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余,内心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蠢蠢欲动——知道她身边站着一个周幼棠后,他反倒越对她着迷,越想得到她了。不为别的,就为刺激,羞辱她,也羞辱周幼棠。是不太好办,不过难度越大刺激越大么。而且通过周幼棠的了解,他也慢慢发现,原来他并非看上去那么坚不可摧。
扯回走远的思绪,压下心中的兴奋,岳秋明笑了笑,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周幼棠么,总部机关最受器重的青年军官之一,履历极漂亮,家世背景又好。年纪轻轻已是中校,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得不说,你眼光挺好的。”
他怎么知道?孟宪有些意外,但紧接着明白了过来——应该是潘晓媛告诉他的。可潘晓媛又怎么知道那是周幼棠呢?
“关你什么事?”切断纷乱的念头,孟宪面无表情地看着岳秋明。
“确实不关我的事。”岳秋明一脸遗憾,转而却又说,“不过咱俩毕竟也有过交情,我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你掉进坑里当做视而不见。”
孟宪:“……”说的什么胡话,什么掉进坑里?
懒得再搭理他,孟宪径直往前走。
岳秋明也没拦她,只说在她身后说:“孟宪,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到时候可以来找我。”
去死吧!孟宪平生第一次在心里如此恶毒地咒骂一个人,脚下步伐不由更快,迅速地离开了岳秋明的视野范围。
因这一天被潘晓媛和岳秋明这一对连接恶心,孟宪回到团里时心口都是堵着的,晚饭也没太吃的下去。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了宿舍,将换下的衣物和床单全搜罗了出来,一气洗了。
洗完这一大盆的衣服,孟宪终于感觉心口的郁气下去了一些,浑身也舒坦了不少,然而等她抱着盆出去晾晒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开始下雨了。双眼瞪着这从天降落的雨滴,孟宪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着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小邓叫她,说是门口有人找。
孟宪有些惊讶,想不出谁会这么晚还来找她,难不成又是周幼棠?心急腾腾一跳,她应了一声,换上衣服出去了。
此时,外面的雨越下越急。孟宪没有打伞,索性就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站岗的哨兵是个熟人,递给了她一把伞,孟宪接过,道过谢后就出了门。
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慢慢绽了出来,在看清来人的时候,霎时又凝固在了那里。因为,来人是周明明!
孟宪撑着伞,顿时有种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敢问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她不喜的人接二连三的往外冒?
周明明也很快看到了孟宪,伞下的她依然如初见时那般美丽,这不禁让他有些恍惚—是她吗?她跟三叔在一起吗?一阵难过自心底蔓延,周明明冒着雨,向孟宪走过去。
“宪宪,好久不见。”
孟宪:“……”这些她不愿意再见的人,竟然连开场白都一样。
“你好。”孟宪轻轻回应,短暂的几秒,她已经调整出了应对周明明的最佳情绪。
周明明察觉到孟宪的冷淡,努力让自己不在意。他看着孟宪,踟蹰了几秒,说:“对不起,孟宪。”
上来就道歉,让孟宪有些意外,之后又觉得好笑。值得道歉的事都过去多久了,他到现在才来说这声对不起,不觉得晚了一些吗?孟宪发现,她有时候是真的不懂周明明在想什么。
周明明也看出了孟宪脸上的诧异,和嘴角那抹淡淡的嘲讽。她所有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搁在以前,他或许会就此手足无措。但今天,他必须坚定,因为他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今天来也不是跟你说我们之间的事……”顿了下,他说,“孟宪,我已经知道你和三叔的事了。”
尽管早就知道这点,但听他提起时,孟宪仍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缩。用手抚了下心口,看向周明明的眼神,有一瞬的警惕划过。
“你想说什么?”她紧绷着声音问。
这种戒备的神态,看的周明明心中一绞。他想,她一定很喜欢三叔。就是为着这份喜欢,他今天也必须来。
“我反对。”周明明果断地说。
孟宪听到这三个字时,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诧异,而是——可笑。
她甚至真笑了一下,觉得很是荒唐。
“你在说什么啊?”
周明明却毫不退缩:“孟宪,我说我反对。”
孟宪:“……”
仍是觉得滑稽无比,但观周明明脸上那坚定沉重的表情,却是从不曾有的。孟宪愣愣地看着他,慢慢地,神情严肃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她冷声问。
军区总院,灯火通明。
在医院里,纵使到了晚上,也依旧是人来人往,喧闹依旧。然而此时此刻住院部的六层却有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入口处的墙上贴着的高干病区,也预示着住在这里的都是不同寻常的人物。
周幼棠走进病房的时候,周继坤已经穿戴完毕。看着弟弟,他说:“今晚还有一个会。”
周幼棠点了点头:“老爷子状况稳定下来了,你先过去吧。”
语气轻轻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周继坤莫名有些惭愧。实际上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了,推了两个会,今晚也是实在推不掉才走的。回头又瞧瞧睡眠中的老爷子,他说:“那我去了。”打量了下周幼棠的表情,见还算柔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在忙老爷子,也没顾上跟你说。幼棠,昨晚你嫂子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周幼棠看了周继坤一眼,笑了下:“我是没什么,这话你该跟老爷子说。”
周继坤哪里瞧不出这笑中的凉薄之意。他知道,如果没有他的纵容,妻子何以能说出那种话?换句话说,妻子说的话,是有他的意思在里面的。这点,大家心知肚明。老爷子气的不是舒俏,而是他啊!
周继坤心生一阵愧疚,再也没说什么,悄然离开了。
周幼棠直到门关上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知道,刚刚对大哥周继坤的态度称不上好。然而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懒得再搞虚与委蛇那一套。老爷子是他的底线,而他们正好碰触在了这条线上。
回过神,周幼棠倾身给老爷子掖被,却见老爷子放在被面的右手手指一动。他停下来观察了几秒,再抬头看老爷子,果然就见他眼睛睁开了。
“爸,您醒了?”周幼棠俯身,轻声问。
老爷子没吭声,眼睛都没眨一下。周幼棠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又坐了回去。
老爷子昨晚因急火攻心血压飙升入院,被医院一番救治之后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然而整整一天了,老爷子睡了醒,醒了睡,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就叫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他不想说话,也没人能强迫他开口。
周幼棠看了下表,已经将近六点,到饭点了。即便是不想说话,饭总是要吃的,于是撂下衣袖,他就要去安排这件事.
“要有事,你就先去忙吧。”老爷子忽然开口说。
以为老爷子误会自己要走,周幼棠忙说:“我没什么事,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去给您安排晚饭。”
老爷子眼眸微转,没再说什么。周幼棠见状立刻去了外间,给家里小石打了电话。之后又回到床前,在一旁坐下。
“爸,都是我不好。”此时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周幼棠俯首认了错。无论如何,这件事他终有不妥之处。
周正民听他这样说,再度忆起了晕倒前的情景,想发的脾气却是发不出来了,良久,叹了口气。
这一声仿佛叹进了周幼棠的心里,让他越发愧疚。他是知道老爷子的,一生最重视的就是家庭的圆满,所以他曾因妻子林泽慧的过世而郁郁寡欢许久,更曾因为这个,原谅了许多在他看来不能原谅的人和事。
想起往日里的种种,周幼棠又低声说了遍:“爸,是我不好,您有火冲我发。”
周正民抬起枯瘦的手,摆了摆。
“以前总盼着你定下来,好了了我和你妈的残愿。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倒让事情不好收场。”周正民低着声气说,“老三,我问你一句。你跟着小孟在一起,真没半点私心?不是冲着你大哥一家去的?“
周幼棠将老爷子的手握在掌心。
“没有。”他答,“他们还不值得我用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去做砝码。”
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虽是如此,可你还在置气。”
周幼棠没有言语。有些事,老爷子那里能过去,他过不去!
一阵沉默,老爷子又问:“你跟这姑娘,还能不能分开?”
周幼棠静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
周正民立刻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能,能分开,他离了谁都能过。可是他不想,他就是不想。一时间,他很为儿子的“任性”而动火。
“不过才一年而已!感情能深到什么地步?”周正民低斥他。
周幼棠又是许久未语,轻轻地摩挲着老爷子干枯的手,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不是一年,是一年半。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我和谭阳去执行任务前。”停一停,“只是她不记得了。”
周正民:“……”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发红的眼看着儿子,而周幼棠也抬起了头,平静深沉地与他对视,毫不退缩。良久,周正民叹了口气,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周幼棠没动,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下来。再一看老爷子,扇完这一巴掌,就闭上了眼睛,似是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老爷子这是不打算反对了。
紧握着父亲的手,周幼棠低下了头。
第74章
孟宪是在见过周明明后的第二天傍晚接到周幼棠电话的。此前一整天都在排练,听到小邓的转述,立马就跑去了大门口。细雨中,果然看见了一辆车子,停在那里。原地犹豫了下,她快步走上前。
副驾驶的车门在她快要走到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孟宪停住脚步,向里头望了望,果然看见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周幼棠。
不过两天未见,孟宪仍想他想的厉害。只是此刻人就在面前,她却没有立刻就上车。
周幼棠也看见了她,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不打伞就出来了。”紧接着,“赶紧上车。”
孟宪这才上了车。周幼棠见她坐稳,启动车子又往前面开了一些。
整个过程,车厢里都是沉默着的。停稳车子后,周幼棠问孟宪:“怎么不说话?”
孟宪是有话要问,要说。但不知怎么开口,因为她看得出来,周幼棠此刻有些疲累。
“看你有点累。”孟宪照实说。
周幼棠一怔,随后笑了笑,握住了孟宪的手:“真体贴。”
孟宪依旧不说话,只盈盈望着他。这样明亮,出神的眼神,看的周幼棠心中一动,低下头,就想吻过来。
孟宪躲了过去。
“有人。”
周幼棠凝视着她:“怎么,现在你们团里还有人不知道你处了对象?”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孟宪望着他,不说话。周幼棠抑了又抑,才只轻轻在她唇边烙下一个吻。
孟宪没有躲闪,睁着眼睛看他亲过来,心中像是被猫挠了一样。
“周明明来过了。”她小声在他耳边说,似是怕人听到一样。
周幼棠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孟宪眼神闪烁了下:“昨天。”
“说什么了?”
说了……挺多的。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他找我还能说什么?”说着,她假装不在意地笑了下,看向周幼棠。
周幼棠有一会儿没有出声,似是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良久,他平静地说:“用不着理他。”
孟宪也不想理会周明明,但她做不到周幼棠这般洒脱。
“毕竟你是他的亲叔叔呀。”她说。
“不是亲的。”
孟宪嗯一声,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周幼棠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和周明明,我不算他的亲叔叔。”
孟宪一愣,而后立马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
“他没告诉你?”
孟宪:“……”还真没有。
“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周幼棠是真的好奇。
孟宪低下头。尽管周明明没有说到这一层,但他确实告诉了他,周幼棠与他们一家不睦的事。所以——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跟我大哥一家关系一般,打小对他也不好,尽是欺负他。凡是他有的东西,我都要想法设法夺过来。”周幼棠忽然说。
孟宪:“……你怎么知道的?”
周幼棠呵笑一声:“那么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也是出于这种心理,想要报复他,报复我大哥一家?”
孟宪看向周幼棠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明明还真就是这么说的,而她听完,还自我怀疑了许久。
“所以你今天看见我,才这么恍恍惚惚的?”到这儿,周幼棠算是全明白了,为何孟宪今日如此沉默。
孟宪都有些愧疚了,难不成自己又是小题大做了?其实,事到如今,周明明说的那些,她几乎都是不信的。
孟宪有些心虚地看向周幼棠,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周幼棠低哼一声,攥住她的手指,就吻了下来。孟宪一开始还有所顾忌,然而抵不过心中的惭愧和想念,就任由他去了。两人难舍难分地温存了许久才分开,孟宪靠在他的怀里,轻喘着气,问:“到底怎么回事呀?“
周幼棠靠座在椅背上慢慢平复呼吸,一手轻抚着孟宪的背,说:“他倒也没全说错,我跟我哥的关系确实称不上好。”静默了几秒,他伸手刮了下孟宪的鼻子,“想不想听故事?”
孟宪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当然想听!
周幼棠笑了一下,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
这故事,还得从很早的时候说起。打小,周幼棠就知道,他有个大自己许多岁的哥哥,而且还不是亲生的。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亲生”的,只知道有个待自己还不错的哥哥,一家四口很幸福。长大以后他才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到十分圆满,有些罅隙,从一开始就注定存在。也是因为此,他由衷地更为钦佩母亲林泽慧。
老爷子是三十七岁那一年遇到的老太太,这一年也是他收养周继坤的第七年。
老爷子正式领养周继坤的时候才三十岁,刚立了业,正是成家的好时候。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小伙,却迟迟找不到对象。原因无他,皆因为周继坤这个拖油瓶。每当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他的第一条件都是必须视周继坤如己出,如此不知吓退多少姑娘。他只好就继续单身,一晃七年过去,在他刚过完三十七岁生日的头上,他认识了老太太林泽慧。
两个人的相识很稀松平常,当时老爷子在装备部工作,专门负责军机订购的,如此就认识了当时刚调入燕城701所工作的林泽慧。两人有个共同的朋友当时想介绍他们认识,他一听就拒绝了,也许是受打击太多了,再加上对方又是这么年轻一个姑娘,他怕耽误人家。倒是老太太林泽慧听说了他的故事之后,主动找到他说不介意周继坤,要跟他处一处。老爷子大为感动,但还是拒绝了。而林泽慧自有一股科研人不屈不挠的精神,死追着他不放,一段时间以后全所上下都知道了,甘愿做她的说客,老爷子为这姑娘的犟劲甘拜下风,正式投降,并说会一辈子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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