论,耐心地等待着周幼棠。今天,是两人约好去见周老爷子的日子。
昨晚在跟周幼棠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今天有时间,孟宪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终于要见真章了。因为这两天情绪受了些影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孟宪是有些犹豫的,觉得状态和时机都算不上太好。但一想起周幼棠先前说的话,早晚所有人都会知道,便不再纠结这点,答应了下来。
时间约在下午,孟宪睡过一个午觉后,就接到了门岗打来的电话。迅速地整理好着装,她小跑去了大门岗。
果然,一出大门就看见周幼棠的车停在那里。副驾车门打开,能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他穿着一身整饬的夏常服,姿态闲适自然。不知何故,虽然距离上一次他送她回来不过两天,但孟宪却有一种许久未见他的感觉,因此傻傻地站在原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周幼棠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她,两人目光相对,原本平静的眉目霎时便柔和了下来,看着她发傻的模样,他笑了笑。在雨后越发炽热日光的映衬下,这个笑容看似不那么分明,却有种无限温柔的感觉,孟宪像是受了蛊惑,不自觉也冲他一笑。反应过来,有些脸红,轻捂了一下脸,孟宪小步走过去,上了车。
“来了。”她跟他打招呼。
周幼棠嗯一声,问,“热不热?”
还真有点儿,时间慢慢进入六月,燕城的天气已经彻底沸了起来,几步路走过来,身上就开始冒汗。孟宪用手轻轻在颊边扇着,微微降下了车窗,感受了一会儿窗外透进来的风,一回头,发现周幼棠在瞧着她,眼中仍有淡淡的笑。
孟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时就有些局促:“你笑什么呀?”
周幼棠没说话,回过头,慢慢启动引擎,说:“走了。”
这答非所问的两个字,让孟宪有些无语。但过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她也淡淡地笑了。
两人出了歌舞团大院前面那条路,便一路往西开。这不是去军区大院的路,而是开往东郊一个疗养院。两个星期前老爷子就开始感到身体不适,在家里调养不好,便来到了这专为军内老干部置办的疗养院。里头各项设施齐全,又有医护人员悉心照顾,比在家里单纯靠一个保健医生强。
这边刚驶入疗养院大门,孟宪就觉得有些眼熟,想起去年底有一次小型慰问演出,似乎就是在这里。看着路旁花坛里种的花花草草,一路过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这算不算是她跟老爷子有过的一点点交集呢?
将车子在楼前停稳,周幼棠领着孟宪一路上了三楼,走到走廊快尽头的位置,推开了一扇门。房间里有两个老人正在下棋,其中一个察觉到动静,抬了抬头,看见周幼棠,一乐:“哟,幼棠来了。”
周幼棠也笑了笑:“您二老又在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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