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陈不周拿起对讲机,说道:“在通风管道口,你们把找到的工具箱拿进来。”
“Yes Sir!”
等拆弹助手林嘉助跑过来,端着工具箱,他有点震惊地抬了一下眉毛说:“幸好那混蛋没塞到管道更里面的位置,否则完全没法拆了。”
这是水银炸/弹——
以水银作为开关,它安放炸/弹的时候是保持平衡状态,如果被晃动,水银会立刻导电,电路一导通就会立刻爆/炸。
他们不能移动这个炸/弹——
陈不周正紧紧地盯着通风管道,在分析炸/弹的时候听见了林嘉助的声音。
林嘉助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头儿,这个能拆吗?要不我拆吧。”
陈不周只是盯着炸/弹,下颌线微微绷紧,看都没有看林嘉助一眼,有条不紊道:“这里没有排爆服,我来。”
说完,他发现什么似的。
他伸手,从边上抽出一张小小的卡牌,扑克牌大小,像极了他们从盛家看见的那张Joker,又或者说,是一模一样的——小丑牌。
那是犯人故意在现场留下的记号。
挑衅警方。
这属于“剧场型犯罪”,犯人喜好在现场留下记号并连环犯罪。
这种犯人一般都是反社会人格者,要么是中意从犯罪中寻求乐趣或者说恶趣味,要么就是有强烈自我表现欲的人,例如——最熟为人知的开膛手杰克。
目前已查明的连环杀手大部分都是有组织型和反社会型的,而反社会人格通常智商很高,甚至不缺乏高学历者,从外表根本无法判断他们是杀人狂,甚至有可能……很吸引人。
林嘉助接过卡片,“这是什么?”
陈不周用眼尾扫他,额角十字跳得厉害:“这是什么?这是挑衅……并且准备连环犯罪。”
——并且高调地告诉警方,他回来了。
果然,他回来了。
就是不知他究竟是在挑衅警方,还是——在挑衅他曾经的背叛者。
他知道那个疯子有多么疯,疯得冷静。
尤其是对背叛这两个字。
陈不周黑眼窝骤深,只是动作还是那么有条不紊,甚至冷静地吩咐林嘉助:“你出去,离的越远越好。”
时间就剩下十分钟了。
他不拆,也会爆/炸——所以他必须尽快拆除这个炸/弹。
林嘉助在陈不周手下,和他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可时间越长他却越佩服陈不周的能力。
即便是完美拆完弹或是解决完什么案子,陈不周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吹嘘两句,永远是那副淡淡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云淡风轻,平常往那一站,和周围形成的反差又大,再冷冷淡淡地远离人群独自点着一支烟。
那孤冷淡然的背影直接秒杀一切,仿佛天塌下来也还会淡然地寻找解决方案——
他那颗比金刚石还要坚硬的直男心里几乎是把陈不周放在了偶像排行榜第一名。
但是——
“可你没有穿排爆服怎么拆……”
陈不周打开工具箱,气势有点吓人,轮廓线条流畅而绷紧,沉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里有差不多四磅□□,没排爆服和有排爆服都是一个结果。”
目前的排爆服能做到的最大有效防护也只相当于0.5公斤的TNT直接爆/炸。或者是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抵御1公斤TNT的爆/炸冲击。
这就是陈不周为什么说穿不穿都一样。
“……”
陈不周瞥他一眼:“有糖吗?”
他拆弹的时候喜欢咬着点什么东西,口香糖、万宝路、薄荷糖等等都能使他放松镇定。
林嘉助忙不迭地开始翻兜,“带了带了!”
自从他知道陈不周中意在拆弹时咬着点什么东西时,他也学起了陈不周,偶尔在口袋里放着点什么巧克力或者口香糖之类的,就为这事来宴会前还被他妈妈训过一通,但没想到真的排上了用场。
林嘉助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粉的紫的看得陈不周额角十字又开始跳了,他停顿了一会,随手拿了一个塞到嘴里。
太甜了。
黑西装警官默默地沉了一下脸。
陈不周揉了揉太阳穴,“行了,你出去吧。”
林嘉助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他咬着牙默然离开现场,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陈不周的背影,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他一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心酸。
偌大的空地,只剩下孤寂的黑色背影。
第18章 On Call
◎“她被绑走了——”◎
Chapter 18
游轮甲板上的氛围已经好了些, 风静静地吹。虽然显得有些死一般的沉默,但这比起推搡要好得多。
林嘉助出去后什么也没表现出来,面色如常,甚至都没和人插科打诨。
只在遇到盛夏里的时候, 他终于没忍住说了两句, 毕竟后者也不是探员, 聊天也不会引起怀疑。
他一开始提的是盛夏里的那条项链。“我们头儿已经找到你的项链了。”
盛夏里却没关注在项链这个问题上,而是问:“陈sir他是不是已经在拆炸/弹了?”
迟疑片刻, 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相信盛夏里, 还安抚了一句:“放心。”
那炸/弹大概本来是为宴会准备的,在人群最拥挤最混乱地躲在大厅的时候——BOOM。
只可惜现在因为盛夏里而提前被发现了。
至于陈不周的拆弹水平, 他们都很信任。他不会出意外的。
“你也很了解拆弹吗?”
阿Joe眉梢一扬,神采飞扬地说:“那当然,我可是陈不周带出来的!其实我们O记也没几个会拆弹的警察,基本上就陈Sir擅长拆弹, 其他拆弹专家都属于爆/炸/物处理科。”
“一般来说也用不着陈不周他来拆, 这两次都是凑巧了……也不知为什么,出现炸/弹的时候他正巧都在。”
盛夏里的脸色微微一沉。
她没说话了。
巧合么。
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是冲着他来的。
还是冲着她而来。
林嘉助以为她是因为炸/弹而害怕,于是岔开话题, 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悄悄告诉你,我们这次遇到的是水银炸/弹,操作确实还挺危险,但我相信老大。”
“我知道水银炸/弹。”
水银炸弹不能随意乱动, 哪怕只是轻轻一动, 都可能触发爆炸。
林嘉助以为自己遇到了同道中人, 打开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没想到你居然也关注这个, 像十几年前, 九十年代那会我才上国中那会儿都是简易炸/弹,哪像现在技术不断成熟、发展的,各种新式炸/弹不断出现。
国内管控还相对严格,自由美利坚都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光控的、声控的、感应的……那就没办法了,一有声就炸,一有光就炸,一感应就炸。”
“不过,我学拆弹之前陈Sir还和我说过一句话——”
盛夏里终于回过神,在海风中侧过头:“什么话?”
“咳咳——”林嘉助学着陈sir微低的、悦耳且沉稳的声音:“拆弹要不就是百分之百,要不就是零。”
“在选择这个职业后,你就应该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虽然很符合陈不周的作风,但这不像是他那张英俊随性的脸能说出来的话。
盛夏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世界上真的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吗?
这不大像是陈不周会说的话,倒不是他不正直,只是他这人向来寡言少语,不说官话,和其他那些上司完全不一样。
他是下实地、真刀真枪拼回来的功绩荣誉,从不说这些口头话,于是连Vickie也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陈Sir的原话吗?”
林嘉助一摊手,无奈地说:“真的是原话。这段话我能倒背如……”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一直没说话只顾着死死盯着海面、渴望有船只出现的人群突然出现骚动,有人猛地大喊一声:“那是船吗?!那是不是船?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救生艇到了!!——”
“我们有救了!!”
众人倏地全数往甲板上涌去,趴在围栏上往外望,只见广阔无垠的水面上的确漂浮着七八只游艇。
它们在张牙舞爪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渺小,不过这大概是目前能紧急调出的所有船只了。
但游轮甲板上乌压压站了一片人。
这一片黑色剪影中不仅有穿着得体小礼服却哭个不停的富家少爷,甚至还有年过六甲、苍苍老矣的商场权贵,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先一步脱离危险。
救生艇还没有靠上来,人心却已经思虑过一番了:总共才只有这么几只救生艇,能走的人不过也才现在总人数的三分之二。
他们无声地看向了在场探员们。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美式大片,在场警探也从来不会做出没落自己那身警.服的脸面的蠢事。
由于身为警司的陈不周不在现场,目前一切都得听目前最高级的高级督察季家明季sir的指挥而行动。
为首的季家明连想都没有想就已做下决定,他和陈Sir向来想的都没差,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市民先上船,探员垫后。”
其他探员同时不假思索地应声:
“Yes Sir!”
差人垫后,总能空出些位置。
而在场的警探们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似的,还是那副镇定板正的神情,听从着季家明的安排。
没有人提出来什么异议。
甚至无法从他们脸上找出一丝一毫不满的神情。
游艇靠岸后,季家明才开口说:“老人和孩子,以及女士先上船。”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盛夏里抬手道:“盛小姐,你也先上船吧。”
·
空气闷热,他随意一撩濡湿的深黑发丝,旋即露出光洁平整的额头,有力的手指捏上对讲机。
咔嚓两下,咬碎那颗糖。
陈sir轻描淡写道:“成功拆除。”
陈不周向来对拆弹很有把握,有充足自信,果然在炸/弹爆/炸前准时拆完炸/弹。
处理完炸弹,他又第一时间想起盛夏里,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是否成功靠岸。
陈不周找出对讲机,按住,问:“你们现在怎么样?盛小姐安全到达了吗?”
对讲机传来松了一口气的欢呼声。
“头儿,你成功拆完了?!”
是林嘉助的声音。还挺兴奋。
接踵而至的是轻微到微不可闻的咳嗽声,以及呼救声——
“咳咳咳咳,陈Sir…陈……”
对讲机内,是于咏琪痛苦低哑的声音。
陈不周皱眉,制止了他们的欢呼。
他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Vickie?发生什么了?”
“Vickie??你怎么了?”
其他人反应也极快,迅速发声问。
由于现场人数实在过多,船只安排不过来,跟着盛夏里一起上游艇的只有Vickie一人。
如果于咏琪出了危险,那就代表着盛夏里也出了危险。
·
与此同时,游艇豪华VIP室内。
于咏琪浑身是血,躺在地板上,在昏迷之前拼尽全力捡起对讲机,她发丝尽乱,身上连中数木/仓,汗水混杂着血液黏在脸颊上发丝上。
这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见盛夏里的踪迹。
看不出来她究竟流了多少血。
甚至让人疑心她全身的血都要流光了。
一个人真的能流这么多血吗?
一个人在流了这么多血之后,真的还能坚持住吗?
于咏琪向来是警署数一数二的madam,不说别的,她的意志力远胜于大部分警探。
此刻,她浑身虚脱无力,却还是死死地攥紧了对讲机,咬死自己的舌尖以保持大脑的清醒,凭借超强的意志力尽可能地继续属于她的任务,几乎是虚弱且倾尽全力地说:
“盛夏里她…咳咳…她被绑走了。”
“陈Sir,我没…我没保护好…两分钟前……他们走不远……任务失败了…”
话音未落,师姐又咳出一滩血。
她闭上眼,死生不知。
静静躺在血泊里中的对讲机徒劳无力地传出警探们的声音:
“Vickie?!Vickie?!——”
“Madam于?Vickie!!你和盛小姐现在在哪?!你坚持住Vickie!”
“盛小姐呢?盛小姐还好吗?对方有多少人马,你们现在在哪?”
她已经没有再回话了。
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真的死去了。
对讲机内无数警探的声音乱糟糟。
此时此刻,他们都很积极很担心于咏琪的身体状况,以及盛小姐目前是否安全。
陈不周脸色一沉。他已经出现在甲板上,深深的夜色中,海面波光如同无数个方块切割在他的脸上。
他面沉似水。
而等待的船只终于姗姗来迟。
来的都是警方探员,一见面就要向陈不周打招呼:“陈sir,C7、C8组探员已集合完毕。”
陈不周只点了点下巴,并没有说话。这里他的职位最大,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指挥。
游轮静静的浮在海面上,像是深夜里的恶鬼。
他面沉似水,明晰的光从他的鼻梁上投下一小块浅浅阴影,显得他愈发冷静、沉稳得可怕。
“陈sir,徐sir那边传来消息,港口已经集结了一片媒体,争相准备报道,还有,盛小姐上的那只船目前还未靠岸。”
“也许现在尽快赶过去,还有机会抓住匪徒。”
那可不是普通匪徒。
怎么可能站在原地等他们。
但他没指出来这一点。
这属于高级机密,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陈不周立即发号施令:“attention!!”
“C7、C8组探员注意,目标目前仍在海上,没有走远,所有探员立刻分成四个小组,同时进行营救行动。”
“其余人,护送这艘船回港口。”
夜风中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冷静、理智,仿佛再紧张危急的关头他也能像现在这样保持冷静——如果他没有皱起眉的话。
“另外,C7组探员,跟随我,立即展开行动。”
他必须立刻。
立刻去救她。
把她安安全全地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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